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現在就去問問張屠戶,看他願意不願意拿出三十兩銀子,我今天就暫時不去夫人跟前回話了。”
“我不願意,我要等王老爺!”杜萱娘故意抹著眼淚說道。
苟婆子橫了杜萱娘一眼,“苟家的戶主還是我的名字,家裏的事必得我說了算,就這樣定了,誰出的聘金高,你就去哪家,而且要越快越好!十兩銀子也出得了手,虧了還是有數的大戶人家!”
薑婆子忙起身告辭,“那我先去張屠戶那裏,看他怎麽說,若能成我今天就讓他來你家說定!”
這也正中苟婆子下懷,她就是要趁張氏回娘家將銀子搞到手再說。
杜萱娘回到西屋繼續哭,苟婆子心裏卻很爽快,暗暗啐道:“呸,就憑你這窮鬼命,也想嫁進大戶人家享福?若讓你去了王家,將來我家春花見了你豈不是還得向你低頭?寡婦配窮鰥夫剛剛好!”
薑婆子很快就回來了,是與張屠戶雇了馬車來的,還帶了一盒子膳寶齋的糕點。
張屠戶大名張正,三十出頭,十一歲的兒子張義出生才半年,老婆就病故了。剛開始幾年也有媒人上門來提親,但他擔心幼子被繼母虐待,都回絕了。
對於杜萱娘,張正並不陌生,以前常來他攤子上買肉,總是低著頭給了錢,拿起肉就走,一名話都沒與他說過。
但是張正卻對這個常年衣衫破舊,麵有菜色的小娘子十分同情。
後來又聽說苟二病死,杜萱娘成親不到三個月便成了寡婦,當時他就莫名其妙地動了再娶的心思,想著等杜萱娘在苟家守滿三年,他就立即上門提親,沒想到苟家算是缺德透頂,苟二剛死不久就將杜萱娘典給了王員外家。
這回正好又聽說杜萱娘從王家回來了,要另外擇人再嫁,便一刻不肯耽擱地去求了薑婆子。
更沒想到的是,親事竟然一說就成,雖然聘金要得有點高,還有點急。因他自己也隻攢下十來兩銀子,便立即找了鄰居陳掌櫃,用房契作押,暫借了二十兩,打算先把親事訂下來再說。
張正進了苟家院子沒有看到杜萱娘,隻是失望了一瞬,便熱絡地上前與苟婆子見禮,並送上糕點。
苟婆子看到張正的形象比起她未來女婿差遠了,心中更是滿意,不一會兒便扯到正題上。
因為是寡婦再嫁,什麽三媒六聘就可以省去很多,但至少要有個媒人或保人才行,當然最重要的是婚書,有了它才能應付將來苟家和張家耍無賴。
張正將整整齊齊的六錠五兩重的官銀放在苟婆子麵前,杜萱娘隔著窗戶紙都能看到苟婆子眼中那貪婪的目光。
杜萱娘心中暫時鬆了一口氣,看起來這個張正還真是個不錯的老實男人,居然眼都不眨地拿出三十兩紋銀來娶她這個在世人眼裏已經兩為人婦的寡婦。三十兩銀子當時可買三個大丫頭,四匹好馬,或者一座小一點的宅院。
杜萱娘暗自決定這份情她也得銘記,將來她一定要雙倍還他這銀子,不能讓老實人吃虧。
薑婆子按杜萱娘教的,說道:“這三十兩銀子也不是個小數目,這樣吧,反正他們兩個也不是頭婚,那些虛禮我們就省了,但是那婚書是要寫下的。”
苟婆子摩挲著光滑的銀錠子,恨不得立刻將之攬到自己懷裏藏起來,“寫什麽婚書?難道我老婆子還賴了你們的不成?”
薑婆子伸手將銀子壓住,仍舊用布包起來,苟婆子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薑婆子說道:“不是信不過你,是你家那大兒媳的厲害遠近有誰不知?還是白紙黑字的穩當一些!”
張正在一旁也不住點頭,“我們現在就去求裏正作保,寫下婚書,薑媽媽是現成的媒人。”
苟婆子無法,隻得上樓去拿了杜萱娘的庚貼,三人隨即去了裏正家。
三人一走,苟春花就從樓上下來,直奔西屋,“二嫂,你不是要在我們家為我二哥守一輩子的嗎?為何又要嫁給那個叫張屠戶的?”
杜萱娘看著眼前這個單純的小姑子,苦著臉說:“我也想啊,不是娘看著我礙眼嗎?還有大嫂那麽厲害,我在家也是呆不下去的。”
“你說的也是,我也好想快點離了這個家!”苟春花突然害起羞來,“二嫂,我將來訂親和迎親的時候你會回家來嗎?這家裏就你對我最好了!”
