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你最拿手的是什麽?”杜萱娘問。

苟春花經過這半年來的磨練也不似從前那般傻傻的了,立刻便明白杜萱娘已經打算留下她了,連忙得站了起來,動容地說道:“二嫂,我會做飯,劈柴,挑水,種菜,養雞,總之,什麽樣的家務活我都能幹!”

杜萱娘有點不敢置信一看著她消瘦的小身板,這純粹是十項全能選手的節奏啊。

苟春花感覺出了杜萱娘的懷疑,左右看了看,想了一下,便跑去院子裏,拿起井邊的水桶,麻利地打起兩桶水來,兩手一伸,竟然將兩桶水滴水不淌地提進了廚房,動作比張義顧尚還純熟。

一會兒,苟春花又一陣風似的從廚房裏出來,手裏提了一把劈柴刀,直接跑到柴堆旁,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現場表演了一回快速劈柴。

苟春花的能力獲得了大家的一致認同,周玉娥驚歎道,“這位姑姑看起來弱弱的,沒想到卻如此有力氣。”

趙韻兒叫道:“太好了,母親就讓這位姑姑與我們一起上山吧,她準比那些婦人厲害。”

杜萱娘搖頭,顯然惡劣的環境已經讓這位嬌嬌女快速成長,讓她去外麵做事,還得提防張家人上門來找麻煩,暫時還是將她置於肉鋪的保護下是最妥當的,於是杜萱娘想到了更好的安排。

“春花,既然你的家務活擅長,就在家裏做些家務吧,沒事一個人別出這院子,怕你遇到張家那些人時我們救援不及,你的身子還虧著,先養幾天再說。”杜萱娘搶過苟春花手中的柴刀,將她拉回屋子裏說道。

苟春花總算聽明白了杜萱娘的話,這是要直接將她收留到家裏當家人,而不是讓她做普通女工,苟春花覺得一下子從走投無路的境地,突然又回到了安全溫暖的所在,不禁眼一紅,雙膝著地,抱著杜萱娘的腿便大哭起來,仿佛要將半年來所受的痛苦和委屈盡數發泄,眾人隻聽得她斷斷續續地說了一句話,“二嫂,春花永遠都聽你的話!”

杜萱娘心裏也不好受,這個時代的女子生存不易,要活得好更不容易,單看這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子個個都有自己的一段傷心事便知道了。

從此,張家的飯桌上又添了一雙碗筷,八人用餐,剛好一桌,到是熱鬧非凡,大家對突然間多出來的小姑姑也感覺新鮮得很。

“小姑姑,你真的不會寫自己的名字?明天有空我教你寫吧。”張義這個悶葫蘆也難得地熱心了一回。

“大哥,這個事就交給我們吧,你和二哥倒是要抽時間將小姑姑住的柴房的窗戶釘一下,防止野貓之類的跑進去。”顧青橙一直是心細的,且總能抓到重點。

“小姑姑,等一下我送你一把胡麻子的木梳子,可好用呢。”從小喜歡收集各種梳子的李冰冰也大方了一回,將趙韻兒一直都想要的胡麻子木梳子都貢獻了出來。

“哼,小氣鬼,小姑姑的頭發那麽多,你應該送她那把大的竹梳子才對。”趙韻兒在一旁及時拆台,兩姐妹鬧成一團。

周玉娥總是留意著苟春花的碗,一旦發現她碗裏沒菜了,立刻便給她夾上。

苟春花由最初的局促不安到眼眶發紅,再到神態自然地與周玉娥一起去廚房洗碗,相信她很快便會融入到這一家人中去了。

苟春花隻休養了兩天便再也坐不住了,杜萱娘便將家中活汁重新做了分配,因為周玉娥與苟春花二人對讀書識字興趣不大,便承擔了大部分家務,苟春花力氣大,粗重活計便歸了她,洗衣做飯二人輪流,當然一家人的縫補便落在了周玉娥身上。

張義顧尚每天放學回來後要麽整理當天各處的帳目,要麽隨杜萱娘四處巡看。

原本粉團子一般的趙韻兒與李冰冰被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膚色,身高也竄高了一截兒。

成天與難纏的婦人們打交道的顧青橙也給磨練出了一股穩重威嚴的氣勢,小小身板的女孩子不說話,光坐在那兒都能讓人生出不可輕忽的感覺。

三個女孩兒都是上午做事,下午臨帖識字或向周玉娥學做女紅。

張富貴,老王掌櫃,燕青每天下午的學字時間因為事務繁忙,經常中斷,隻好將沙盤帶回了家中,有時間便看書識字,再看他們的帳本,總體水平都有提高。最勤奮當數趙小六,每月的工錢沒處花,除了大部分交給趙韻兒收著,留的零花錢都去買了紙筆,晚上有空便來向張義顧尚請教。

因此張家每晚上一個時辰的集體學習時間,幾乎都有他,照此學習態度發展下去,趙小六雖沒機會科舉,將來當個掌櫃或帳房先生是沒問題的。

杜萱娘仍在研究她的《永徽律疏》,認識繁體字的速度也在突飛猛進。

當然,所謂的集體學習時間,不過是張義顧尚當義務先生的時間,大家都將白天自學弄不明白的東西拿來問他們兩個,對這兩兄弟的助益也很大,最起碼二人為了不被母親與妹妹們問倒,怎麽也得在學堂卯足了勁學更多的知識不是?

