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卻月(上)
作為四大宗門之一的承天宗,若是以其名號來判斷,大多數人都會認為這是個曆史悠久的門派,事實上天下間也的確是這麽流傳的。可若是真的知根知底的話,你會發現他們的曆史並非萬年之久,而是隻有讓人驚愕的一千多年,甚至還不如江南的青陽無極觀和寶光禪寺立派長久。
可就是這麽個隻有一千多年的年輕門派,在其初代宗主高長武神秘失蹤之後,其餘門人秉承其勇猛好戰的遺誌,加上其留下的種種殺氣騰騰的功法,硬是在這大炎朝中殺出一方天地,穩穩坐在四大宗門的位置當中。
提起高長武這個名字,或許中原各派的弟子們不會有什麽印象,但對於那些化神期的老祖宗,或是年頭比較長的元嬰期修士來說,這名字可謂如雷貫耳。
此人原本是個江南漁村的孩子,因為一次朝堂上的某朝篡位之舉,成了被殃及的池魚,全村老少皆被殺害,他和另外一個叫做雲天化的孩子逃了出來,之後因為朝廷官兵圍追堵截,二人被迫各奔前程。
高長武被同被朝廷追殺的衝雲衛副指揮使童夢林帶去西域,雲天化則被禦風僧天秀帶去了遼東,幾十年後二人分別成就一番基業,雲天化在白山黑水中建立了遼東白羽門,高長武則把西域各路妖修殺的雞飛狗跳,用鮮血染紅了茶馬古道,並將這些邪魔外道並在一起,建立了承天宗。
如今遼東的白羽門早已不問世事多年,全派閉關修煉,門中弟子足不出戶,山門前也布下了白羽大陣,使得外人無法一窺究竟,除了在江南留下一個記名弟子所創的白羽淩風門作為支派之外,竟是弄得人間蒸發一般。
可承天宗卻是不同,他們繼承了當日高長武的好戰因子,不斷地擴充門派領地,非常強勢的成為了大炎朝四大宗門之一,為天下修士所仰慕。
承天宗的很多優秀門人都在中原地區活動,以至於很多不知根底的人都認為他們是個中原大派,很少有人知道,這個門派的根基卻是在西域,在天雄門更西邊的地方。
這次的禦前鬥法大會,最初承天宗並沒有太當回事,可當他們聽說其與三大派都有年輕好手參賽之後,這才對此事注重起來,並決定在金丹高手中進行選拔,挑出修為不錯的幾個過去參加比賽。
雖說他們對在皇帝麵前打鬥沒什麽興趣,可若是當著天下修真界的麵打敗其他三大門派,那可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這種事情承天宗是絕對不會錯過的,他們可是西域戰神的後代。
這件原本並不太重要的事情,因為其他三大宗門的突然發力,讓承天宗感覺到了壓力,尤其這種壓力並非來自外部,而來自於他們門派自身的人員構成。
和其他三大宗門一樣,承天宗如今的中層人員,也就是所謂的金丹修士,人數也著實不少,但全部派去肯定不現實,一來門中各處需要有人守禦辦公,二來若是一股腦都過去參賽,也未免顯得有些不夠莊重,因此選拔在所難免。
可承天宗目前最尷尬的事情就是這個選拔,若是按照目前正常的選拔次序,金丹修士中最強的自然是李冬雷、馬爾胡、拓跋威等人,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正常的選拔次序,其實也是最不正常的。
李冬雷等人修為確實不錯,在同門中一直處在佼佼者的領先位置,在選拔賽中也是一直獲勝,但眾弟子佩服歸佩服,卻沒有人真的把他們當做年輕弟子的魁首。因為若是按照全派的金丹修士人員名冊上來看,他們最強的金丹弟子不在其列,而是因其犯下忤逆大罪,被關在牢房之中反省。
說起忤逆大罪,通常都認為是頂撞師長之類,這在相當看重傳統三綱五常的大炎朝中確實屬於重罪,即便是修真門派也不能例外,而且越是大派越是講究這些東西。
可頂撞師長完全不能夠盡述這位弟子所犯罪行,他不但把師長頂撞了,而且把師長罵了,甚至把師長打了,最過分的是,連帶著趕來勸架的其他師長,他一口氣打了四個。
這名弟子叫作柳非凡,承天宗第四代弟子,今年四十有二,承天宗第一號天才弟子,也是金丹期第一高手,同時還是第一刺兒頭。
事情發生在二十年前,當時的柳非凡意氣風發,作為同輩弟子中第一個結成金丹的,他的前途被大多數人所看好,同樣也引來的宗主和長老們的注意。
古人雲的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或者叫做槍打出頭鳥,可你必須承認有些鳥來到人間,不是為了躲槍子的,惹毛了他甚至可以化為雄鷹,將你抓個滿臉是血。
因為柳非凡的授業恩師穀雨道人修為不高,在徒弟結成金丹的時候,他也隻是個築基十一層的修為,所以一直就不大被同門師兄弟看得起。好不容易柳非凡出息了,穀雨道人也覺得臉上有光,在一起師兄弟的聚會上稍微高調了一些,頓時引來眾人不滿。
你穀雨道人的徒弟即便出息了,可也就是個金丹初期,在座這些師兄弟們哪個不是金丹二三層的修為,你一個築基修士也敢如此高調?
