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語。
丁雅蘭之前還希望熊睿義這一路不要與她沒話找話,卻沒想到自從問過她的地址,他就再未開過口。
他……還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呢?還是說……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一句話都沒有說?丁雅蘭望著車窗外的景色,暗自猜測。
原本還覺得很輕鬆自在的丁雅蘭,漸漸也受不了這種沉默的氣氛了。車子行駛了二十幾分鍾,兩個人誰也沒講過話,封閉的空間裏就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這還真的點詭異呢。
“那個……可以放點音樂嗎?”丁雅蘭自己先開了口。
“請隨意。”熊睿義笑著點了點頭。
丁雅蘭打開CD機,柴可夫斯基《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的第一樂章立即響在耳邊,而小提琴獨奏者準確而輝煌的技巧,純淨而優美的音色,一聽就是小提琴大師海菲茲的作品。
“你平日裏喜歡聽這個?”丁雅蘭的語氣不帶絲毫的情感,沒有將自己也是同樣的喜好流露出來。
熊睿義點了點頭,指了指丁雅蘭上方的遮陽板,說道:“如果你不喜歡這個,那上麵還有光盤,你可以找你喜歡的換來聽。”
居然會在我這邊嗎?丁雅蘭撥下遮陽板,隻見上麵的CD夾裏放著許多的光盤。
正常情況下,應該是為了方便車主查找,放在駕駛員座位的上方。如果放在副駕駛座位的這邊,就說明,這個CD夾是為了經常坐在副駕駛的人準備的。
雖然並無意更換CD,但丁雅蘭還是隨意地抽出幾張CD。
看著那些CD都是一些日文、韓文的歌曲,她不由得感慨道:“你的愛好還真廣泛呢。”
熊睿義輕輕地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那些都不是我的,我最愛聽的隻是正放著的這個……”
“是女朋友嗎?”丁雅蘭聽到自己的話一愣,她沒想到自己會對一個幾乎等同於陌生的人,突然問出這麽唐突的問題。
“是妹妹。”熊睿義卻並未介意,他的回答得簡而意賅。
“哦。”丁雅蘭輕輕地應了一聲,隨即笑著說道:“看來,你很疼你的妹妹呢。”
熊睿義一愣,他還以為丁雅蘭是個百分百的冰山美人呢,卻沒想到她居然也會笑,而且還笑得這麽明豔動人。
“我是很疼我的妹妹,不過,那些CD被放在那裏,卻並不是我出於疼愛她才那麽做。而是被她強迫我買來放在那裏,方便她坐車的時候聽……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呢,還要按她的要求進行更新。否則,妹妹一生氣,後果很嚴重。”熊睿義從小就在熊家女人的暴力下長大,雖然自從他成年之後,熊媽最多也就是言語恐嚇他,可是熊筱白那個暴力妹,對他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丁雅蘭揚了揚眉頭,打趣地說道:“看來,你和你妹妹的感情很親近呢,你不會是那種經常會接妹妹上下班的哥哥吧。”
“那還真不是,其實,她坐我車的機會少之又少……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麵了……”熊睿義在心裏計算著時間,又補充了一句:“足足有……一個月了……”
咦?才一個月沒見她嗎?怎麽感覺好像很久沒見了呢?
或者,是因為她一聲不響地和男朋友出去旅遊,因此,他也就沒去給她送零花錢……所以,才會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
那個丫頭究竟是什麽時候有了男朋友?怎麽之前就一點預兆都沒有呢?當初聽熊媽第一次提及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準女婿,還真是讓他大吃一驚呢。
而且,自從那個丫頭有了男朋友,她居然就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雖然以前除了有事相求或江湖救急以外也沒打過……但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
女生外向果然說得一點都沒錯,那個臭丫頭,有了男朋友就不要老哥了。有異性沒人性,等到元旦那一天,他還真要好好看看那個被熊媽歎為天人的準妹夫,到底是什麽鬼樣子。
“哦。”丁雅蘭又輕輕地應了一聲,不過,這一次卻是笑著。這個熊睿義是妹控嗎?才一個月沒見妹妹,就說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麵了。
不過,這種親情,令丁雅蘭真的很羨慕。家裏是什麽條件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一家人相親相愛,那日子再苦,也會很幸福。
如果有一天,她的那個媽在不以金錢為前提時,也會這麽想念著她,那她要比現在幸福何止百倍。
“你在笑我嗎?”熊睿義苦著臉問道。他曾經不隻一次被趙西揚說他有嚴重的妹控情結。對於趙西揚的指責,他已經習以為常了。隻是,在陌生的丁雅蘭麵前,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沒有,我隻是覺得……你的妹妹很可愛。”丁雅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如此好笑。
“可愛?”熊睿義倒吸一口涼氣,用什麽詞也不能用可愛兩個字來形容熊筱白吧。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詞完全與熊筱白不搭邊,那就是可愛這個詞了。
看到熊睿義的表情,丁雅蘭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麽會有哥哥在聽到別人稱讚自己妹妹可愛時,擺出那種表情。
“我們……還是換個別的話題吧……”熊睿義搖了搖頭,望了一眼丁雅蘭手上的CD,問道:“你可找到你想聽的歌曲了?”
