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顧家被人扣上“叛國謀逆”之罪,其中最重要的物證,就是顧覃“親筆所書”的通敵信。

時間正好就是皇帝蕭晉帶兵出征,節節敗退之時。

這件事蕭晉雖然不提,卻一直都是他的心結,他始終耿耿於懷,覺得自己能力不止於此。

直到死的那天,他都因為此事心有不甘。

蕭梓鈞正好借此深入調查當年東黎國敗退原因,不知道怎的,就有人拿出顧覃“通敵叛國”的證據,正好是一封信。

怎麽會這麽巧?

顧義拿來的,正好是一封模仿父親筆跡寫下的清單?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指引,讓她找出那些企圖要陷害顧家的賊人!

……

臘八節這日,顧清鳶起得很早。

晨起外麵就開始飄起了雪花,她裹了厚厚的鬥篷,就去母親院子吃臘八粥。

每年的這一天,聶美蘭都會親手煮粥給家人喝。

顧清鳶搓著手進了屋,笑嘻嘻地坐下來,從母親手裏接過粥就打算喝。

“瞧你,還是這麽孩子氣。”聶美蘭寵溺地輕拍她的手,“你方才從外麵進來,身子太冷,暖一暖再喝粥。”

“知道了,娘。”顧清鳶露出幾分少女的嬌憨,跟母親撒嬌,“有爹娘在,我一輩子都是孩子氣。”

說這話時,她突然就哽咽了。

上輩子怎麽就不知道,家人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要去為了一個男人作死?

母女兩人正說說笑笑地喝粥,就看到顧覃滿眼通紅地撩起簾子出來。

“回來了!”顧覃嘴唇緩緩抖著,“在路上了!”

“什麽回來了?”聶美蘭在笑,可眼睛卻飄忽著不知道在看哪裏,“說什麽胡話呢,趕緊坐下來喝粥!”

顧覃卻走到她身邊,一把抓住她的肩,將她帶入懷中,眼中藏都藏不住的激動和喜悅。

“我說清川,回來了!”顧覃大聲道,“我們的兒子,就要回來了!”

聶美蘭身子一僵,她這些年日也盼夜也盼,希望能有一天看到兒子平安歸來。

可她都藏在心裏,不敢說,不敢讓人瞧出來,怕給顧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顧覃這麽多年對清川也是隻字不提,但她很清楚,他才是最不好受的那個人。

人人背地裏都說他是賣子求榮,可隻有枕邊人的她知道,當時先帝就差跪下求他了,他也是沒辦法啊!

“清川?”她依舊不敢信,“你在說什麽胡話,外麵那麽冷,你剛回來,快喝點粥暖暖身子。”

“美蘭,我沒有說胡話!”顧覃激動地提高了聲音,“今日早朝兵部尚書給皇上的折子,是衛王親手所寫,不會有錯!再有十天,我們就可以看到兒子了!”

在他的再三點頭肯定下,聶美蘭才相信,兒子這次是真的要回來了。

她驀然靠在夫君懷中,大聲地哭起來,要將自己這些年的委屈和思念都哭出來。

顧覃緊緊抱著她,也陪著她一起落淚。

顧清鳶在旁邊站著,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喉中哽咽,發不出聲音,隻是無聲地落淚。

“阿鳶,你聽到了嗎?”聶美蘭回過神,攬著女兒的肩道,“你大哥要回來了,他真的要回來了!”

“聽到了,聽到了。”顧清鳶用力地點頭,“大哥就要回來了,我們一家人終於要團圓了,這是喜事,娘該笑啊。”

“是!”聶美蘭想笑,可發出的卻是哭聲,“該笑,該笑的!”

顧覃將妻女一同攬入懷中,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

一旁站著的珠蓮,也跟著哭得鼻子都紅了。

“好了。”顧覃扶著妻女坐下,“今天臘八,是個好日子,咱們坐下來喝粥,喝完就去清川院子裏準備準備,他這麽多年不在家裏,院子裏的東西都該換一換了。”

顧清鳶擦了擦淚水,隻是喝粥卻不說話。

這些東西,她在雲倉閣傳回消息時就已經準備好了。

就連大哥的衣服,都是上京城最出名的師傅,榮錦師傅所做,必然貼身又舒適。

“你們兩人在家裏等著,過兩日我帶咱們府兵去迎一迎。”顧覃有些激動地道,“清川這麽多年沒回家,我擔心他不記得我。”

其實,他是怕自己當初將兒子送去西夏國之舉,會在兒子心裏埋下仇恨的種子。

這是打算自己先去城門外接兒子回來,在路上慢慢化解這些年,埋在彼此心裏的刺。

母女二人都很清楚他的意思,卻默契地誰都沒有拆穿,隻是笑著應了。

“娘,我也想做好看的衣服。”顧清鳶突然撒嬌般挽住娘親的手臂,“我想找上京城最好的榮錦師傅來,我想穿的好看些,讓大哥看到最美的我。”

“好!”聶美蘭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尖,“都依你!”

顧清鳶趁機道:“那便讓榮錦師傅給大哥也做幾件衣裳,他的手藝最好!”

“娘也有這個意思。”聶美蘭說著就要去庫房找料子,“我得將今年最好的布料拿出來,都給你們兩人做衣裳。”

最後幾個字,已經不成音,顧清鳶知道,爹娘都需要一個人待會兒。

她借口自己回去量尺寸,便帶著珠蓮走了。

出了爹娘的院子,她仰天,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道:“終於要回來了啊!”

“是啊,小姐。”珠蓮抽泣著道,“少爺這麽多年在西夏肯定吃了很多苦。”

“西夏?”顧清鳶的眼神突然變得冷厲,“告訴西夏天倉閣的人,將西夏太子與貴妃的醜聞抖出來,讓他們自己內訌,我要西夏……亡!”

“是!”珠蓮欠身滿眼期待和激動地道,“都等著這一天呢!”

顧清鳶伸出手去,雪花落在她纖長的手指上,瞬間融化。

但願西夏也像這雪花般,消融於無形!

也許是她此刻眼中的煞氣太重,孫氏過來時,被她嚇得後退了半步。

顧清鳶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便恢複了昔日的平和:“二嬸怎麽來了?”

“臘月十二就是月柔出嫁的日子。”孫氏眼神有些閃爍地道,“我就是來跟大嫂商量商量,家裏的宴席該怎麽辦,阿鳶你沒事就回去歇著。”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看到這個侄女,竟生出了幾分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