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十一歲,六月十五出生,絕對的大哥;顧尚十歲,生於六月十六日,排在第二; 王諫之十歲,生於七月初一,自然是老三;孫寶兒反而最小,十歲,七月二十五日出生。

趙韻兒八歲,二月二十日出生女孩子中最大;顧青橙八歲,四月初五,孫金鈴與顧青橙竟然神奇地同年同月同日出生,隻是差了時辰,隻得屈居第三,這讓她鬱悶了很久,自然李冰冰五歲,無可爭議地排第四,十一月十八日的生日,意味著她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來。

杜萱娘決定給李冰冰過生日,從前是整天忙碌,根本沒想起給孩子過生日這事,如今很多事情已經穩定下來,用不著整天地費心費神,可以抽出時間好好陪一下孩子們了。

敘齒後,孩子們都開始按排行稱呼,不再什麽義哥哥,青橙姐地叫,感覺孩子們之間又親近了許多。

唯一讓人掛心還是王諫之,他從一個從小捧在家人手心裏的少爺一夜之間成為可以任人欺淩的對象,還差點成為讓祖宗蒙羞的小倌人,心理受創太深。這個十歲的孩子開啟了自我防禦功能,從不多說一句話,而且見到陌生人就躲。最開始時除了死死粘住當初救他出火坑的杜萱娘與苟春花,兄弟姐妹有誰說話稍大聲一點都會嚇得他瑟瑟發抖,後來在張義他們的耐心安撫與陪伴之下,也能偶爾與他們說幾句話了。

由於顧尚的屋子讓給了李進,張義那個屋子已經住了三個男孩子,杜萱娘最開始幾天讓王諫之住在她的起居室裏,後來覺得這樣更不容易讓她融入到兄弟姐妹中去,更不利於他走出陰影,便找來木匠量了尺寸,在張義屋子裏訂製了兩張上下鋪的雙人床,在上鋪床頭上做欄杆及斜斜的木樓梯,上下方便得很。

在搬進張義屋子時,王諫之拉著杜萱娘的衣襟不放,十分的驚恐不安,張義將他的下鋪讓給了王諫之,顧尚給他留了一個大書架讓他將來好放自已的書,孫寶兒死拉活拽地將王諫之拉到了屬於他的床上,“我說三哥,大哥二哥將最好的位置都留給你了,你還怕什麽?我們大哥將來是要考武狀元當將軍的,二哥將來是要當文武狀元的,他們兩個的武功都好得很,還有我也會黑虎拳,若再有壞人來,我們三個聯起手來包管將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四弟,你別嚇著你三哥了,我們鎮上安全得很,哪裏來的什麽壞人?三弟,從明日起我們教你練武功如何?這樣一來,就算沒有人幫忙,你一個人也可以將壞人打跑了。”顧尚也過來牽王諫之的手。

顯然顧尚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王諫之,怯怯地問,“真的可以學到很厲害的武功?”

張義“咚”一地聲從高高的上鋪跳下來,耍了一套虎虎生風的長拳,杜萱娘看到王諫之的眼神終於活了起來,不自覺地放開了她的衣襟,便笑著對張義說道:“就知道你厲害,別鬧太晚,以後好好照顧弟弟們。”

張義立即停下來對杜萱娘說道:“是,母親放心,義兒讀書不如弟弟們,嘿,論打架可是我的拿手活!”

王諫之的精神狀態在慢慢地恢複中,同時又將書呆子的稱號從顧尚手中搶了去,不愛說話的他除了吃飯睡覺便是看書習字。

當杜萱娘暗暗尋思著是不是也將王諫之送到流雲莊去與張義顧尚二人一起拜穆先生為師時,李進那邊卻讓人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是顏放找到了,而且他們還很不厚道地偽造了顏放一名知交好友的信,騙顏放來果州郡的龍泉驛鎮與他的朋友相會。

這個消息讓杜萱娘又喜又憂,喜的是終於有一位好先生出現了,憂的是原本這個顏放就性格怪僻,若是知道他被他們騙了,絕對是轉頭就走,哪裏還可能請得動他到家中來當先生?

杜萱娘一邊讓馮氏朱氏等人收拾椅子山下的竹林小院,一邊想對策,最後覺得還是隻能誠心賠罪和誠心相邀一條路可走。

顏放乘船從青龍河下遊而來,準備在龍泉驛鎮的碼頭上岸。杜萱娘一大早便將八個孩子打扮一新,各自帶了自已寫得最好的字或習作,一行人來到碼頭上,在凜冽的寒風等候顏放的到來。

“見過顏先生!”杜萱娘早就打聽好了顏放的相貌與身高,看到一個背著布包裹,戴著一個竹鬥笠的中年男子跳下船,便立刻迎上去。

“你是阿三家的?阿三去哪裏了?怎麽讓個婦人在這麽冷的天氣出門?”看來這個顏放還是很隨和的嘛。

杜萱娘露出十分誠摯的笑容,“小婦人杜萱娘,並非先生朋友的家人,但是萱娘知道先生今日前來果州,特帶了家人前來相迎。

顏放的眼神一下子變了,變得淩厲而又戒備,“你到底是何人?為何騙我前來這裏?”

