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醫務室後的死人堆

富貴吃過福田和子給的藥片後時不時地帶著一陣咳嗽入睡。劉少林看著燈光熄滅,多數戰俘進入夢鄉之後,對麵的周斌和馬三偉又悄悄地爬起,揭開床板鑽到床下,謝洪鼎卻小心翼翼地起床,向李淮山點了點頭,然後來到了劉少林的床前。

“少林,”謝洪鼎用著極其細小的的聲音說道,“你也去吧,幫著周斌和馬三偉挖洞。他兩個人太累,三個人挖快點,一夜挖兩個小時你們就可以一起休息。要知道,我最相信的隻有你了。”

劉少林點了點頭,輕輕地爬起來,然後與李淮山打了個點頭的招呼,翻身鑽到床板下麵。

床下隻有兩尺半高,但周斌與馬三偉已經挖出一個半人深的坑,這讓劉少林一下子就跳了下去。

坑裏點著一根蠟燭,周斌與馬三偉正在用著工具挖土。劉少林的跳入,讓兩人嚇了一跳。可能是李淮山事前與他們打過招呼,不然周斌與馬三偉回手幾拳,那一定是場不小的誤會。

“你終於來了。”周斌微笑著,看來他對劉少林的感覺還是不錯。在殺敵保國的麵前,雖然一個是****士兵,一個是共產黨八路軍,但他們一樣可以是戰友可以是兄弟可以互敬互愛。周斌雖然看著有三十歲的模樣,但他對於殺敵英雄還是有著十分的尊重。

“周哥,是我們連座的命令。”劉少林笑了笑,如實地說。

“少林哥,周斌是我們排長,以後我們都叫他周排長好了。少林哥,能不能瞅機會教我幾路少林功夫。”馬三偉晃著娃娃臉說。

“有機會肯定。”劉少林樂了,“不過我也會的不多。當年我爹就給師父一鬥米,師父還要化緣生存,教了我幾招就到別處了。沒學多少,但強身健體了!”

“聽說你大哥也是八路軍?”周排長看著他,手裏也沒停下挖土的動作。

“開始是抓壯西當****,後來他又轉成了八路軍。”劉少林樂嗬嗬地說。

“我看等有機會回國內,你就到我們排當名八路軍好了。”周排長拍著他的肩膀,“不過我不為難你,現在你有你的連座謝洪鼎,他人也不錯。”

劉少林隻是笑了笑。他做夢都想自己是一名八路軍,和大哥一樣放放心心地打鬼子。但因為謝洪鼎的關係,他不能說轉就轉。連座可是老鄉加長官,對他又是那麽好。

“挖吧!”周排長遞給他一把挖土的工具。

劉少林接過工具之後愣住了。這把工具竟然隻是一段竹片,後端削成把,前端削成鏟子狀。

也難怪,在戰俘營裏,鬼子把一切都控製得嚴密,他們除了在礦洞裏可以能拿一下工具,在戰俘營內部,他們連塊鑽頭石子釘子都摸不到。

這蠟燭,肯定也費了他們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弄到。劉少林忽然想到了黃玉材。隻有黃玉材在食堂能接觸鬼子的一些特別物質,莫非是連座最近安排他拿來了蠟燭?

劉少林不再思索什麽,他拿著竹片,也開始一點點地挖起土來。

……

又到了新一天的上工時間,不過已經烏雲散去,滿天的星鬥。

日本兵監工端著三八大蓋步槍揮著幹牛鞭,一路叫罵著,趕著兩千多人的戰俘隊伍,到後山而去。

富貴因為吃了福田和子的藥片好了起來,不再發燒,但還是有些咳。

不過從門樓旁邊的醫務室內,並沒有康複的戰俘走出。少林和富貴經過門樓的時候,一想到野田和子的紮針動作,就有點心悸的感覺。

醫務室顯得很安靜,也許四十三位盟國戰俘,都在治療藥力的作用下,靜靜地躺在小床上,進入夢鄉康複著。

謝洪鼎李淮山有些擔心地看了看醫療室關著的門。史密斯戴維斯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有病就得治,那是天經地儀的事情。既然日本人就沒有催他們上工,讓他們休養生息恢複健康,他們作為戰俘長官,也是巴不得的事情。

可劉少林卻不是這樣。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鄭竹棍的事情,讓他在心理有巨大的陰影。

在日本監工士兵的叫罵聲中,他很快地經過了門樓,他忍不住再次朝醫務室看了看。因為天色暗淡,他看到朦朧之中,醫務室的後麵,仿佛有一堆什麽東西,四楞八叉,腳、手、頭、腿……好像是堆著的一堆死人。

他拉了拉富貴的胳膊,想讓富貴也看個確切,但幾個日本兵馬上衝上來,舉起幹牛鞭,對著他們就是幾鞭的猛抽。

“ばかやろう!死にたい!はやく。早く行って著工!”

等劉少林再次轉頭時,他的視線已經被一堆草叢隔住。

“富貴,”劉少林極其小聲地說,“幸虧你昨天沒打針,不然你也完了。”

“咋說?我不……”富貴見一個日本兵監工惡狠狠地看過來,連忙閉嘴。

待那個日本兵舉著鞭去打一群美國戰俘,劉少林才低語:“我感覺野田和子打的是毒針,他們四十三位病人全部死了。就堆在醫務室的後麵。”

“確切嗎?你看清楚了嗎?”劉富貴再次回頭看去。現在他們隻看到朦朧中的門樓,就連醫務室也看不到了。

“看個八八九九,”劉少林有些肯定的語氣,“那堆東西肯定是人,雖然那裏比較黑,視線不好。我本來讓你也看的,沒想到幾個日本兵一起上來打人。”

“我早點看就好了。”劉富貴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對於少林昨天主動為他向福田和子要藥片免了打針,假如那四十三位戰俘被打毒針,那少林還是救了他一命,他向少林露出了感謝之光。

曾經,他們在一個村莊,共同愛慕一個美麗的姑娘叫稻花。曾經,他們和稻花一起放牛,在淮河泊那纖細卻又青草萋萋的稻田埂上牽著牛或坐於牛背,甩著淮河泊那獨特的小夥浪蕩的長腔:

有錢難買淮河泊,冬種小麥夏栽稻。不管小夥他再多,不怕姑娘娶不到!有錢難買淮河泊,洪河淮河魚恁多。不管小夥他再多,不怕婆娘娶不了!有錢難買淮河泊,一半幹飯一半饃。不管小夥他再多,不怕後頭娶不著!……”

可是,稻花現在的情況如何了?他和少林,可在遠在萬裏的鬼子老窩,過著不知今死明活的苦難生活。

“福田和子還不賴,人挺好的。”福貴說著摸了摸他口袋裏的那幾片退燒藥。

“福田和子……”劉少林也笑了,心說不是她,你被野田和子打針的話,現在也在那堆死人堆裏了。

“ばかやろう!だまれ!あなたに死んで!”

又衝上來幾個日軍監工,舉著幹牛鞭,啪啪對著二人就是數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