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起初杜堂堂也分析過,會不會是對方在調虎離山?打電話詢問三師弟,得到的回答是一切正常後,她又推翻了這個想法。
一切正常的意思是,沒有任何潛在危險。
更何況那個俄國女人太專業,對方不會派如此專業的人,隻為了把她引開。
但是她放棄得也是如此輕易。
杜堂堂很苦惱,以她現在掌握的信息,還摸不清對方想要做什麽。
有必要殺了牧禕,但是並不迫切地殺了牧禕。
和那個偽裝成修理工的男人的目的截然相反。
學術會的開辦地點在一座大學裏,人文氣息濃厚,很適合清高的科學家們。停車場和僅有的幾處空地上都放滿了各式車輛,杜堂堂的車開不進去,隻要放在校門外,一路小跑著走了進去。
她趕到的時候,照相機已經閃過一輪,比頓方麵的發言人也說明了目的,打著友好交流平等探討的旗號,不著痕跡地彰顯自己領先的研究成果。
畢竟科學家嘛,總要假清高一些的。
打著學術會的幌子,開場發布會。
牧禕身邊還坐了幾個須發皆白神采奕奕的老家夥,看著就很有書呆子氣,保鏢在身後站了一排。
杜堂堂想了想,在人群後方坐下,選的是正對牧禕的位置。
兩個人隔得很遠,但她能感覺到牧禕的視線掃了過來。可惜沒來得及用眼神傳遞什麽消息,就輪到牧禕發言了。
接過話筒的時候,她深深地望了杜堂堂一眼。
人不像別的動物,能用豐富的肢體和眼神語言傳遞信息,遮住其他部位隻露出眼睛,大部分人都無法分辨其中的情緒。
“DXUP08由洛克先生於土耳其帶回,它在當地人眼裏是種非常奇特的植物,甚至有人用它來治療疾病……”
牧禕麵無表情,可目光卻是無比深邃。
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太大,等杜堂堂消化了含義,她的演講已經進行到一半了。
那是……魚死網破的眼神。
“……現在,我要展示一組記錄視頻,伊文?”牧禕低聲把人叫來,由伊文把U盤插在了電腦上。
連接著的大屏幕跳出一個文件夾,由助手打開,牧禕隨著視頻的播放講解起來。
其實也不用她講解,長眼睛的都看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08號水藻構造獨特,除了剛才說明的幾點外,經過研究,我們並不認為它有治療疾病的功效。”牧禕頓了頓,嘴角閃過一抹譏誚,“所有注射DXUP08的實驗白鼠無一例外,全部死亡,分析原因,很大可能是水藻引起腎上腺素急速分泌,在超過濃度的腎上腺素毒死白鼠之前,看起來很像痊愈。”
腎上腺素可以用在搶救上,對於身患各種疾病的實驗老鼠來說,相當於一針強心劑,在它的作用下老鼠們自然生龍活虎,濃度過高則會致死。
杜堂堂利用一天時間幫牧禕做的,就是剪掉那段記錄視頻裏的觀察時間。
真正的過程,是在老鼠注射完08號以後,經過一段時間才會毫無規律的死去,但剪掉那段時間,再加上牧禕言辭的引導,很容易讓人認為,老鼠是接受注射後立即死亡。
所有會議要用到的東西都經過比頓的檢查,他們需要的,隻不過是用牧禕“專業人士”的身份,說出他們想聽的內容。
隻是,比頓方麵的人沒想到,牧禕找了個同夥,聯手擺了他們一道。
從始至終,牧禕都沒提關於水藻功效的半個字。
隻是不斷重複,它的毒性很大,相當危險。
“那麽,貴方說的修複神經的作用體現在哪方麵呢?”提問的應該是位男記者,關心的自然是最吸引眼球的內容。
牧禕用遺憾的語氣道:“我想它也具有刺激神經的作用,但研製成藥的價值不高,它更值得研究的是獨特的結構,畢竟世界上劇毒的東西太多了,沒什麽稀罕的。”
於是台下噓聲一片。
牧禕這麽說,就相當於替比頓承認,這場學術會是個炒作,所謂的神經修複隻不過是噱頭。雖然他們提供的植物很有趣,可再怎麽有趣,也不過是生物百科上又多一樣東西罷了。
比頓醫療的發言人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全憑他僅存一線的理智,才沒有把牧禕從台上趕下去,或者失控地質問對方什麽。臉色鐵青,匆匆結束了這場滑稽的會議。
兵行險招。
牧禕把自己的聲譽和公司前途都賠進去,為的是什麽,杜堂堂很清楚。
她幫牧禕做事,對方也沒有隱瞞太多內容,很放心地把絕密資料交給了她。而匆匆掃過那些資料以後,杜堂堂才明白,牧禕的犧牲絕對值得。
DXUP08的核心是修複,尤其是針對神經細胞。這個特點太明顯了,有心人一琢磨就會知道,比頓得到了幾乎可以治愈人類一切疑難雜症的法寶。
而它的毒性比修複性更大,可在不切實際的美好前景下,有幾個被絕症折磨的人會在乎這些?