“還是聽海菲茲的小提琴吧。”丁雅蘭笑著,把手上的CD塞回到了CD夾裏,又隨手合上了遮陽板。
“哦?那居然聽得出演奏者是海菲茲?這麽說,你對小提琴很有興趣?”熊睿義有一種找到知音的感覺,不論是在熊家還是在同學、同事當中,極少有人與他有相同的愛好。
“隻是偶爾會聽聽,談不上興趣。”丁雅蘭沒有承認,並不是她對熊睿義還心存芥蒂,隻是,她已經習慣將自己隱藏起來。
熊睿義失望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車內,除了一首又一首的小提琴曲,再未聽到其他聲音。
到了丁雅蘭所說的地址,熊睿義停好車子,側過頭,卻發現丁雅蘭睡著了。
“丁小姐……”熊睿義輕輕地叫著丁雅蘭。
丁雅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前熟悉的情景讓她驚得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她居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還是在一個陌生的男人車上。幸好熊睿義不是杜明尚啊,不然,她可就……
見丁雅蘭嚇了一跳,熊睿義還以為是自己把她叫醒時嚇到她了,連忙說道:“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嚇到你。已經到家了,要我送你進去嗎?”
“不用了,送我到這裏就可以了,謝謝你。”丁雅蘭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向熊睿義再次致謝。
“不要緊,舉手之勞。”熊睿義搖了搖頭。
“不,我的意思是……謝謝你再次回去。”丁雅蘭剛剛已經想得很明白了,若不是因為她,已經離開的熊睿義絕對不會再回去。
熊睿義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問道:“被你發現了嗎?”
丁雅蘭點了點頭。她不是個笨女人,這一點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謝謝你今天晚上的好言提醒,謝謝你今天晚上特意趕回去救我……”丁雅蘭這一次非常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了,熊睿義這個男人,絕對是個正人君子。
微笑地看著丁雅蘭,熊睿義認真地說道:“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論是我救了你也好,還是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也好,都不好放在心上了……先回去好好地睡一覺吧。”
“嗯。”丁雅蘭笑著點了點頭,打開車門下了車。
“丁小姐……”熊睿義猶豫了一下,也打開了車門,站到了車下,叫住了丁雅蘭。
“什麽事?”丁雅蘭並不覺得熊睿義是有意糾纏不清,他一定是還有什麽重要的話要說。
“那個……曲子謙是日晟集團的公子,而日晟與偉天在很多項目上都有合作。以後你在工作中或許還會接觸到他,到時,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謝謝。”丁雅蘭點了點頭,又見熊睿義似乎欲言又止,就笑著說道:“有什麽話你就盡管說吧。”
“還有一點……關於杜明尚。其實,我今天回去,原本是因為杜明尚,曲子謙不過隻是個意外而已。所以……對於杜明尚……你也要小心才好。”熊睿義再次好心提醒著丁雅蘭。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應對的。”丁雅蘭笑著點了點頭,可是她的心裏卻是一沉,熊睿義說的話她何嚐不知道,隻是,在他麵前,她不想表現出來自己對此也是憂心忡忡。
熊睿義也知道,就算丁雅蘭已經聽了自己的勸,知道杜明尚並非善類,可是,她身在偉天集團,真的能在杜明尚的魔爪之下,保全其身嗎?
可是,他所能幫她的,也僅限於此了。
向丁雅蘭身後望了望,熊睿義彎腰探進車裏,打開了前照遠光燈。然後,出了車子,笑著對她說道:“這麽晚了路不好走,我等你進去了再走。”
他怎麽會這麽體貼?丁雅蘭現在還真羨慕熊睿義的妹妹了,如果她有這樣一個哥哥就好了。
沒有拒絕,丁雅蘭坦然地接受了熊睿義的好意,向他擺了擺手,與他道別。
熊睿義向丁雅蘭點頭作別,他坐回到車上,直到丁雅蘭走進她所住的樓群,才開車離開。
車燈消失的時候,丁雅蘭忍不住又出了樓群,向熊睿義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
這個叫熊睿義的男人,給她一種溫暖而安心的感覺。這是二十七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長長籲了一口氣,丁雅蘭抬起頭,望向靜謐的星空。
雖然今天晚上經曆了這麽多不愉快的事情,甚至連她今後的工作和生活都可能如履薄冰。
可是,現在,她隻想享受此時此刻短暫的寧靜。細細回味殘留在心裏的這種暖暖的、如同沐浴著春日裏午後陽光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