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回到肉鋪,周玉娥仍在沉睡,曲翠櫳自從將李冰冰送來後便再也沒有上過周家,此時卻帶了那兩個侍女上門來了。
“冰冰,我是來接你去果州城觀燈,然後再回家的,萱娘,你們要不要去?去的話,我立刻便叫人去雇馬車!”曲翠櫳又恢複了從前的神采飛揚,應該是看到李進遲遲沒有對她動手,明白了李進對她還是有一點香火情的,於是如冬草遇到春雨,立刻便返青了。
“不,我不去觀燈,我也不回麗春院,那是ji女呆的地方,你也是最大的ji女!以後別來找我了,我不想看到你這個姨娘!”李冰冰突然激動起來,藏到杜萱娘身後死也不出來。
曲翠櫳臉色白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你聽誰胡說八道?讓你叫我姨娘也是在外人麵前,我是生你養你的母親,你怎能這樣與我說話?”
杜萱娘聽不下去了,“曲姑娘,冰冰雖小,但也在一天天長大,有些事她肯定會知道,你不覺得再讓她住在麗春院裏已經不太合適了?”
“我當然知道這個,還用萱娘你說?可是,她父親……。”曲翠櫳故意不說完,用來試探杜萱娘的反應。
杜萱娘突然覺得深深的厭惡,這樣的女人真不配當人母親,連個小孩子都利用,這種故弄玄虛的手段來糊弄那些不知情的人還可以,一旦惹火了李進,或者被李進的對手知道,當了真,李冰冰豈還有小命在?
“如果你知道冰冰的父親是誰,最好立刻帶著她去找他父親,虎毒不食子,就算不能給你們一個名份,想必也會對你們有所安排,怎麽也比呆在麗春院強,除非你不知道她的父親是誰。”杜萱娘故意刺激曲翠櫳,能讓曲翠櫳生下孩子的人一定是比非同凡響的人物,或者李冰冰的身份還有可資利用的地方,否則李進再怎麽不是真心喜歡曲翠櫳,也不可能一點都不計較她生下別人的孩子,畢竟曲翠櫳也算是他名下的女人。
“我當然知道冰冰的父親是誰……,”曲翠櫳聲音越來越弱,臉色紅白交錯,心裏恨不得上前甩這毒舌杜萱娘兩耳光,她若真知道李冰冰的親生父親是誰,還用在這裏看區區一個小寡婦的臉色?
當初那人是李進親自帶來麗春院的,隻說讓她好好服侍這人,不許打聽這人的任何事情,同時還把她的避子湯停了,半個月後那人離開,曲翠櫳如期懷胎,然後生下了李冰冰,後來就算她用盡了一切手段都打聽不出這個人半點消息,同時也更加肯定了這人的位高權重以及對李進的重要性,李冰冰是李進特意製造出來的籌碼,不管將來事態如何發展,她都有可能憑著李冰冰飛上枝頭做鳳凰,這點她一直都 很清楚。
可是到了後來,李冰冰一天天長大,曲翠櫳不但沒有得到李進的特殊關愛,也沒有等到李進與那個神秘人談條件,迎來她母憑女貴的哪一天。
後來,曲翠櫳再也沉不住氣了,便有意無意地宣揚李冰冰是李進的私生女,李進是既不否認,也不承認,更讓曲翠櫳心中沒底,難道那個神秘人已經死了?或者已經失去利用價值?
曲翠櫳深深後悔當時太愛李進,叫她不許打聽那人的事情,她竟真的連那人的小名都沒問,隻記得那人是位麵白無須的三十多歲的男人,兩隻眼睛很有神,舉止有度,一看便知是久居高位之人,而如今的李冰冰竟也越長越像這人。
“罷了,冰冰的父親是誰也與我們無關,雖然我們都很喜歡冰冰,但到底冰冰是你的女兒,你若真的愛冰冰,請讓她遠離麗春院,冰冰聽話,你先隨你母親去,得空你再來杜姨家便是。”
誰知杜冰冰往地下一坐號啕大哭道:“我不回ji院,她又要將我一個人關在小屋子裏了,那些丫環又不給我水喝,不給我飯吃,杜姨求求你了,救救冰冰,我也要做你的女兒!我也要叫你母親!我要哥哥姐姐,我不要曲翠櫳!”
杜萱娘從見到李冰冰的第一眼起,便感覺與這孩子有緣,對她是又愛又憐,此時聽說李冰冰常被關小黑屋,立刻怒火狂飆,“你們竟然將這麽小的孩子一個人關起來,還不給飯食和水,冰冰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張義幾個一直將李冰冰當最小最可愛的妹**愛,聽說李冰冰受此對待,也很生氣,“母親,冰冰好可憐,你將她留下吧。”
李冰冰更是抱著杜萱娘的雙腿哭得死去活來,拒不跟曲翠櫳回去。
杜萱娘隻得對一臉惱怒的曲翠櫳說道:“反正你也給了我五十兩銀子,這幾天也沒花多少,你就讓冰冰在我家再多住幾天吧,等她想通了自然回去,再說你也看到了,都哭得快背過氣去了,你也忍心?”