在那些被DXUP08殺死的小白鼠體內,牧禕采集到了新繁殖出的水藻,遺憾的是,新水藻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發現“修複”的特性,隻會不斷地殺死寄主,然後吞食它們。
換句話說,除了最初的樣本,實驗室繁殖的二代水藻並不具備醫療價值,倒成了完全的殺人物品。
這種水藻,用一點,少一點。
與其給絕望的人希望再讓他們更絕望,還不如一開始就什麽都不知道。
牧禕的做法成功了。
從在場所有人的反應上看,似乎沒人再打它的主意了。
如果真的有上帝,他賜下的聖藥,也不過是跟人類開個玩笑。
牧禕用了全部努力,才讓人們相信這些。
如果……如果自己某一天能研究成功呢?徹底了解那神奇的生物,剔除它的毒性,研製出治愈一切疾病的藥劑,那麽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費功夫嗎?
“真是不好意思,那是隻有我這種聰明人才配知道的結果,等我研究成功,凡人們隻需要接受現實就好。”
她在心裏說了這麽一句,無比傲慢,轉身走下台。
結果比她想象的嚴峻一些。
比頓方麵的發言人到底沒忍住怒火,在牧禕轉身的瞬間就摔了話筒,大聲質問她。
“好吧,也許就像您說的,水藻有治愈癲癇的功效,那麽相關的實驗數據在哪裏?”牧禕輕鬆應答,“先生,我不認為為了榮譽欺騙民眾是件高尚的事情,您不能強迫我扭曲自己作為科學家實事求是的道德標準。”
閃光燈又刷刷地亮起來,杜堂堂推了推墨鏡,含笑看她。
能在顛倒黑白時候不忘拔高自己的形象,看來牧禕也不是什麽吃素的好人。
其實比起虛無飄渺的新藥概念,在場的記者更喜歡“正直科學家被無良老板逼迫”的情節!更是有嗅覺敏銳的人打聽到了牧禕前段時間根本沒露麵的消息,一個不靠譜的想法出現在他們腦海中……
也許牧禕是因此被囚禁了。
好吧,牧博士是在公司呆過那麽幾天,比頓醫療不可能輕易放過這棵搖錢樹,說是軟禁也是保護,對她的態度還算恭敬,隻是基於目的不同少了很多優待。
但是台下的人已經在竊竊私語小聲交換意見了。
牧禕和比頓的發言人匆匆走到後台,留下伊文和其他的科學家對水藻進行詳細說明。隻不過沒幾個人認真聽了。
杜堂堂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然後如夢初醒,才覺得自己必須去看看情況。
激烈的爭吵聲從門內傳來,牧禕任性的一鬧騰,把野心勃勃的比頓害慘了。
杜堂堂守在門口,看著那位中年發福的發言人甩開門憤怒遠去!
他的指責肯定被牧禕狂妄的態度頂回來了,對方的資格還不夠對牧禕做些什麽,所以隻能氣哼哼地離開,向上級申請如何處理,順便再抹黑牧禕一把。
不,根本不用摸黑。
牧禕從頭到尾都沒聽從公司的安排說出那些內容。
杜堂堂推開褐色的門走進去,牧禕正坐在裏麵,望著牆壁上的一點汙漬出神。
“你做得很好,我都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勇氣。”她送了句誇獎給牧禕。
在杜堂堂的認知裏,牧禕是個理智甚至無情的人,有種科學家冷冰冰的思維方式,起碼每次看她如何對待實驗室裏的老鼠,杜堂堂就能知道這點。她……不會像剛才那樣,用自己的前途去隱瞞一個真相。
為了什麽?
“我父親生前說過……”牧禕低聲喃喃,卻立刻閉嘴,換上一副張揚的神態,“越聰明的人越要有責任感,我還沒有把人性也當成科學的祭奠品……當然,並不是有責任感的人都聰明,比如你。”
杜堂堂撇嘴,牧禕她爹當初說的肯定不是這句話。
日更日更~日更是肯定的!
不過更新時間普遍較晚,小夥伴們可以一覺醒來看~
如果收藏夾裏沒更新時間,那揍是**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