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這的確是解決出殯過程中棺材落地的最常見的法子,隻是想讓龍泉驛鎮無人不識的李大當家當街給一外鄉人死者磕頭,不如直接讓李進血洗長街來得痛快,這是不怕死的刁難!
李甲五與李進的其他下屬怒不可遏,竟敢讓他們的大當家給一副棺材下跪!
那猥瑣男子突然高聲道:“誰不知道我們的風俗中如果出殯過程中棺材落了地,是大凶之事,我們不要你們的銀子,我們隻要你們解了這場凶危便是,小民在此跪求這位英雄好漢了!”
在那男子的示意下,原本驚恐不安,哭鬧不止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然後呼啦啦地跪倒在李進腳下。
李進一身甲胄,威風冷凜凜,為保族人與龍泉驛鎮的鄉民的生命安全,出生入死,絕對算得上英雄,所以英雄豈能在長街上仗勢欺人?尤其是這回的確是李進的馬驚了抬棺人,才導致這種棺材落地。
再加上這個猥瑣男子一上來便稱李進為英雄,李進若愛惜自己這點名聲,便不可能沒有半點顧忌。
李進皺眉看了眾人一眼,“我今日有重要事,不與你們這些人計較,況且死者為大,實也不宜驚擾,不就是磕頭麽,你們全部讓開十尺。”
孝子孝孫孝婦們一聽,先是一愣,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來急急後退,隻餘一副棺材孤伶伶地立在長街之中。
李進似乎一刻也不願意耽擱,跳下馬來便走向地上的棺材,李甲五等四名貼身隨從也急忙跟上。
李甲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和那棺材,發現並無異常的地方,便與同伴們散在李進周圍監視著人群。
李進單膝著地,低頭便拜,眼看就要看到懷了自己盼了多年的孩兒的最愛的女人,他不想在此耽擱時間,更不想在這種大喜之時大造殺孽。
隻是好像有些人並不如此想,就在李進低頭的那一刹那,那棺材竟然轟地一聲炸開來,綠色的毒煙中,銀針四射,李進的身形急劇後退。
這個圈套很粗糙,粗糙得讓李進明明覺得有問題也不願意深究,隻想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方式解決掉此事,所以李進不出意外地中招了。
那個猥瑣男子居然不怕毒煙,如蛇一般滑向李進,李甲五手中的弩箭急發,想阻止那毒蛇。
原本膽怯地散在四周的抬棺大漢,突然發了瘋地衝向李進拔劍怒張的手下,“轟轟轟”又是幾聲巨響,毒彈再次炸響,竟是一千年後才有的人體炸彈出現了,人群全部陷入綠色煙霧中。
那些孝子們竟然對煙霧免疫,刀劍齊出,衝向李甲五等人。
中了毒煙的李甲五與三具貼身隨從離李進最近,膽肝俱裂,不要命地衝向李進,可是當他們解決了阻擋他們的人,衝進毒煙的他們赫然地發現不見了李進的蹤影。
一刻鍾後,李進的人馬幾乎將龍泉驛鎮掘地三尺,仍舊不見他們的大當家的蹤影,然後一千人馬將龍泉驛鎮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隻蒼蠅也不許出去。
晚飯後,杜宅花廳中,杜萱娘一家人例行聚會,崔念嫌棄地看著麵前幹癟的小甜棗,“母親,我要吃大甜棗!”
“忍忍吧,今年估計是吃不了大甜棗了,過兩天園子裏的桔子倒是快紅了,可以給念兒解饞。”杜萱娘摸摸崔念的小辮子彎著眼睛笑道。
孫金鈴鄙夷地瞪了一眼崔念說道:“就你這個小饞貓,少吃幾隻棗又不會讓你少隻耳朵,成天就惦記著這些,往年也不見你有多喜歡吃棗!”
李冰冰幹脆將崔念麵前的棗直接拿到自己小幾上,“五弟不喜歡就給四姐吧,四姐可喜歡這小棗了。”
崔念當然不願意吃這虧,忙跳下椅子就要去搶,卻聽小方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夫人,不好了,大當家在龍泉驛鎮遇襲失蹤!”
杜萱娘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到地上,摔成幾瓣,其中一塊濺到張恒身上,被嚇得張口大哭,瑪瑙聽到張恒哭,也哭了起來。
空曠的花廳中,除了兩個孩子震天的哭聲,再無其它聲響,杜萱娘的臉色從突然的脹紅,再到瞬間雪白,癱軟在椅子山。
顧青橙大哭出聲,其餘幾個忙叫小方說清楚些。
趙韻兒與孫金鈴過來扶住杜萱娘,李冰冰忙過來抱著杜萱娘的雙腿,三人俱都眼淚汪汪。
小方喘了口氣才說道:“剛才李甲五來了最緊急的飛鷹傳訊,說是大當家得知夫人有喜後,帶了一千騎準備回果州來見夫人,經過龍泉驛鎮時遇到送殯的隊伍,原來這夥人竟是來殺大當家的,大當家的當場中毒失蹤,如今李甲五帶傷封鎖了鎮上,正在搜尋大當家。”
顧尚顫抖著聲音大喊,“集齊人馬,出城!”
