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橙哭夠了才放開雪竹,再看其他姐妹們也在抹眼淚,忙強顏笑道:“母親從不輕易認輸,我們也別太小看她,這一關,母親會挺過去,弟弟也會沒事的!”
孫金鈴說道:“二姐姐說得沒錯,以後我們要自己將自己照顧好,不讓母親再操心,我們已經不在稍微安全的果州城中,吐蕃兵與叛軍隨時都會殺來,還有如果四舅舅的事消息走露,李家或許也會有什麽變故,所以我們這幾日最好是衣不解帶。”
趙韻兒,顧青橙,李冰冰三人含淚點頭,雪竹特意看了一眼孫金鈴,想著這孩子經曆了一番磨難後,倒是與杜萱娘越來越像,什麽事都能想在別人前麵。
四人呆呆地看著床上的杜萱娘,各有心思。
雪竹也不相信在人前冷得像冰,在夫人及他們這些家人麵前卻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李進,居然會變成一堆焦碳。她親自為那具疑似大當家的屍體收殮,親自查看了那人的掌骨,那手掌雖已變形,上麵還有一道依稀可辯的傷疤,她曾親自為李進挑過手掌心的血泡,所以那手她也熟悉得很,最重要的是一名死士也證實這是一雙經常拿劍的手,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多巧合的事,所以她不得不信了。
李進一死,不僅僅意味著杜萱娘肚子裏的孩子還沒出生便沒有了父親,也意味著李家要重新選家主,如今杜家與李家在很多地方已經密不可分,難道還讓杜萱娘再去淌李家這灘渾水?
雪竹憂傷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杜萱娘,臉色蒼白如紙,被自己的指甲掐得血肉模糊的雙手包得如同兩隻棕子。一直以來杜萱娘給了她尊嚴和信任,還給了家人的溫暖,她更相信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主母是堅強的,但是能堅強到何種地步她心裏也沒底。
如果杜萱娘倒下了,這一家子便岌岌可危,張義遠在京師,顧尚與顏彥二人能承擔起這一大家子的重擔麽?
沈玲瓏還沒來得及涉及杜家的產業,唯有顏彥到杜家多年,對杜家上下十分熟悉,再加上是名正言順的長子長媳,到時顧尚主持對外,家中事多半會落到顏彥身上,這孩子的身子卻比杜萱娘還虛,再加上剛生了孩子,萬一累出個好歹,又如何向張義交待?雖然王諫之,趙韻兒,顧青橙三個的婚事已經有著落,剩下的快到年齡的孫氏兄妹的婚事又該誰來主持?
雪竹忍不住問最持重的趙韻兒,“大小姐,大少奶奶的身子還見紅麽?”
趙韻兒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孫金鈴卻一下子明白了雪竹的意思,“我昨夜出城時,悄悄問過小姑姑,說已經退紅了,飲食也很好,雪竹姨放心,我們姐妹三個定會齊心協力幫助大嫂將家中的事務主持下來,不讓母親再操心。
“這便好,你們母親這一回能不能挺過來,就全靠你們了。”
趙韻兒終於忍不住低泣出聲,顧青橙更是悲切,四姐妹又抱著雪竹開始低聲哭泣起來,雪竹剛要提醒她們小聲,床榻上的杜萱娘已經皺了皺眉頭,醒了過來。
“你們幾個不必悲傷,你們四舅舅不會輕易就死,那幾樣東西必定另有原因才會出現在那裏。”杜萱娘盯著帳頂,有氣無力地說道,看起來反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看得雪竹與四女心痛得碎掉。
“所以母親更要愛惜自己的身子,這樣才能繼續尋找四舅舅!”
“嗯,雪竹,我餓了,我要吃爛爛的山藥粥,放一些雞肉進去。你們四個不必守著我,出去將小嫵她們五個叫進來我有話和她們說,然後你們再吃點子東西歇一歇,幫著兩位嫂子將家中的事安頓一下。”
“是,母親!”
“是,夫人!”
幾人出去後,小嫵,小婉,與梅蘭菊三女紅著眼睛進來,青龍河邊發現疑似李進屍體一事,她們也知曉,李進曾是她們的主子,李進之死意味著什麽,她們也清楚得很。
“見過夫人,請問夫人有什麽吩咐?”
