應欲語的大腦轉了好幾個彎。

她想不過來了,臉上五官都凝固著。

正準備開口問時,梁至嶸卻先選擇離開,他淡淡道:“你洗澡吧。”

“我在樓下等你。”

浴室內很快水汽彌漫。

應欲語擠了兩泵沐浴露塗抹在身上,按照她的理解,梁至嶸剛才說不會向他不喜歡的人解釋。

雙重否定表示肯定。

意思就是——這個男人喜歡她?

不知怎的,白色沐浴露泡沫忽然跑進了眼睛裏。

應欲語連忙用水衝幹淨,卻還是有種睜不開眼的酸痛感。

她現在真的是煩死了。

早知道應該去當一名語文老師的!

但隻要一想到自己猜測的可能性,心髒便開始止不住地“砰砰”亂跳起來,好像有頭鹿快要在她的胸腔裏撞死了一樣。

等應欲語洗完澡,換上幹淨的白裙下樓後,麥當勞外賣已經在餐桌上了。

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擠番茄醬。

梁至嶸則是從廚房端出一杯熱好的牛奶,然後把桌上的可樂丟進了垃圾桶中。

“小哥哥,你......”應欲語欲言又止。

難道會有這種明明很想說話,卻說不出話的時刻。

她隻要一看到這個男人,便會想起剛才在樓上臥室裏的對話。

算了,還是不猜了。

如果猜錯了,一定特別尷尬。

梁至嶸微微蹙了蹙眉,坐下後,神情有些嚴肅地說:“不要亂叫。”

他拆了一個漢堡,因為不喜歡吃,所以有些無從下口。

應欲語倒是已經吃上了蘸著番茄醬的薯條,一臉滿足。

她私下吃飯時,如果不看手機,話就會有點多,“其實我小的時候可討厭麥當勞了,總覺得坐在店門口長椅上的那個紅頭發小醜很嚇人。”

“但現在仔細想想,其實是討厭那個時候總帶我去吃麥當勞的爸爸,他不吃,隻讓我吃。”

外送來的薯條有種蔫蔫的溫熱感。

軟趴趴的,不是很好吃了。

應欲語用紙巾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忽然聽到坐在她對麵的男人解釋說:“你父親不吃,可能是真的不喜歡吃。”

“並非節省。”

他現在就是這樣。

看著兩片麵包中夾的炸物,毫無食欲。

應欲語拆了個香芋派,在咬下第一口之前,小聲地嘟嚷著:“你又知道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都答應我爸爸些什麽事情了?”

什麽什麽保證對她好。

——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梁至嶸內心掙紮良久,到底還是沒能嚐嚐這個漢堡,聽到應欲語的好奇,他倒是正好順理成章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就看著麵前這個小姑娘大口大口地吃著,還一臉心滿意足的表情,似乎也能飽。

他唇角微微向上揚了揚,嗓音溫柔:“沒答應什麽,反而是嶽父親自教會了我不少事情。”

諸如給這小姑娘吹頭發、按摩頭皮的手法。

怎麽熬出她最喜歡的山楂醬。

甚至,回國後專門為此包了一座山楂園。

打算等果子成熟時,帶她去玩玩的。

但是他這次回國以來,好像看到應欲語一直都是吃的藍莓醬,家裏櫃子幾次空了,她也隻補藍莓醬這一種。

難道是變了口味?

梁至嶸不禁眯了眯眼,“你現在是不喜歡山楂醬了嗎?”

今天點的麥當勞,總覺得不夠好吃。

應欲語隨便吃了幾口東西,就有些飽了,她伸手去那放在旁邊的牛奶,低聲說道:“喜歡啊,但是這兩年幾乎把市麵上所有的牌子都買過一遍,也買不到我爸爸以前親手為我熬的山楂醬的味道。”

“得不到的東西,我想都不會再去想。”

而是強行要求自己,愛上另外一種口味。

梁至嶸很久沒再說話。

半晌以後,他微微靠在椅背上,頭頂暖色調燈光一圈一圈落下,聽著包裝紙在風扇下窸窣的動靜聲,他說:“你父親真的很愛你。”

“對我,倒是隻說做鬼都不會放過我。”

在國外兩年,有時夜深人靜時,他好不容易結束工作進入睡眠,會夢到應父麵色蒼白、瘦骨嶙峋地躺在病**的最後模樣。

明明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卻還是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警告著他:“結婚以後,你要是敢對我的女兒有一點點的不好,讓她哭了......”

“咳咳......我一定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總是驚醒過來,滿頭大汗。

其實並非害怕那句話,他怎麽可能不對自己的妻子好呢?

——是上上下下整個梁家,先對不起了他。

“結婚之前,我跟你的父親簽了一項協議。”梁至嶸淡淡說道,眼皮也掀了起來。

正好那份文件就在樓下的保險櫃裏。

他起身去取出。

應欲語張嘴咬漢堡的動作一愣,心裏嘀咕著。

這男人怎麽跟誰都簽協議......

但她還是乖巧地從梁至嶸手中接過了紙,看了起來。

協議上麵說。有效期內,無論是哪方的過錯、哪方提出離婚,梁至嶸身為乙方都要將名下所有財產、股份無償贈與甲方應欲語。

最後一行寫有時期限製——八十年。

這和到死有什麽區別?

應欲語眉頭緊緊皺起。

她真的沒忍住抱怨了起來,“我爸爸幹嘛要這樣啊......這樣一點也不平等。”

好像她嫁給這個男人,真的隻是為了錢財而已。

連離個婚都能剝掉這男人一層皮。

事實上,她一直都被蒙在鼓裏。

什麽也不知道。

“平等有什麽重要的。”梁至嶸輕笑了一聲,將協議收起。

他是真的覺得沒什麽。

但是再次轉過身時,還坐在餐廳裏的小姑娘東西也不吃了,低著頭,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她質問:“平等不重要,愛不愛也不重要。”

“梁至嶸,那對你而言,到底什麽才是重要的呢?”

梁至嶸喉嚨口瞬間收緊,像是在克製著什麽,他望向應欲語,眼尾有些發紅:“愛是不重要。”

“應欲語,是你愛不愛我,都行。”

他的包容度僅限於此。

也是,最後的妥協。

“什麽?”應欲語有些發懵。

她想說沒有不愛。

梁至嶸卻一副認栽了的神情,他歎了口氣,喉結滾動:“但我愛你。”

——“從很早以前開始,就很愛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