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孔雀(上)
“罪過,罪過。”樹上的廣弘和尚雙手合什微笑道:“貧僧隻是路經此地,見有人在此打架,故而上來勸阻,誰知貧僧剛到,二位施主便不打了。貧僧生怕你們之後再因為口角動起手來,這才在旁邊等候,並非有意偷聽,還請二位施主見諒。”
“大師是亢龍院的人?”陳良拱了拱手道:“在下玉茗堂大紅壇陳良,這位是舞陽衝霄盟的林卓林盟主,敢問大師法號?”
“貧僧不悔堂廣弘,見過陳堂主,見過林盟主。”廣弘和尚從樹枝上慢慢飄起,身後竟然出現孔雀開屏似的七彩霞光,讓林卓和陳良看的一陣目眩。
尤其是林卓,在廣弘和尚顯露出自己的金丹修為後,立刻便加上了小心,這次的禦前鬥法元嬰和化神修士都不參加,來參賽的人中最強者便是他們這些金丹修士,所以任何一個金丹修為的人都會引起他的注意。
尤其這和尚是亢龍院的。
關應龍曾經和他說起過,慶王爺和亢龍院的關係非常之好,雖說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麽,而且這件事情嚴格來說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因為他不覺得慶王造反與否,會對自己產生什麽影響。但亢龍院的僧人出現在這裏,勢必還是會引起他的注意,尤其對方還是個金丹修士,有這一條擺在這裏,即便他不是亢龍院出身,林卓也會多加注意的。
“原來是廣弘大師,兄弟當真是久仰大名了。”陳良似乎很驚訝於這僧人的身份,卻又像是第一次見麵,這讓林卓感到有些奇怪,畢竟他們這四大派的人相互來往甚多,陳良顯然是個很有名的家夥,若對方真是個同樣有名的家夥,斷不至於互相之間沒見過麵,更不至於見個麵驚訝到這種程度。
陳良不是很會演戲的人,更不會為了個亢龍院的和尚做出這種表情來,要知道他自己的位份一點不比這位和尚差,犯不上用這種驚訝到有些惡心人的表情來恭維人家。
不過和尚似乎對這種表情習以為常,道了一聲不敢,再次點頭微笑確認自己身份。
簡單交流之後,三人禮貌分手,在回去的路上,陳良向林卓介紹起這位號稱大孔雀僧的廣弘和尚,並著重說明了其天才身份,在四大派中可說是絕無僅有,假以時日的話,說不定又是一個化神期的大能。
“天才,能有多天才?”林卓對此不屑一顧:“我看他年紀比你我二人小不了多少,修為比起我們還差上一些,要照這麽說的話,咱倆也是天才。”
陳良首先肯定了林卓後半段話,的確,按照傳統修真界的界定來看,陳良和林卓都是實打實的天才,一個四十來歲,一個三十來歲,卻全都成了邁入高手行列的金丹修士。要知道有些修士終其一生也邁不進這個門檻,縱使成為了金丹修士,大部分人也都是在一百五十歲開外了,像他們這般年輕便結丹成功的,的確可以說是天才。
當然,林卓的問題另說,他主修的烈陽功是楊戩那邊弄來的,即便在人家那邊不是什麽值錢玩意。可那地方叫做灌江口,十足十的神仙之所,隨便過來一個草頭神,比如劉恒這類的,估計能把大炎朝的高手們全部掃掉,萬壽宗那位老祖宗如果飛升到了灌江口,估計弄不好還分配到劉恒手底下打雜呢。
加上還有白小超空間那種殺怪長經驗的地方在,林盟主自己又比較刻苦認真,天賦還算湊合,因此在大炎朝的修真界可以排進天才的行列,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對其餘的天才們有些不屑一顧,畢竟他是個擁有作弊器的人物。
可這位大孔雀僧的情況的確有點特殊,這人據說是一十八歲時以一介凡人的身份進入了亢龍院,被院主化龍僧普法收為關門弟子,十年之後便已結成金丹,其修為突進速度比之林卓絲毫不差。
林盟主也有些鬱悶,除了自己在江南一言九鼎,那位還隻是個堂口的二號人物之外,這和尚比起他這係統選擇的主角來說也不差什麽了。
陳良也忽然發現一個問題,不過這個問題是從相反的方向去考慮的,貌似自己身邊這位林盟主似乎真的不比廣弘和尚差到哪去,廣弘和尚十八歲從一介凡人修起,十年之後成了金丹修士,身邊這位林盟主二十出頭的時候,也隻是低的不能再低的煉氣二層。短短十幾年工夫下來,不知是突然開竅還是怎地,如今的修為居然比廣弘和尚還要強些,兩相一比較的話,還真是不分勝負的程度。