“等一下,”是杜萱娘變了形的聲音,“立刻請崔郡守過來!小方,點齊五百死士,顧尚叫弟弟妹妹們立即收拾好東西準備出城回龍泉驛鎮!”
等崔穎,韓略,李適趕到之時,杜萱娘仍閉目坐在椅子上,袖子下的十指已經摳出鮮血。
“萱娘,這消息可屬實?龍泉驛鎮相當於你們的老家,怎麽可能出現埋伏?”崔穎急道。
韓略看了一眼屋內眾人的神情,證實了李進的情況已經壞到不能再壞,“夫人,你們打算如何做?如果出城我們會派出人馬掩護!”
“謝韓先生!”杜萱娘用一種如飄拂在高空中的冷清空洞的聲音說道:“我們將從城南的密道出城,請十一多派些人馬出城掩護!”
崔穎看著臉色蒼白卻雙目紅赤的杜萱娘心痛如絞,“萱娘,我送你們出城!”
“不可,”韓略與杜萱娘幾乎一起出聲。
“十一,果州城就全靠你了,阿四有我們一家子足夠。”杜萱娘用盡力氣站起來說道。
沈玲瓏扶著還在坐月子的包著頭巾的顏彥出來,雪竹懷裏抱著剛出生的張捷,幾個妙字輩婢女也背上包裹走進了花廳。
苟春花與雪竹也背了大大的包裹出來,苟春花一手拉著張恒,一手拉著瑪瑙,雪竹懷裏抱著小張捷,杜萱娘拉著背著包裹,手拿短弓的崔念。
王諫之幾兄妹稍大一點,也已經換好早就備好的衣物等在院子裏,一家子二十多口人,帶著幾個重要的幫工朝後院的柴房走去。
密道的入口就在平時極不起眼的柴房,四麵八方湧來的黑衣人一隊隊地消失在密道中,顧尚挑選出來的幾百人也在院子裏整裝待發。
同時,果州城東門大開,果州兵發出整天的呐喊,開始了又一輪夜襲,雙方廝殺了一夜才各自收兵。
杜萱娘一家子帶著一千餘人也於黎明時分到達龍泉驛鎮,大街上當時那場混亂留下的屍體仍然留在原地,而龍泉驛鎮的所有幸存的居民都集中在杜家大宅後麵的演武場上。
杜萱娘從軟轎上下來,雪竹小心而又心痛地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杜萱娘越來越壓向自己的重量。
李甲五等人跪在街道旁一動不動,有隱隱的低泣聲傳來,“你們都起來吧,李甲五,你將當日的情形,再詳說一遍。”聲音神奇地穩定。
李甲五中毒也很深,連站立都不穩,旁邊一個遞了一根拐杖過來才勉強站立,艱難地將當日的情形說了一遍。
“當場死亡的除了我們的五個兄弟,便是地上這些婦孺,據事後調查確實是洛陽那邊過來的難民,也確實是死了父親,隻有四個抬棺人與那個領頭的男子及孝子孝孫們來曆不明,如今這家人全部死去,這些人如何混到這群難民中也不得而知。”
“春花,你帶彥兒與玲瓏還有孩子們回家中歇息,韻兒,青橙,金鈴,冰冰你們四個與李甲五一起將那個領頭的男子畫像畫出來,然後去演武場上將這個男子是何時來到鎮上,及在何處落腳問出來。當初從毒煙暴出到發現大當家失蹤不過幾瞬間的時間,大當家當時就算是受傷昏迷,卻不可能那麽快就被運走,當時一定就在現場,隻是被匿了形跡,事發後是哪些人守候這條街,立即給我叫過來。”
很快就有一個小頭目帶了幾十個人出來,垂頭站在杜萱娘麵前,“回夫人,屬下當時奉命保護現場,”
“當時隻有你帶領的手下看守這裏?共有多少人?如今還有多少人?”杜萱娘急切地問道。
“是,夫人!隻有屬下的赤焰隊,共有五十八人,昨晶受傷五人,正在接受醫治,如信還有五十三人正地拜見夫人。”
“那五人是何時送醫的?”
“當時因為現場混亂,大多數兄弟就算是有傷也不願意輕易離開接受治療,等到後來實在堅持不住時,那五人才去的李家商鋪的後院敷藥。”
“你立刻隨我前去李家商鋪將那五人找出來!”杜萱娘連聲音都變了。
雪竹擔心杜萱娘堅持不住,早已經準備了一架竹椅,杜萱娘坐上後,幾個死士上前抬著杜萱娘,一行人又匆忙趕往李家商鋪後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