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虞綰綰的庭院,卿長生躊躇不前,幾次上前欲要敲響她的房門,可猶豫再三還是將舉起的手放下退回院中。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跟一個連前世都算不上大人的女孩子張口說出退婚二字,這個年紀正是自尊心作祟的時候。
正如華夏前世的聖賢所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也許當初就不該留下來,直接拒了這樁婚事離開反而不會出現今日的兩難境地!
憑心而論,若論長相虞綰綰也是萬裏挑一的絕色女子,小小年紀便已初露美人雛形,二人相處幾日雖沒有擦出什麽火花,但也算共同經曆了生死,倘若說心中沒有半分漣漪,倒是顯得虛偽了。
可這絕不是愛慕之情,亦或者說本質上卿長生還無法對一個年僅十五歲的未成年女孩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
畢竟前世可是有著一套完整的刑法!
猶豫了半天,卿長生微微歎息,索性就在庭院內的石桌旁坐下,理一理自己心中那亂成一團的思緒!
而另一邊,房內的虞綰綰似是察覺出有人在自己的院落來回徘徊,擱著門縫瞧見來人是卿長生時,頓時芳心一緊,一雙玉手搭在門栓之上,不知是怕他敲門,還是怕自己開門。
虞綰綰隱隱約約能感覺出卿長生今日前來找自己是想說一些自己並不想聽之事,亦或者是他要離開了?
縱使如何自欺欺人,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就在虞綰綰坐在房內胡思亂想之際,卿長生那熟悉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
“綰綰,你在裏麵嗎?”
虞綰綰下意識捂住自己的紅唇沒敢應聲。
“哎,我知道你多半是在的,所以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
頓了頓,卿長生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我二人眼下雖有著婚約,可終究對彼此沒有過多的了解,況且在青梅鎮時我就曾與你說過我這一生所求並非是為了追求長生,縱使玉京之上如何之好,也抵不過我想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決心,所以……”
不待卿長生說完,虞綰綰的聲音便傳來。
“不必多說,你我二人的婚約本就是師尊定下的,所以此事並非是我所願,當初也不過是因為一絲執念才拖遝至今,如今既已解開心結,此事便不用再提了,往後你我各自安好便是!”
“綰綰姑娘能這麽想,我也就放心了,山高水長,咱們有緣修真界再見!”
“等等!”
正當轉身離去之際,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打開,虞綰綰叫住了他!
卿長生詫異的回頭問道:“綰綰姑娘還有何事?”
“這是青梅鎮當日你給的法寶,回來的時候事多,竟一時忘了歸還給長生師兄,此物過於珍貴,還請長生師兄好生收藏!”
說罷便將入雲從儲物袋中取出,遞到了卿長生的眼前。
卿長生伸出了手將從邱淩峰那兒白嫖的入雲又推了回去,笑著道:“此物既然給你了,你收下便是,修真無歲月,此去一別不知再見何時,更何況你的及笄禮我也未曾送禮,入雲便當作是卿某給你的賀禮!”
也不等虞綰綰繼續說些什麽,卿長生瀟灑的一轉身,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此番拜別,長生祝綰綰姑娘大道無阻,早登玉京!”
可麵上卻是一臉哭相,心裏更是在滴血:我的入雲啊,本就沒什麽法寶,眼下又打腫臉充胖子白送出去一件,陌鈴鐺那個死丫頭,非得把那枚玉簪搶走,這回好了吧,本來一兩銀子就能解決的事兒,到頭來虧了血本送出去一個法器,造孽啊!
望著卿長生離去的背影,虞綰綰芳心微微顫抖,默默地握緊了手中的入雲,眼底不自覺地泛紅。
也不知怎的,她覺著今日卿長生離別之言似是撥動了自己的心弦。
玉京當真就如宗內之人說的那般好嗎?
在拜別完妙音宗的清風以及一眾長老之後,卿長生站在山門處,回頭看了眼這座氣勢磅礴的宗門門頭,萬千思緒拂過心頭。
短短數日,卻好像搞得有生離死別一般,這人啊,就是多愁善感!
“小家夥,同綰綰說清楚了?”
卿長生不用看都知道身邊站著的是那位紅塵槍仙柳隨風。
“說清楚了!”
柳隨風難得神色嚴肅的對著卿長生道:“你可知今日一別,未來將會麵臨何等的險阻?”
卿長生哂笑道:“無非是一些覬覦我功法之人的偷襲罷了!”
“你倒是看得開!”