“你倆都是怪物,尤其是你。”雖說自己的修為在三人當中最強,可陳良知道他可是從四歲就開始練功,一天沒有間斷過,按部就班加上門中大力培養,拿各種靈藥和功法硬堆出來的。雖說廣弘和尚的修行速度明顯在他之上,不過這位大和尚似乎也是門中著力培養的弟子,一定程度上也是用藥堆出來的,隻不過人家天資比自己好不少而已,可這位林盟主還真不一樣,那可是實打實的苦出身啊,能有今天的成就殊為不易。
陳良用欽佩的目光看向林卓,可林某人怎麽感覺這種目光都顯得那麽曖昧,不由得一陣惡寒,嗖的一下飛了出去,將身後那不良惡漢甩開老遠。
傍晚的時候,廣弘和尚一如既往的誦讀著大孔雀經,在他身邊久了的師弟都知道,廣弘師兄似乎隻讀這一本經,偶爾問起緣由時,他始終笑笑不答,時候長了,大夥兒也就習以為常。
隻不過今天師兄讀經的時候,臉上卻帶著從未出現過的情緒,廣弘師兄素來不喜不悲,這種天生禪相一直為亢龍院的僧眾們所欽慕,像這樣事情,不悔堂的弟子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亢龍院的僧眾們休息的都是悔過禪,取自亢龍有悔之意,而在亢龍院中身份最為特殊不悔堂裏,則聚集著全寺最難對付的刺兒頭弟子,不悔堂的本意乃是出自第一任首座不悔龍僧所說的‘亢龍不悔,逆天而進’,足見該堂口人員成分之複雜惡劣。可自從廣弘成為這裏的主事僧之後,不知是言行感召,還是真有神佛庇護,竟將這不悔堂中的凶頑之氣化解了不少,這一點連當初看他天分過人,搶他進堂口的不悔堂首座都沒想到。
廣弘和尚長大的地方,是一個偏僻而又貧窮的小山村,山中怪石嶙峋,枯樹參天,村民們也都穿著灰褐色的土布衣衫。在他童年時候,唯一見過的鮮豔色彩,便是山中時不時會出現的開屏孔雀,這種瑰麗的色彩給了他希望,一種想要從大山中走出去的希望。他聽偶爾進山購買皮貨的商販們說,山外麵的顏色很鮮豔,他也從自己那早死的娘那裏聽說,自己的親爹就在山的外麵。
他喜歡那種鮮豔的顏色,更想見見那個素未謀麵的爹爹,十八歲那年,他跟著一個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和尚走了,之後進了亢龍院,十年來隻讀一卷大孔雀經,那是他娘臨死前留下來的,他自小背熟的東西。
這次從亢龍院中出來,原以為院主是讓他來參加那個禦前鬥法大會,廣弘對這種事情沒有絲毫興趣,雖說師命難違,但自己可以選擇在第一輪就輸掉。
院主普法似乎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子什麽脾性,對此從來沒有強求過,而且這次讓廣弘進京也並非為了禦前鬥法大會,而是讓他見一個人,見一個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人。
廣弘和尚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出發,按照院主的指點去見這個據說對他很重要的人,隻是他沒想到這人居然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他幾乎都忘了有這麽一個人。
亢龍院的和尚走在大炎朝的疆土中總是那麽受人尊重,這一點即便到了王府也不例外,可讓廣弘詫異的是,接待他的那位老總管雙目通紅,眼中一片瑩光,這似乎已經超過了尊重的範疇,成為一種讓他很奇怪的行為。
老總管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推說風沙迷住了眼,轉身帶著他進了內堂,其餘的弟子們則被安排在客廳奉茶,王爺似乎隻想見他一個人。
慶王是個看起來精力還算健碩的人,廣弘在自己剛到亢龍院的時候曾經見過他,說的確切點,他曾經受過此人不少照顧,亢龍院的修行生活很是清苦,這人時常帶些精美的齋菜來送給自己。最初時候知道他是院主的客人,後來知道他是個地位尊崇的王爺,但無論他的身份是什麽,總之這人對自己很好,廣弘對他十年來的照顧非常感激。
可如果照他所說,這位善心的檀越,地位尊崇的王爺,就是他廣弘的親爹,那麽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味道。
不知是因為院內的酒肉氣息,還是因為眼前這個人,總而言之廣弘覺得惡心,隻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