“大當家是因為聽說我有孕才回的臨時起意回的果州,想必我有孕的消息敵人比阿四更早知道,我目前雖然不知道是誰向大當家下的毒手,但是不排除李家人為了某種目的而下手,所以我和肚子裏的孩子的安全便交給小嫵,小婉兩個,四小姐是大當家半公開的長女,如果有人真衝著大當家手中的權柄來的,那麽四小姐也很危險,所以四小姐便請小蘭單獨看著了,小梅,小菊負責其他三位小姐。”
“遵命夫人,我們一定不會讓人再夫人和小姐們受到傷害。”五女齊聲答道。
“小嫵,小婉留下,其餘的各忙各的去吧!”杜萱娘想揮一揮棕子手,卻發覺沒有一絲力氣,隻得仍閉上眼睛養神,隻是腦子一停擺,那種尖銳的心痛又開始慢慢浮現。
“小嫵,小婉,你們兩個也看了現場,覺得哪些門派有那種可以暫時匿蹤的功夫或門道?”杜萱娘雖然腦子裏如有兩台馬達在轟鳴,卻不敢讓自己的腦子有半刻空閑。
小嫵與小婉仔細想了想,“中原武功講究正義正氣,如這種旁門左道的東西一般門派都不屑於為之,唯有東瀛忍術有這方麵的功夫傳承。”
“又是東瀛忍者,難道是史朝義幹的?”杜萱娘隨即又否定,如果是史朝義想出的如此周全的計劃,他當場將李進毒殺便是,又何苦費那麽大的勁,將李進擄走,又跑去河邊焚屍?
“自從這東瀛忍者來我大唐後,因其陰狠又出其不意的招數,在殺手界很有名氣,但因酬金太高,請得起的人也不多。”
“殺手?我們能否知道是誰最近請了東瀛殺手,然後這些東瀛殺手又去執行了什麽任務?”
小嫵與小婉對看一眼,猶豫道:“如果有陸二少爺在,或許可以一試。”
“我明白了。”杜萱娘腦子裏亂成一團,理不出半絲頭緒,李進的音容笑貌卻不停地在她眼前亂晃。
雪竹低頭端了一碗山藥粥進來,“夫人,這粥溫度剛剛好,吃了雪竹再與你盛!”
杜萱娘強忍著胃裏的惡心一口一口地吞著,直到粥碗見底,雪竹用帕子給她擦擦嘴,再幫她將手放好,剛要退下,卻聽杜萱娘說道:“說吧,外麵到底出了什麽事?”
雪竹一愣,眼中出現一絲慌亂,隨即又將頭低了下去,“外麵沒什麽事,夫人你好好養著吧。”
“雪竹,你即使不說,我也可以立刻讓小嫵,小婉出去打聽!”杜萱娘閉目說道。
雪竹突然淚如雨下,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小嫵與小婉兩個也緊張起來,“雪竹姨,外麵真出什麽事了?”
“那些事有幾位少爺與小姐,還有甲五爺,小方他們頂著,夫人,你還是小心自己身子吧!”
“我知道雪竹你關心我,但是你覺得我放心得下他們幾個?你先說說看是什麽事,我度量著要不要放手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否則,我豈睡得安穩?”杜萱娘的聲音輕飄飄,讓雪竹與小嫵,小婉三個心中更悲慟。
小嫵說道:“雪竹姨,你還是別瞞著夫人了,夫人不知道情形會更擔心!”
雪竹隻得抹幹淚水說道:“聽說是吐蕃王妃領著五千吐蕃兵突然將我們圍了,而呼兒韓先生的人馬卻要一個時辰後才能趕到,所以二少爺帶著兄弟姐妹親自去鎮外見那吐蕃王妃了。”
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突然從床上坐起來,“荒唐,為何不將大家提早撤走與呼兒韓先生匯合?這是二少爺的主意?”
雪竹低頭說道:“二少爺擔心夫人的身子,與甲五爺與小方合計後,覺得堅持到呼兒韓先生到來,應該沒有問題。”
杜萱娘的頭又是一陣眩暈,“當然可以堅持到,隻要要拿無數人的性命來犧牲!我們的戰士們的命是用來殺敵的,不是用來做無謂犧牲的,尤其是這種可以避免的犧牲!”
杜萱娘掙紮著起來,“雪竹,更衣,小嫵,小婉,準備軟椅!”
鎮外,顧尚一身黑衣,雙目紅赤,左右兩邊是戰意十足的李甲五與小方,身後站著全副武裝的王諫之,孫寶兒,崔念;四朵姐妹花著黑衣,戴黑帷帽,後麵拱衛著梅蘭菊三女。
曲翠櫳忍不住撩開大攆的輕紗,目光遠遠地落到四名女孩子身上,怎麽四個女孩子都差不多高矮?誰才是自己被人奪走的唯一女兒?
顧尚不耐地說道:“吐蕃王妃,我母親身體不適,不想見無關之人,若王妃隻是為了來見我的母親,那麽可以請回了。”
“本王妃豈是無關之人?顧家小子若不信,可把那杜萱娘叫來見本王妃,哦,本王妃還想問問她安的是什麽心思,竟然將別人的女兒也趕到戰場上來打打殺殺?她還配做母親?”藏在帷幔裏的曲翠櫳的聲音婉轉如黃鶯出空穀,讓人遐思無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