果然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物,隻不過一句話,便猜中大部分真相,杜萱娘的身段放得更低了,陪笑道:“這裏風大,請先生先去那邊的茶棚喝杯茶,萱娘再為先生一一解惑!”

顏放疑惑地從頭到腳地打量了杜萱娘一番,看到眼前隻是一個姿色不錯,裝扮得體的小婦人,也不怕她玩出什麽花樣來,便抖抖衣袖上了碼頭。

碼頭上的茶棚是杜萱娘特意為顏放的到來搭建的,竹椅竹桌,三麵的竹席擋住了大多數肆虐的河風。

杜萱娘親自為家鄉在南方的顏放泡了武夷岩茶,顏放看著眼前女子奇特的泡茶方法,及身後站著的八個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女孩,心中疑惑更盛。

“到底為何騙我來這裏,現在你可以說了。”顏放沉聲說道。

“先生,請先看看我家孩子們的習作!”

“哼,原來又是想請我當塾師的,難道你們沒聽過我的三不教?”顏放明顯不耐煩了。

“請教先生有哪三不教?”杜萱娘仍舊笑容誠懇。

“不教有先生的,不教權貴富戶,不教長得好的。憑你們的穿著做派明顯是有錢人家,還怕請不到別的先生?”前麵兩條還好說,長得好居然也在顏放的不教之列,這可是聞所未聞。

“先生可到我家去看看,我家並非權貴富戶,不過是養豬種藥材的農戶而已,至今這四個男孩子還住在一個房間,也沒有書僮隨從,我家的女兒也沒丫頭服侍,梳頭穿衣皆是自理,還能下廚房做菜。”

顏放抬頭又看了杜萱娘一眼,終於露出奇怪之色,“他們都是你的子女?”

“是,”杜萱娘自豪地答道。

“就算你們算不上富戶,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可能是沒有先生教導的,再者他們長相做派俱都不俗,都在我不教的範圍內,所以這位杜娘子還是另請高明吧!”顏放放下手中的茶杯就想站起來離開。

“恕萱娘冒昧,先生接下來想去哪裏?”杜萱娘突然轉換話題。“聽聞先生流連於山水間,一身學問深藏腹中,上不能匡主,下不能濟民,難道先生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惜麽?”

顏放變色道:“這與你何幹?”一個人總是有軟肋的,顏放的心結便是他的不得誌。

“這當然與萱娘有關,先生不屑與那些小人為伍,自甘退讓,萱娘無話可說,這畢竟是先生的選擇,但是先生難道就隻能在一旁看著那群人將朝綱作踐麽?先生為何不多培養一些高潔之士,讓他們進入朝堂去與那些人抗衡?哪怕先生隻教出一位得用的門人,那些汙穢之氣也會少一些。如今我家中便有四位這樣的好苗子,誰知先生竟然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你如何保證他們將來不和那些人一樣?”顏放動容道。

“我不能保證,所以先生就要從小教導他們啊!先生有沒有聽說過,‘人至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先生如父,教他們成什麽樣子便是什麽樣子,先生何不拿出兩個月的時間,考察他們幾個有沒有資格成為你的學生,兩個月後,或者將來先生想離開,我杜萱娘決不阻攔先生半分!”

“人至初,性本善……,性乃遷。”顏放喃喃地念著這幾句話,心中驚駭,眼前這位看起來隻十八九歲的小婦人居然也有如此高的學識,那這八個孩子還差得了?

顏放突然伸手去拿剛才他不屑一顧的張義他們的習作,越看越神情越嚴肅,杜萱娘繼續在一旁升溫架火,“我家的孩子,不管男孩還是女孩,俱都資質出眾,不愁將來沒有出頭之日,萱娘更擔心的是沒有品行高潔的先生教導他們,一旦他們有出息之後,不但不能匡濟天下,還有可能禍國殃民。”

“這些是女孩子們的字?”顏放拿著趙韻兒等女孩子的習作,神色逐漸激動。

“是,她們沒有先生,都是由兄長們下學後親自傳授,這也是萱娘一直想請一名好先生的由來。”杜萱娘實話實說,張義顧尚暫時有穆先生,對好先生的需求並不那麽迫切。

“也罷,我便在這龍泉驛鎮耽擱兩個月,看你們幾個人值不值得我教!”顏放負手踱到張義兄妹八人麵前說道。

張義忙拉了弟弟妹妹們忽喇喇地跪在顏放麵前,恭敬地連磕八個響頭,正式拜顏放為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