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孫金鈴回頭出去了,李冰冰忙趴到床上和顧青橙說話,“二姐姐好些沒有?本來我是要在家陪二姐姐的,偏那個李公子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三姐姐想去和李公子說幾句話。”

杜萱娘的目光有些沉凝,趙韻兒忙倒了一杯開水給口無遮攔的李冰冰喝。

顧青橙拉著杜萱娘的手說道:“母親,三妹妹她什麽都不懂,別太責怪她!”

“我省得,你別管這些事了,冰冰,瞧你這一身的灰,別賴在二姐姐床上,也快點去廚房打熱水,洗洗睡覺。”杜萱娘拍了一下李冰冰的小屁股說道。

正好孫金鈴提了一小桶水進來,“水還熱著,四妹妹也一起來洗!”

李冰冰“通”地一聲從床上躍下,搶過孫金鈴手上的木桶說道:“我的力氣大,給我提,對了三姐姐,李公子托我們給二姐姐帶了一封信和一隻小盒子,你快給二姐姐!”

孫金鈴臉色很是怪異,眼中還淚花兒,不甘不願地從懷裏拿出信和木盒子,扔到顧青橙的被子上,然後扭頭便走。

“金鈴!”

“三妹妹!”

杜萱娘與顧青橙幾乎同時出聲,杜萱娘安撫地捏捏顧青橙的手,繼續對孫金鈴說道:“那李公子也真是的,平白無故地送什麽東西,金鈴,你二姐姐病著,你幫二姐姐將那封信念來聽聽!”

孫金鈴回頭,掩不住的喜色,杜萱娘心下更是惱怒,這個李琦絕對是她家最不受歡迎那類人。

“是,母親,”孫金鈴如獲至寶地拿起那封信,激動地拆開,杜萱娘感覺顧青橙手心也在出汗,這下子她連殺了那個李琦的心都有了。

“……多謝二小姐的救命之恩,琦實在無以為報,隻好奉上胭脂玉印鑒一枚,為琦親手所刻,望博二小姐一笑……。”還好沒有什麽太越界的語言,杜萱娘稍稍放了一點心。

孫金鈴又迫不及待地打開那隻木盒子,裏麵放著一塊雕琢精致的紅色瑪瑙,上刻“青青橙菲”四字,果然是為顧青橙量身定做的。

孫金鈴突然抱著盒子大哭起來,仿佛沒要著糖的孩子,杜萱娘一陣頭疼,一陣手癢,再一陣憤怒,最後隻好對其他三個女孩子說道:“青橙你先安心睡覺,韻兒,冰冰你們兩個睡金鈴床上,警醒些,青橙醒來後,你們再給她喝水,金鈴,今晚你與母親睡一床!”

躺在起居室看書的李進突然看到杜萱娘領了雙眼紅腫的孫金鈴進來,驚問道:“金鈴為何哭?”

孫金鈴更加委屈,背過身去不理李進,“阿四,今晚金鈴和我睡。”

李進再不情願,也不可能與女孩子們去計較,況且這種情況也比較罕見,一個傷心欲絕,一個頭發絲上都是火,摸一下都有可能燃燒。

“你們說你們的,我再看會子書才回房!”這李進也是個好事的,明顯是好奇想知道詳情,杜萱娘也不理她,回頭叫孫金鈴坐下。

“金鈴你平心靜氣地回答母親,若今日那李公子每人一份禮物,或者一個人都不送,你會如此傷心?”杜萱娘盡量壓抑心頭的無名火,暫時不知是氣孫金鈴多一些,還是氣那個不知撿點的李琦多一些。

孫金鈴一愣,“我對他那麽好,我都將我父親留給我的壽山硯送給他了,他竟然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和我多說,二姐姐見他如見了鬼似的,他卻送二姐姐好看的印鑒!我恨死他們了!”

李進被孫金鈴的話驚得從地板上坐了起來,“我說三丫頭,你可真大方,你竟然將那上麵鑲了夜明珠的壽山硯送了人?你四哥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杜萱娘氣得頭暈腦脹,“阿四,去將那李琦廢了,這種不知廉恥的人當初真不該救!”

李進和孫金鈴同時被杜萱娘的豪言壯語嚇呆,“萱萱,你說真的?”

