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內容，梁至嶸也看到了。
他一隻手扶在應欲語的腰後，低聲回答道：“好的，一會兒我來回複嶽母。”
這大概是在祠堂那日結束後，徐培娟第一次要求見他們兩個人，並且還親自下廚。
“我媽其實挺會做飯的......她就是不高興，也不願意被困於廚房而已。”應欲語突然有些感慨地說：“我還記得我爸爸曾經說，勞碌一天回家能夠吃上她親手下的一碗麵，臥的一個雞蛋。”
——“很幸福。”
產檢室內被布置得很溫馨，粉色的牆壁上貼滿了各種各樣可愛的貼紙圖案。
梁至嶸扶著應欲語在即將要做檢查的**坐下後，才半蹲下來，低聲問道：“你覺得會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想了一會兒，應欲語帶著幾分不確定地回答道：“或許是宣布她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她最近在和一個認識很久的叔叔接觸，那個叔叔似乎對她也挺有意思的......兩個人可能想晚年結個伴吧。”
還來不及多講下去，醫生就笑意盈盈地走過來了。
應欲語按照指示，在檢查**躺下，然後微微掀起裙擺，露出了稍微有些圓潤弧度的腹部。
梁至嶸立刻單膝半跪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用目光無聲地說：“別緊張，有我在。”
醫生把耦合劑塗抹在應欲語的腹部上時，應欲語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涼？”梁至嶸立刻察覺，溫熱的大掌覆上她的手，包裹著，傳遞著安穩的溫度。
儀器屏幕上開始有黑白圖像閃爍。
女醫生移動著探頭，耐心地講解：“看這裏，寶寶的手和腳基本上都已經形成了，這裏是腦袋......這裏是小胳膊......還有小腿蹬得很有力呢......”
“再過兩到四周，估計就能感受到更加強烈的胎動了。”
當看到那個小小的、蜷縮著的、清晰可見的輪廓出現在屏幕上，甚至能看到一顆小心髒在有力地搏動時，應欲語的呼吸瞬間屏住了，
淚水也毫無預兆地湧上眼眶。
她感覺到梁至嶸握著自己的手猛地收緊，力道大得甚至有些發疼。
男人深邃的眼眸牢牢鎖住屏幕，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著，嘴唇緊抿，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仿佛在極力克製著某種洶湧澎湃的情緒。
——明明他比她還要緊張。
完整的確認過後，女醫生笑著說：“你們不用擔心，寶寶很健康，發育得特別特別好。”
梁至嶸緊繃的肩膀瞬間鬆懈下來，甚至舒了一口長氣。
他轉過頭，看向應欲語，眼底有著濃到化不開的柔情和一種初為人父難以言喻的激動與敬畏。
“心心，看到了嗎？那是我們的寶寶......”
梁至嶸俯下身，額頭輕輕抵著應欲語的額角，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皮膚，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謝謝你，老婆。”
檢查結束後，梁至嶸似乎有經驗了似的，比醫生還快一步，拉過抽紙，細致地幫應欲語擦掉腹部的耦合劑。
然後扶她起身，替她整理好衣服。
等候區，梁母還派來了司機，專門送家裏新廚特意為應欲語準備的營養點心。
這意思......大概是過於想知道應欲語的產檢結果，但卻又不好意思親口上來問。
走出醫院後，應欲語看到路邊停著一輛熟悉的紅車，她主動走過去，輕輕敲了敲車窗。
玻璃降下，露出梁母帶著一副墨鏡的冷酷臉。
她的打扮真的是越來越年輕時尚了。
“媽。”應欲語開口叫道，眼眸彎彎的，“產檢沒什麽問題，寶寶很健康。”
“謝謝你給我送的點心，我會好好吃的。”
梁母摘下了臉上墨鏡，過了半晌後，才拖長著尾調，說了個“好”字。
然後看著小兩口依偎著離開的背影，心髒有些隱隱作痛。
——以前不應該對這麽好的兒媳婦那樣“殘忍”的。
她必須得從現在開始，全力彌補。
就先再送她一套市中心的豪華別墅好了，還有些車子、輪船之類的，可以當玩具玩。
不遠處，陽光灑落在應欲語和梁至嶸的身上，明媚溫暖。
周遭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新生命即將帶來的，那甜蜜而安穩的幸福氣息。
*
到徐培娟住的地方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徐女士還在廚房裏熱火朝天地炒著最後一樣素菜，聽到開門的動靜聲，她回過頭說：“洗手準備吃飯吧。”
“我這邊就快好了。”
飯菜香味很濃，應欲語身體經過調理，真的沒有最初那種動不動就想吐的惡心感。
但也正是因為經曆過，她突然對徐培娟感到很心疼。
——當媽真的挺不容易的。
“媽，你快點也來吃吧，弄這麽多菜，我們又吃不完的。”應欲語朝著半敞開門的廚房，催促著喊道。
徐培娟端著一盤清炒菠菜走到餐廳，打量了一下應欲語的氣色後，低聲道：“胖是胖了點，讓我捏捏看你的臉。”
那手剛要伸過來，應欲語頗為無奈地偏頭躲開並且小聲抗議著：“媽！我都多大了還捏臉。”
“而且我哪裏胖了？是寶寶長大了好伐！”
她說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梁至嶸則是站在應欲語的身側，臉上笑容溫和：“媽，小語胃口最近確實其實不錯，而且寶寶吸收得很好，今天產檢，連醫生都誇獎了。”
每一回，梁至嶸似乎都能夠很巧妙地接過話頭，既維護了妻子，又肯定了嶽母的關心。
——他絕對是最佳會端水女婿。
聽到梁至嶸的回答，徐培娟才把注意力轉向他一點，上下打量後，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滿意：“至嶸啊，辛苦你了，照顧我這個挑剔鬼女兒不容易吧？”
她一邊說，一邊熱情地招呼小兩口坐下，“我今天特意給你燉了老母雞湯，你也補補身體！”
一頓飯，雖然不算吃得特別熱鬧，但也挺其樂融融的了。
直到，徐培娟開始給應欲語夾菜，“你多吃點魚，這個對寶寶腦子好，不然以後像你一樣，小學一年級數學就考不及格，有的你著急。”
一條清蒸魚身上最好的部分進了應欲語的碗裏。
應欲語微微皺了皺眉，都懶得解釋說她那個時候考不及格，隻是和一年級數學老師的關係不好，她捂著自己的鼻子說：“媽，我聞到這個魚味有點反胃......”