就這樣,穀雨道人被一名借酒撒風的同門給打了,打完之後那名同門還一點情麵不留的踩了他幾腳,穀雨道人自然不能和他善罷甘休,一道狀紙便告到了刑律堂。
刑律堂的堂主和那打人的主兒關係不錯,自然也要護短,斷了個酒後滋事,判他給穀雨道人賠禮道歉了事。
一個金丹修士酒後滋事?這理由騙得了誰?老子還是煉氣修士的時候就已經喝不醉了,穀雨道人義憤填膺的想著,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刑律堂擺明了和他們狼狽為奸了,他一個要根底沒根底,要修為沒修為,隻有個弟子還算出息的築基修士,能把人家這一大群金丹修士怎麽著?
這要是一般人,肯定就是忍了,反正穀雨道人權衡良久,無奈的咽下了這口氣。
可這口氣他咽下了,柳非凡沒咽下,看著自己視若生父的恩師終日愁眉不展,柳非凡決定報複。
事情發生後的一個月後,當時打人的那位金丹修士都把這茬兒忘了,某日正在門中與兩位師兄弟飲酒談笑,忽然間看到有個醉漢拎著個酒壇子,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三人仔細一瞧,卻是最近風頭正盛的柳非凡。
雖說他們對於穀雨道人沒有半分尊重,可對於穀雨的這名資質奇高的弟子,三人還是有一些拉攏之意的,畢竟這是連宗主和長老們都注意到的人才,和他搞好關係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至於說之前打了穀雨道人,他們覺得絲毫沒有關係,柳非凡已經是金丹修士了,在這個修為就是一切的地方,相同修為的修士們才能夠找到共同語言,穀雨道人在自己的弟子結丹成功那一刻,便已經和柳非凡沒有任何關係了。
從道理上來講,其實他們沒有想錯,隻是凡事都有例外,而這個例外就讓他們趕上了。
見柳非凡晃悠過來,三人剛要開口問候,就見那廝脖子一揚,咚咚咚的灌了幾大口酒,之後癲狂的喊道:“老子喝多啦,老子要酒後滋事!”
沒等三人反應過來,先前那將穀雨道人打了的修士,便被柳非凡砸了一酒壇子,之後用連環幾腳踹飛。其餘二人見勢頭不對,忙要上來勸解,柳大爺打得興發,哪裏就肯罷手,被他們勸得煩了,幹脆將二人連鍋端掉。
這種毆打師叔的忤逆重罪,自然為門派所不容,消息傳開後刑律堂弟子迅速將其包圍,卻被打的七零八落,隻得派上十幾名金丹修士出手,在付出一名師叔輩修士被他重傷的代價後,這才勉強將其製服。
穀雨道人萬萬沒有想到因為自己的事情,讓徒弟惹出這麽大的禍端,在刑律堂堂主麵前把頭都磕破了,柳非凡倒還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喊道:“師父別求他們,有種就把老子宰了!”
就這樣,身犯重罪的柳非凡被關入大牢,雖說在宗主高明安的幹預下,長老院沒有判處他死罪或逐出師門等重罰,但一時半刻的確實沒打算讓他再出來了。這種惹禍精還是叫他在大牢裏好好反省幾十年為好,這不但是為了門中的安靜著想,也是為他自己的前途著想,畢竟再這麽鬧下去,天知道他還會惹出什麽大禍來。
柳非凡進去的時候二十多歲,剛剛結成金丹不久,卻揍得四個結丹二層的師叔滿地找牙,如今李冬雷等人也不過結丹五六層的樣子。而柳大爺雖說在服刑,但據看守牢房的弟子傳出的消息來看,該員修為一直在增長當中,二十年下來怕是又有不小突破,若真是放出來的話,魁首位置非他莫屬。
這天傍晚,負責選拔事宜的宋長老被一群弟子堵住了,因為本門作風硬朗好戰,加上又有以下克上的優良傳統,宋長老以為這幫弟子又要鬧事,情急之下忙抽出隨身短弓來作勢道:“爾等意欲何為?柳非凡前車之鑒不遠,爾等速速退去,莫要自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