曲翠櫳想了想,隻得鐵青臉點了點頭,“也罷,我過幾天再來接她,也請萱娘你幫我勸勸這孩子,我再怎樣也生了她,養了她一場,不能這樣對我的。”
“你放心,等她不哭了我自會勸她。”杜萱娘想著,若不是有李冰冰在,李進那殺貨早就將她滅了,還輪得到她來摧殘小孩子?
曲翠櫳低頭地在街頭疾走,眼中沸騰的怨毒似乎快要不受控製地射向地上,將那些堅硬的青石板燒出一個個大洞。
杜萱娘搶了她的李進不算,竟然連她肚子裏掉出來的肉也想奪去,此仇不共戴天,從此這個世上有她便沒有杜萱娘,有杜萱娘便沒有她,曲翠櫳暗中發狠。
曲翠櫳突然回過頭來,對身後的兩個侍女淡淡地說道:“你們兩個今晚收拾一下,住到天字二號去吧!有個重要客人要來!”
那兩個侍女先是大驚,後是大喜,忙說道:“謝姑娘!”
這兩個侍女自從聽到李冰冰說她們不給她飯吃和水喝的時候便已經被嚇得麵無人色,她們是很小便被賣進麗春院的,一直做的是曲翠櫳的侍女,並不接客,對曲翠櫳的性子了解得很。
若在平時被人揭穿她們服侍李冰冰不上心,大不了被訓幾句,但是剛才是在外人尤其是杜萱娘這種有敵意的外人麵前被揭穿的,嚴重地掉了她的麵子,曲翠櫳絕是不可能輕易饒了她們兩個,這二人仿佛已經聞到麗春院西北角那個專供販夫走卒的三等ji女的地字號房裏的惡臭味。
誰知出人意料的是,曲翠櫳竟然叫她們去天字房,那可是紅牌姑娘的地界,待遇堪比小姐,每人還配了一個小丫環服侍,是麗春院姑娘們夢寐以求的地方。
這二人早被麗春院的燈紅酒綠晃亂了心思,想著早晚都是入那一行的,不如趁年輕早點掙個好價錢,隻不過是曲翠櫳不開口,她們也不敢主動流露這心思,最要緊的是希望曲翠櫳能念在們服侍了她好幾年的份上,給她們安排個好一點的房間,就算不能去天字號,但也絕不能去地字房,那是沒什麽姿色,又犯了錯的姑娘呆的地方,那裏才是真正的人間煉獄,沒有幾個女人熬得過兩年的,不是早早地得了病,丟了命,便是直接成了殘花敗柳,無人問津。
曲翠櫳又冷笑道:“這個人十分重要,如果你們惹他不高興了,我隻好老帳舊帳一起算,直接請你們地字房。”
兩個侍女立刻如冷水澆頭,再也高興不起來了,原來曲翠櫳並沒有忘記剛才之事,說明她們的第一個客人絕對屬於那種不好侍候的主,這種事對她們這種在ji院裏混的女人來說,一點都不陌生。
且不說這兩位想做紅牌姑娘的侍女在這邊冷熱交替,可憐的李冰冰一哭不可收拾,似乎將所有的委屈都在此時哭出來了,曲翠櫳都已經走了很久,李冰冰仍在傷心地哭,哄也哄不住,直到將中午吃的飯菜全都吐了出來,杜萱娘心痛得當著李冰冰的麵又將曲翠櫳咒罵了一頓。
李冰冰的哭聲將周玉娥吵醒,一個人坐在炕上將那封信看了又看,似乎在確信什麽,又將那銀簪子緊緊地握住,生怕轉眼便不見了。
杜萱娘抱著李冰冰與張義四兄妹站在炕頭前緊張地看著周玉娥,周玉娥也認真地看著麵前熟悉的麵孔,眼神弱弱的,不再遊離不定,也不再沒有焦點,“嬸子,義弟,尚弟,韻兒妹妹,青橙妹妹,冰冰,我餓了。”
隨著周玉娥的這一聲聲輕喚,幾人交換著驚喜與激動的眼神,然後開心地抱成一團,杜萱娘喜極而泣,周玉娥卻有些疑惑,“弟弟妹妹,嬸子是怎麽了?為何又哭又笑?”
杜萱娘忙說道:“是眼睛裏進沙子了,玉娥,你想吃什麽,我立刻給你做去。”
周玉娥想了想說道:“嬸子,還是我自己來做吧,我想吃你做的餃子!”
“我也要吃!”李冰冰喊道。
“好啊,我們大家一起來包餃子!”
院子裏立刻響起一陣歡呼聲,好人終是有好報的,杜萱娘又信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