“反胃也得吃個一兩口，這是為了寶寶好！”徐培娟反駁道。
不想這條她一大清早去菜市場選，還險些被兩三個老太婆圍攻搶走的好魚，就這麽浪費了。
而且，就嚐一口，也不至於吐的吧？
這小孩真是被慣得越來越嬌氣了。
母女倆之間的氣氛瞬間就僵硬了起來，四目對視，馬上都快要擦出火花來了。
梁至嶸適時地伸出筷子，動作自然地將應欲語碗裏那塊魚肉夾到了自己碗裏，他笑著說：“媽，這魚蒸得真好。”
“小語最近還在喝食療的方子，得避開水裏的這些食物，她剛才一進屋說雞湯很香，我去給她盛一碗吧！”
這男人編這種謊話倒是越來越自然了。
應欲語“哼哼”兩聲，算作是附和。
梁至嶸從廚房裏走出來時，手裏一共端了兩碗湯，先給長輩徐培娟一碗，然後才給應欲語。
順便貼心地把碗上的小櫻桃圖案轉過來，朝著她自己。
徐培娟簡直滿意到想拍手叫好，她眉開眼笑：“看看至嶸多會說話、多會做事！哪像你，應欲語，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頂嘴！”
她嗔怪地看了女兒一眼，轉頭又給女婿夾菜，“你多吃點吧，平常工作肯定也很辛苦吧。”
應欲語小口喝著湯，裝作沒聽見似的，一聲不吭。
隻不過，撇了一下的嘴角還是表明了不開心。
心裏那點被“忽視”的小情緒仿佛小泡泡一樣冒出來。
明明她才是孕婦，是“主角”好不好！
怎麽感覺梁至嶸成了她媽媽的心頭好？
什麽什麽都是女婿最好，真討厭！
梁至嶸敏銳地捕捉到了身旁小姑娘細微的表情變化，以及那瞬間低落下去的氣場。
他放在桌下的手，悄悄伸過去，輕輕捏了一下應欲語的手。
然後趁著徐培娟轉身盛飯的幾秒鍾功夫，梁至嶸快速側過身，在應欲語的臉頰上落下一個帶有安撫意味的吻。
他動作極其自然流暢，好像隻是湊近應欲語耳邊說話。
——吻卻不容錯辨。
應欲語身體微微一僵，兩邊耳尖直接就泛紅起來，剛才那點小小的不高興和醋意，被攪得煙消雲散。
隻剩下一陣慌亂的心跳和一絲甜意。
她佯裝生氣地瞪了身旁男人一眼。
想說——“你膽子可真大”。
但在徐培娟盛好飯坐下後，應欲語嘴角悄悄向上彎起，偷偷在桌子底下握住梁至嶸的手指，回捏了他一下。
飯後，徐培娟清清嗓子，準備宣布那件大事。
應欲語心裏早有準備。
哪怕母親是要說打算明天就結婚，她都不會覺得奇怪。
隻不過......同不同意這般倉促還得斟酌一下。
畢竟她也年紀大了，萬一被騙了，可是真真正正的大事了。
“我準備——”徐培娟深吸了一口氣，“開一家餐館了。”
“這些年來，你們小兩口孝敬我的錢，我花了一點，但主要還是攢下來的多......總覺得人生後半輩子什麽也不做，會太遺憾。”
“我有個晚上記起來，曾經有人說吃到我做的食物很幸福，所以便有了這個念頭。”
應欲語一愣，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緩緩開口道：“這很好啊。”
“媽媽，這真的很好......”
人生並不是隻有愛情這一部分。
對此，梁至嶸也是非常支持的，已經在著手安排專門負責開店這方麵的規劃師來指導了。
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
哪怕失敗了，也將會是一次沒有遺憾的體驗。
有了支持，徐培娟更加興奮地分享起自己開餐館的想法，甚至連菜單都手寫了出來。
屋內歡笑聲不斷。
有一瞬間，應欲語轉過頭，似乎看到了在沙發的另外一端還坐著一位中年男人，他頭發沒有白，臉頰也沒有因為癌症的折磨而削瘦如柴。
中年男人忽然轉過頭，笑著看了這屋內一眼。
目光最後緩緩落到她的臉上，滿是愛意。
他也，神情幸福。
應欲語不自覺地呢喃道：“爸爸......”
她眼眶通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