在一旁陪著做針線的苟春花與周玉娥總有一人悄悄地進廚房燒好熱水備著,方便一大家子人睡前洗漱。

因為五個人睡在杜萱娘的炕上實在是有些擠,早在苟春花住進來時,周玉娥便搬去了柴房與苟春花同住,二人年齡相仿,且都有傷痛的經曆,倒是好得親姐妹似的。

原本杜萱娘想的便是最近事多,沒空去處理苟春花與張家之間的恩怨,特意讓苟春花暫時不要露麵,可是事情就有這麽多的湊巧,苟春花在一次給老王掌櫃送茶水到鋪子上這麽一會子的時間,恰好就被一個來自苟家莊的客人認了出來,這人當然回村便將這事告訴了張家換人情。

張氏聽說苟春花在杜萱娘那裏,瞬間激動了,“我就說這死丫頭多半跑不遠,原來真跑去張家肉鋪躲起來了,哥,從前你總說我們不占明理,叫我們別去找杜萱娘那賤人的麻煩,現在我們總有理了吧?”

謹慎的張大仍舊搖頭道:“杜娘子那女人門道多得很,能不招惹最好別去招惹,你們別輕舉妄動,待我再去打聽一下杜娘子的確實底細再作計較。”

張大果然去龍泉驛鎮打聽了一番,聽來的消息不容樂觀,“我看這事還是算了,這杜娘子與從前可真是判若兩人,性子大變,現在她不但與驛丞大人,街正,裏正,關係極好,且與鎮上一些有頭有臉的掌櫃也往來密切,其中有底子雄厚的當鋪掌櫃,有與果州最大的糧商是堂兄弟的糧油鋪掌櫃,最近又與有兩個打架極厲害的兒子的雜貨鋪掌櫃走得近,一旦惹了杜萱娘,也就惹了他們。還有她肉鋪裏有個叫燕青的,是龍泉驛鎮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的狠角色,所以這事實在棘手。”

“難道我們就這樣算了?沒有別的法子了?這杜萱娘明知我們在找那個笨丫頭,卻仍將苟春花藏起來。擺明就是要與我們過不去,我們不能就這樣算了!還有那老家夥已經著人來催了好幾次了,說再不送人過去,就讓我們退還聘禮,這家人可不是秀才家,想不退便不退了,人家有兒子在做官,再說當初那家人的聘禮你們也是得了一半的,要退你們也得將那些東西退回來,我可沒錢填這窟窿!”張氏算準了她娘家的幾個兄弟都與她一個德性,別人的東西吃了進去便不想吐出來的。

其它幾虎也隨聲附和,“我們先找人去和她交涉,讓她叫苟春花回家,看她怎麽說!”

張氏更是叫囂道:“杜萱娘已經改了嫁,她現在與苟家無關,她沒權利管我們苟家之事,這回我們占足了理,不但要讓她將人交出來,還得讓她出一筆銀子,看她這回還怎麽囂張!”

張大便到鎮上細細打聽起來,無意中聽說麗春院的老板曲翠櫳和杜萱娘的關係也不錯,張家五兄弟倒是麗春院的常客,張大便去見了曲翠櫳。

也不知這曲翠櫳是怎麽想的,竟然答應替他們傳這個話,說最後成不成的就不敢保證了。張大大喜,表示承下她這份人情了。

這曲翠櫳打著去看李冰冰的幌子又去了張家肉鋪,當然是見不著每天上午都在椅子山上轉悠的李冰冰,卻讓她見著了杜萱娘與苟春花,順便說起了張大讓她傳話的事。

“我覺得這事也很好辦,趁他們鬧的時候,給他們一點教訓,趁機挑明以後春花的事由你這個二嫂作主,讓他們死了這條心。”曲翠櫳為杜萱娘出主意道。

“要如何給他們教訓?嚴格意義上來說,長嫂如母,張氏這回是占著理了,不過也多謝曲姑娘特意來跑這麽一趟,這事我自有計較。”杜萱娘淡淡地說道,這曲翠櫳才是最讓杜萱娘防備的那個,張氏那點破壞力可以忽略不計。

曲翠櫳碰了個軟釘子,也不等李冰冰歸家,訕訕地走了。

回頭見到張大等人,“這事難辦了,估計這回不但你們家的人要不回來,你們還有點麻煩!”

“什麽麻煩?”張大一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