杜萱娘愕然,沒想到會在苟春花嘴裏聽到這樣的話,她實在想不起什麽時候對她好過,隻不過是自己不會修改衣服便教她找人幫忙,及教她怎麽教訓大牛二牛而已,初衷絕不是為了對她好。
“哪裏就對你好了?你成親的時候我若得到信定會來給你添箱。隻不過有句話要提醒你,出嫁以後做事要比家裏多長一個心,多用一個眼,多看看旁人是怎麽做的,當然這個旁人是除了你娘和大嫂。”
杜萱娘覺得有必要提點一下苟春花,如果不出意外她與李秀才家的婚事很快就會訂下來,她如果是用她娘和大嫂那一套去李家生活,肯定會被人啃得渣都不剩。
可惜的是這等簡單的生活經驗苟春花居然也聽不懂,睜著兩隻茫然的小眼,愣愣地看著杜萱娘,讓杜萱娘很是喪氣。
“好了,現在不懂不關係,記住它就行,將來多吃點虧你就會懂了。還有,今天的事一個人都不能說,尤其是你大嫂,娘收了我的聘金是要給你做陪嫁,讓你將來過好日子的,若是給你大嫂知道了,你們就一個子兒也別想得了,明白了嗎?”
還好,關於錢的事苟春花的腦子還轉得過來,忙使勁點頭。
三人去了大概一個時辰,直到黃昏時才回來。
苟婆子懷裏揣著沉甸甸的銀子匆忙上樓藏銀去了,杜萱娘在院子與張正正式大禮相見,“謝恩公救萱娘於水火,此等大恩萱娘現在無以為報,待日後定當重謝!”
張正看到杜萱娘如此鄭重其事地說話,一時間口鈍舌拙,滿麵通紅,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薑媽媽笑罵道:“你這丫頭什麽時候也學會掉文了?什麽恩公不恩公的,快別如此生分,如今你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呢?”
說著拿出兩張寫滿了字的紙,一張遞給張正,“這是女方的答婚書,你要收好了,這可是三十兩雪花銀呢!”
另一張給杜萱娘,“這個是男方的通婚書,苟家再找你麻煩時就把它亮出來。”
杜萱娘接過一看,通篇的繁體字,認識的沒幾個,想來也沒有人會拿這個來開玩笑,便仔細地將那紙收好。
張正憐惜地著看杜萱娘,越看心裏越歡喜,想著這可憐的小娘子終於成了他的女人,以後就算自己不吃不喝也不能再讓她受委屈了。
杜萱娘抬頭問,“你什麽時候來接我?要不我現在就跟你回去?”
張正詫異於平日裏看起來挺害羞的杜萱娘一旦開口說起話竟如此大膽直接,說起成親的事好像在說我今天中午吃了兩碗飯一般尋常,同時又想到她好像並不嫌棄自己歲數大,還有一個兒子的事實,心底一股甜蜜湧起,很想說現在就跟他回去,可是又不想委屈了她,便說道:“你連套嫁衣都沒有,還是明天吧,我今天回去連夜給你置辦一些必需的東西,明天再請鄰居們幫忙弄幾桌酒菜,怎麽說這也是我們兩個的大事,我們家雖窮,但也不能太委屈了你。”
杜萱娘心下也是感動的,雖然她從來沒想過真的要嫁給這位張正,隻是將他當作跳板,借以實現她遠離苟家單獨立戶的願望,但是被一個男人如此看重的感覺還是挺好的。
杜萱娘又在心裏添加了一項要為張正尋找一門好媳婦的計劃。
張正依依不舍地與薑婆子離開,自然薑婆子的謝媒禮是少不了的。因為薑婆子隻向王夫人告假一天,第二天就得回王家聽差了,杜萱娘與張正的成親喜酒是趕不上了的,但說好以後補請。不過,這回她若把這樁由她親自出麵做媒,將杜萱娘另嫁他人的事告訴王夫人,估計王夫人不但不會再記恨她從前將杜萱娘介紹給王家的事,說不定還有打賞。
薑婆子和張正前腳剛走,苟大一家後腳就回來了。
張氏看到站在門口的杜萱娘,上前訕訕地打招呼,“二弟媳,你這是在送客?今天是那位親戚上門來了?我竟沒趕上!”
杜萱娘暗惱,這倒黴催的一家子,怎麽不多死在她娘家幾天?早知就不該聽張正的,應該立即離了苟家,既省心又省事。
杜萱娘心念電轉間便似笑非笑地說道:“還能有誰?當然是王老爺家的人!”
張氏一聽,忙問道:“是來給二弟媳提親的?你怎麽不打發人來叫我一聲?這些禮數方麵的我最內行了,保證幫你弄得體體麵麵,風風光光!”
杜萱娘心底冷笑,不就是想訛王家的銀子嗎?偏還說得那麽好聽,可惜你再精也沒有苟婆子精,人家銀子早已入了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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