“看不看得開也就那麽回事兒了,難不成我還要一直在柳前輩的庇護下過完這一生?亦或者說前輩能庇護我一輩子?”
卿長生的雙眸宛若深邃的星空,毫不避諱與柳隨風對視。
“嗬嗬,也對,我啊,恐怕也就僅剩這一年的光景了,若是還不突破,妙音宗到了我這代也算是沒落了!也不知道如何有顏麵麵對妙音宗的那些先輩!”
“柳前輩做的已經很好了,妙音宗的先輩們若是知曉那日在宗門諸多高手戰死的情況下,你還能站出來力挽狂瀾,也會心疼的道一句難為你了!”
略一猶豫,卿長生掏出來那枚丹藥道:“柳前輩,不知這枚丹藥對你而言可有幫助?”
看著卿長生手中的那枚天道丹,柳隨風莞爾一笑:“我本以為你這小家夥舍不得將此物給我呢!”
似是被柳隨風拆穿,卿長生尷尬的輕咳一聲掩飾道:“咳,哪兒能啊!隻不過先前事多,忙忘了!”
柳隨風自是不會和他計較,但也沒有去接過他手中的天道丹,而是淡淡開口道:“散仙既然沾了個仙字,修真界的丹藥對我而言也就失去了作用,所以這枚丹藥於我來說和糖豆沒什麽區別!”
“也對,都是仙人了,普通的修真丹藥自然也就成了類似凡間的飯菜了!”
卿長生撓了撓頭,疑惑道:“那柳前輩如今需要何物才能渡過眼前的困境?”
柳隨風灑脫一笑:“修為越高越應當明白一個道理,世間諸事諸物,一飲一啄皆是定數,凡天地異寶自有自己的命數,不是人力可為,倘若一心強取,終究是落了下乘,凡人尚有五十而知天命一說,如今我也四百九十九歲了,豈能連個凡人都不如?順其自然吧!”
卿長生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對著柳隨風拱手道:“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長生多謝前輩的庇護之情,若……若有機會,必會有再見那日!”
柳隨風也不矯情,身形瞬間消失,半空中傳來玩味兒之聲:“若是再來時見不到我,便去後山那座洞府處,記得來時捎帶兩瓶好酒,我啊,已經有三百年沒有喝過酒了!”
微微頷首,卿長生最後看了一眼妙音宗的宗門,隨即便大步流星的朝著山下走去!
然而就在卿長生離開妙音宗山腳的一瞬間,其身後一道淩厲的眸子就欲追上去。
可剛一動身,便被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後者神色驚恐,下意識外放神識查探,可神識好似進入了鬼打牆一般,隻能籠罩在自身不足半米的地方,根本無法向外延伸。
“我道是誰一直在我妙音宗附近鬼鬼祟祟的,沒想到是摘星閣的弟子!”
那人麵容一緊,趕忙矢口否認道:“晚輩誤打誤撞來到貴派山腳,並非有意在此逗留!還望前輩高抬貴手,饒我一命!”
“噗嗤”一聲輕笑。
柳隨風的身影瞬間出現在那人身前,調笑道:“你覺著我能信?”
不等那人開口,柳隨風淡淡道:“從那日孫陽離開之時,沒兩天你便來了,想來是他安排的吧!隻可惜他錯過了最佳時機,否則那小家夥外出青梅鎮時,你們便有機會的!一步遲,步步遲,往後你們可就沒機會咯!”
見誆騙不成,那人索性攤牌道:“柳前輩既然知曉,何不順水推舟助我摘星閣奪取卿長生的機緣,事成之後,功法你我兩家共同翻閱豈不是更好?況且柳前輩雖如今已是合體期巔峰,可壽元將盡,若是再無精進,隻怕妙音宗就要徹底跌出東域的一門二閣三宗之列,倘若能參悟卿長生功法的一星半點,想來柳前輩便能邁入出竅期,又能為妙音宗延續百年盛況,何樂而不為呢?”
“摘星閣到了孫從運父子這輩,也算是沒落了,竟這般沒出息?隻會覬覦他人的機緣?難不成還真給那小家夥說中了?這修真便是修魔啊!”
眼見柳隨風對自己起了殺心,那人當即出言威脅道:“柳隨風,你若殺我,摘星閣絕不會放過妙音宗的!”
“聒噪,若孫從運有那個膽子盡管讓他來便是,柳某正愁這三轉之劫不知該選哪處地方渡過呢!我看摘星閣就不錯,人傑地靈,是個渡劫的好地方!”