“母親,不要!”孫金鈴忙哀叫道。

“你不是說恨死他了麽?這樣的人還留他做什麽?你二姐姐好心救了他,他卻做出這般私相授受之事出來,將來若傳出什麽風言風語,讓你二姐姐如何做人?”杜萱娘怒道。

李進也怒了,“什麽?那小子竟然敢打青橙的主意?我看廢他是太便宜他了,老子讓他……。”

李進的話被孫金鈴驚天動地的哭聲打斷,“母親,四舅舅,你們怎麽能動不動就殺人?我說恨他,是因為,是因為……。”

“因為什麽?因為你覺得自己喜歡他?想看到他,想和他說話,而且隻想她和你一個人說話?”杜萱娘從不主張棍棒教育,但此時卻很想亂棒將這個傻丫頭給打醒。

孫金鈴低下頭不說話,算是默認,杜萱娘差點沒口噴鮮血,很想指著這丫頭的鼻子大吼一聲,你個死丫頭毛都沒長全,居然也敢玩早戀!你戀誰不好,去戀一個朝不保夕的落魄王孫!

李進見杜萱娘氣得臉上又青又白,忙過來從後麵摟著她,給她順氣。

“我說三丫頭,你今年才十二歲,你知道什麽是喜歡?況且那個李琦有什麽好?除了頂著個十六王爺的身份,啥都不是,文不及你二哥,四哥,武不及你大哥,論機變更不如你三哥,有現成的優秀男子在你麵前放著,你總得喜歡一個和他們差不多的吧?”

孫金鈴不屑地說道:“誰說李公子不能和他們幾個比?李公子會講佛經,笑起來很好看!”

“哈,廟裏的和尚個個會講佛經,而且四舅舅覺得你大哥都比他長得好看,你怎麽不去喜歡他們?”

孫金鈴一時找不出語言來反駁,便將乞求的目光轉向杜萱娘,杜萱娘深吸一口氣道:“金鈴,母親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沒有原因和理由的,所以母親並不想責怪你什麽,但是有兩點你要記住,一,你自己喜歡一個人,不代表那個人也喜歡你,更與他人無涉,二,喜歡這兩個字不可輕易出口,因為喜歡的更進一步將涉及你們的將來。”

“我知道了,母親,”孫金鈴低頭道。

“不,你還是不明白,”杜萱娘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比如現在你覺得你喜歡李琦,甚至願意將家傳之寶送給他,但是很明顯他並不喜歡你,他不想與你多說話,便是希望你離他遠一些,至於你遷怒於你二姐姐,更是沒有道理,你二姐姐謹守禮教,不願意與李琦多有交集,並沒有錯,那李琦借你的手送東西給二姐姐,便是有兩層意思,一是壞你二姐姐名節,二是讓你知難而退,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孫金鈴的臉色慘白如紙,“不,李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你不要心存幻想,他就是那樣的人!既不喜歡你,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母親很不喜歡他!你若繼續對他執迷不悟,母親也不想多說什麽,隻希望你不要再做出今天這般失據之事,明日他若不主動退還壽王硯,母親會用銀子去買回來,包括你買你二姐姐那印鑒,同時,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對二姐姐心懷怨恨!他若敢再來招惹你們兩個,剛才那話我便不收回!”

杜萱娘滿麵殺氣,活脫脫一隻護蛋的母雞。

孫金鈴則哭倒在地,李進在一旁用堆積了各種讚歎,激賞,佩服,愛慕的目光看著杜萱娘。

“阿四,晚了,回房睡去吧!”杜萱娘突然覺得累得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快沒有了,而且有種強烈的預感,隨著孩子們的長大,如今天這樣的麻煩將會層出不窮。

李進握了握杜萱娘的手,給她打氣,然後一邊起身回房,一邊對地上的孫金鈴說道:“三丫頭,聽你母親的沒錯,那個李琦不管好不好,都與你無緣,就別再理他了。”

門開後,正好看到雪竹打了熱水候在門口,“大當家的熱水,小金已經送去淨房了。”

杜萱娘與杜金鈴一起去淨房洗漱,看著孫金鈴一雙大眼睛紅腫得隻剩下一條縫,隻好又用布巾給她熱敷。

“母親,我錯了,李公子不理我,我不該拿二姐姐撒氣,從此後我會當這個人從沒來過我們家,可是,母親,為什麽我還是想哭?”孫金鈴好聽的聲音也變得沙啞,抱著杜萱娘的腰又想癟嘴。

“傻孩子,喜歡一個人不是錯,錯的是我們怎麽樣來處理這種喜歡,你閑下來的時候再仔細想想,以你的年紀單方麵喜歡一個人會怎樣?兩個人互相喜歡又能怎樣?這兩種喜歡將是什麽樣的結局?母親說過,你們的親事可以自己做主,但是得等到你們及笄,更不是沒有條件地給你們自由,應該是在母親劃定的範圍內讓你們挑選,這個李琦絕對不在母親劃定的範圍內。”杜萱娘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期待包辦婚姻,至少真心疼愛女兒的父母會安心許多。

孫金鈴緩緩點頭,杜萱娘不會天真地以為憑她的幾句話就能將孫金鈴的心思扳正,隻能在將來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