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格外溫柔。

溫芷蘭的院子裏散落了一地的酒壺,那瘦弱的身影隻披著淡藍色的大氅靠在石桌上,嗲帶的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男人。

“芷蘭?你怎麽喝酒了?”

沈時晏蹙眉,擔憂的走過來。

腳尖碰到酒壺,發出清脆的聲響,醇香的白酒順著壺口往地上流了出來。

溫芷蘭淚眼朦朧的抬頭,她的目光死寂,顫聲道:“表哥,姑母找我了。”

“她給我找了一個夫婿,是個秀才,剛剛到京城,家中貧寒,隻剩下一個年邁的母親和極小的妹妹,姑母說我應當配這樣的人。”

沈時晏麵上露出歎息,輕聲道:“這是母親的心意,必定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她不會害你。”

“那個秀才......聽聞那個妹妹其實是他的私生女,和一個青樓女子所生,耗盡家財想要為那女子贖身,不成想那女子根本看不上他,丟了他的銀子做了花魁。”

“他被青樓的龜公打了一頓,恐怕不能人道......我明白,外麵已經傳遍了我和三皇子躺在一起,不知檢點,我這樣的名聲隻能配這樣的人,我明白.....咚!”

溫芷蘭仰頭灌了自己好大一口酒,手裏的酒壺空了,掉在了地上。

沈時晏眸光驟然變寒,擔憂的扶著她坐下,皺眉道:“當真?那人如此不妥嗎?”

“母親向來心疼你,會不會哪裏弄錯了?”

沈時晏目光犀利,菲薄的唇緊抿,雙手攥住,滿眼的不相信。

“母親絕不會這麽對你!我去問問母親!”

溫芷蘭素有美名,讓她嫁給這樣的人家,沈時晏決計不會同意!

老夫人不會故意這麽磋磨溫芷蘭,選這樣的人......沈時晏臉上溢出憤懣,他的腦子裏已經浮現出一個人來,但是剛有這個念頭,就被他掐斷。

他不肯相信謝清書會這麽狠!

若是從前的謝清書,定會好好對待芷蘭,但是現在的謝清書......

沈時晏腦子有點疼,他隻要想到謝清書如今對他冷漠的模樣就覺得難以喘息,難受的很。

但是他幾次示好都被忽視,他也沒了想要和謝清書緩和關係的打算!

那個女人......枯燥乏味,木然無趣,對他哪怕用心也是因為母命難為,更重要的是她心裏惦記的人根本不是他!

從她回京至今,一次都沒對他笑過!

他明明是厭惡她的,可她現在這樣將他當成隱形人,不知為何也讓他渾身刺撓,難受的很!

“表哥,不用問了,這都是我的命!我認!”

溫芷蘭醉醺醺的給他遞去一壇酒,“我今日就是心裏不舒服,想要你陪陪我!我們就像小時候偷喝酒釀一樣,喝他個天翻地覆,好不好?”

麵對溫芷蘭,沈時晏說不出不好。

他的確心情也不好,接了那酒,仰頭灌了一口。

皎皎月色,充斥著花香酒香,盛冬的時候沈時晏卻覺得渾身發熱,他的雙眼迷離,看不清麵前的景色。

一道身影徐徐走來,步步生蓮,身段婀娜,他迷糊的看著她脫下了大氅,靠著他越來越近。

“表哥。”

溫芷蘭依偎在他的懷裏,輕聲的呢喃,“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愛慕你。”

“我真的從很小的時候,就心悅你,做夢都想要嫁給你。”

她的手柔軟的摸在沈時晏的臉上,柳月彎眉含情脈脈的看著他,眸光流轉泛著綿綿的情意,沈時晏下意識想要後退,溫芷蘭卻黏的更近。

“芷蘭,我知道。”

沈時晏按住溫芷蘭的肩膀,試圖離她遠一點。

“表哥,我不想嫁給別人!我分明心裏的那個人是你啊!”

沈時晏向後退,腦子卻懵懵的,豐神俊朗的臉泛起不正常的紅,沙啞道:“我答應過父親不會辜負她,她對侯府恩重如山,對我也花了太多的心血,我們還有兩個孩子,她必須是我的妻子!”

“芷蘭,你適合更好的人!”

溫芷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裏哪裏還有半分喝醉的模樣,閃過妒火,強行壓住,低聲道:“這世上沒有比表哥更好的人!”

“我不和嫂嫂搶永昌侯夫人的位置,我隻想和你在一起!隻要表哥你心裏有我,我心裏有你,我就是你的妻子,那種虛名,我不要!”

“表哥!”

溫芷蘭更近一步,身上的女兒香氣環在沈時晏的鼻子上,他的渾身驟然僵硬,拚了命才擠出理智,“不行!”

“芷蘭,我......”

他應當是喜歡溫芷蘭的。

喜歡她和謝清書完全不同的溫柔小意,對他的縱容和支持,就像是一朵解語花,在她身邊自己永遠都很放鬆。

可他隻要想到謝清書沾著淚的臉,他的心裏就亂的厲害。

他不想惹她哭!

他不能喝芷蘭做什麽!不能!

“表哥!那個秀才反正不能人道,你就當幫幫我!就算嫁過去,我也想體會一把女人的感覺!我當初......隻剩下痛!”

溫芷蘭的眼淚掉了下來,像是珠子,透明又帶著滾燙的溫度。

沈時晏拒絕的手僵住,他的體內湧出壓製不住的火苗,聽見溫芷蘭那句話,心底深處又生出憐惜。

“那一天要是你該多好啊!表哥,你成全我吧。”

溫芷蘭閉上眼,吻住了沈時晏的唇,鹹鹹的眼淚蔓延到舌尖生出苦澀,沈時晏下意識護住她的身子,眼底滿是後悔。

“那一天,我不該讓你出去見謝清書!”

“若是你沒有出去,就不會......她若是沒有將你趕出來,哪怕讓車夫送你回來,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你爹娘也因為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

雪花一片片落下,很快,銀裝素裹,漂亮的緊。

......

翌日,永昌侯府響起尖銳的叫喊。

謝清書懶懶的伸個懶腰,被三催四請這才梳好妝,還在眼尾勾了一朵梅花,不緊不慢的朝溫芷蘭的院子走了過去。

“侯爺和表小姐木已成舟,恐怕......不得不入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