話音剛落,柳隨風手掌猶如趕蒼蠅一般虛空落下,眨眼間那人便炸開,化為一團血霧消散在林間。
看向卿長生離去的背影,柳隨風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小家夥,這便算是我給你的臨別贈禮吧!”
另一邊,摘星閣內,陳武第一時間來到了孫陽的臥房,神色凝重低聲道:“少閣主,星衛北七的命牌破碎了!”
孫陽雙眼微眯,左手下意識將杯盞死死捏緊,輕聲道:“看來是柳隨風那個老東西出手了啊!”
摘星閣能位列東域的一門二閣三宗其底蘊可想而知,而能入選摘星閣星衛之人放在小宗門內也是天才級別的人物。
他們是按照天上星宿來命名,最差也是元嬰期巔峰修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保命本事,碰上比自己高出一個大境界的修真者,縱使打不過,也有大概率能夠逃走!
而能讓北七連信號都傳不回來,便被輕易抹殺掉,除了柳隨風,孫陽想不出妙音宗還有第二個這樣的存在!
“眼下我們失去了卿長生的蹤跡,要不要再派人去雲隱宗守著?”
略一沉吟,孫陽擺了擺手道:“先不去管他,當務之急應當盡全力打探出天陽果的下落,若是祖父能夠安然渡過天劫,我摘星閣便能出一位大乘期的修真者,屆時卿長生的機緣還不是手到擒來?那柳隨風也不過是隻隨手便可以碾死的螞蟻!”
略微停頓,孫陽眼底泛起一抹不甘道:“仙玄門占據東域第一太久了,這位置也是時候輪到我們摘星閣來坐了!”
“是!”
……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
唱著好漢歌,邁著歡快的步伐,卿長生肆意的在山間小路上慢步。
一連數天,對於一個路癡來說,確實是難為他了,不得已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哎,早知道就應該先問問柳前輩,自家雲隱宗在哪個方向,然後讓鳳鸞帶著我禦劍飛行就好了!哎,造孽啊!誰能想到一個堂堂的元嬰期修真者,趕路還需要靠自己的十一路公交車呢?真是悲催的要死!”
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漫無目的地遊走,好在修真者沒有體力一說,隻要真元尚在,便不會如凡人一樣受到疲憊感的影響。
眼見天色漸晚,卿長生哀怨道:“我的老天爺啊,該不會是又要讓我露宿山野吧?一連三四天了,都沒瞧見一個村莊,總不能天天睡馬路吧!好在這裏不是前世,路邊沒車,否則保不齊自己第二天就得跟個貼紙似的粘在地上了!”
正說著話呢,突然卿長生眼前一亮,似是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視平線內驟然冒起了嫋嫋炊煙,這讓卿長生大喜過望!
雖說已經是修真者不用睡覺,可誰不願意身邊有張床?哪怕是不睡,看著也安心些!
當即加快腳步,朝著村落跑去,為了避免驚世駭俗,卿長生還特意貼心的沒有動用鳳鸞帶自己飛過去!
眼前著村落的輪廓逐漸顯現出來,前方恰巧有一道人影。
卿長生頓時放慢腳步,來到神色匆匆的莊稼漢身旁笑著道:“大叔,勞駕問個事兒!”
可這話一出,那名莊稼漢一個激靈,下意識揮舞著鋤頭朝著卿長生砸了過去,嘴裏還不停地叫嚷道:“別過來,別過來!妖魔鬼怪快滾開!”
卿長生僅是微微後仰便躲過了莊稼漢的鋤頭,在他看來,眼前之人的動作慢的猶如烏龜爬一般。
當確定沒有聲音之後,莊稼漢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左眼睜開一條縫隙,入眼便瞧見一臉無奈的卿長生站在自己身前。
嚇得他連忙後退兩步,手裏緊握著鋤頭,神色戒備道:“你是人是鬼?”
卿長生微微聳肩道:“大叔,你瞧著我像人像鬼?”
見狀,莊稼漢才鬆了口氣,可隨即又焦急道:“你這年輕人,好不知輕重,都這個時辰了還敢往我們村跑!”
“哈?咋啦?大叔,你們村難不成有吃人的妖怪?”卿長生打趣道。
“噓,莫要亂說話,趕緊的,跟大叔回家!瞧你這細皮嫩肉的,若是碰上了那玩意兒,還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
不由分說,莊稼漢一把拉起卿長生的手便朝自家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