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與趙貞再竹林站了整整一夜。期間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沉默地看著那座被潔白鮫紗輕覆的水榭。當東方露出魚肚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破雲層的時候,我看到一抹明黃色的身影自從水榭中走了出來,與此同時,四周站著的身著鎧甲,手持劍戟的士兵則紛紛跪下,口中高呼萬歲。而緊隨在那抹明黃色身影後方的,則是一襲白衣的趙硯。接著,在眾多士兵的保護下,那抹明黃色的聲音登上了獨屬於帝王的刻有九龍紋樣的車碾。過了一會,待儀仗隊遠去之後,趙貞微微側首,淡淡地說道:“等會你直接去大殿外等候,會有人告訴你應該怎麽做。”

雖然心裏有諸多疑惑尚未解開,但此時此刻,劉澈的性命握在了他們的手中,我也隻能聽令行事。應了一句之後,我縱身掠起,前往趙貞所說的用來上朝的大殿方向。我本以為自己必然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到順利到達,卻不曾想到一路上的守衛竟是十分地鬆懈,以至於我幾乎可以說是來去自由。不過等到我到達了目的地之後才發現,並不是守衛鬆懈,而是因為我易容成了李公公。所以一路上,自然沒有什麽人阻攔了。可縱是如此,心裏的不安和疑惑卻是越發濃重起來。

隨著金鞭的響起,百官們也陸陸續續前來上朝。我按照趙貞之前的吩咐,站在大殿外等候。不一會,我感覺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才發現拍我的竟是寧王:“李公公怎麽不去殿內候著,卻站在這裏發呆?”

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後背上的冷汗,怎麽會這樣,難道趙貞讓我等的人就是寧王。可是寧王不是與趙硯一起謀反了麽?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寧王卻已經抓著我的手臂,不由分說地幾乎是用拽地將我拽到了一邊。就在我拚命將手抽出來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唐沫,是我。”

“師兄?”我深吸了口氣,瞥了眼四周確定沒什麽人注意到後,我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唐沫,事關重大,我隻能長話短說。”四師兄同樣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此時上朝的人已經越來越多,“等會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輕舉妄動,聽明白了麽?”

“可是趙貞讓我去殺……”

不等我話說完,便被四師兄給打斷了:“李公公,等會就有勞你了。”說著,他一拂衣袖,大步走入殿中,隻留下莫名其妙的我站在原地。緊接著,我眼角的餘光便撇到一個穿著皂藍色衣裳的宮人走了過來,他雙手托著隻用紅木漆盤,上麵覆著黃色的綾布。我整了整心神,冷眼看著那端著漆盤的宮人慢慢向我走近。

“是唐姑娘吧。”那名宮人將手中的漆盤交給我的一瞬間,我終於可以確定他就是趙貞要我等的人。因為在漆盤的下方,我摸到了一柄飛刀,“姑娘你可要小心,刀上課淬著劇毒呢。”

“嗯。”在觸碰到的那一刹那,我已隱隱猜到其上必然有毒,“皇上除了讓你將這個交給我之外,就沒有別的吩咐了?”

那宮人笑了笑,垂袖彎腰,恭聲道:“除此之外,皇上還讓奴才將這個交給姑娘,讓姑娘您行刺的時候,務必將其保管好,否則的話劉大人可就要性命不保了。”

我看著手中那泛著金光的印章,一瞬間,所有的疑惑全部都消失了。原來,這才是趙貞真正的目的,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皇位,而是——天下!所謂的刺殺不過隻是一個幌子,他真正需要的是一個攻打陸迦的名正言順的借口。而這個名正言順的借口則必須由我來完成,因為我是宣而的母親。一旦我真的在這大殿之上實施了刺殺,那就意味著兩國交戰的開始,不但如此,到時候先實施刺殺的陸迦勢必也會成為理虧的一方,激起民憤。

心中逐漸升起無法言語的憤怒,卻隻能將其強壓在心底,我將能夠證明我身份的印章收入袖中,淡淡地說道:“你可以滾了。”

那宮人笑了笑,道:“姑娘,奴才現在還不能滾,否則誰領您進殿呢?走吧!”

將藏在漆盤下方的飛刀斂入袖中,在那名宮人的引領下,我沿著大殿側旁的小道慢慢走著。此時文武百官已經整齊地站在大殿中央,隻等著帝王的到來。看著玉階之上那讓無數人為之瘋狂且沾滿血腥的龍椅,我竟想起了宣兒。我怎麽可以那麽殘忍,讓他坐上那樣一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

一襲白衣的趙硯站立在文武百官的首端,與之並肩而立的還有寧王,不對,應該說是四師兄。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手端放有禪位詔書的漆盤,自玉階側旁緩緩走了上去,站在龍椅旁。那名負責引路的宮人則垂首站在玉階之下,並沒有離開。

“上朝。”隨著一聲尖細嗓音的響起。身著龍袍頭戴紫金冠的趙貞在宮人的攙扶下穩步走上玉階,端坐於龍椅之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我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端坐在龍椅上的趙貞的孿生哥哥。嘖嘖,不愧是孿生兄弟,這不僅容貌一模一樣,就連聲音也是一模一樣的。就在我偷偷打量的時候,冒牌皇帝也恰巧向我看了一眼,“宣旨。”

在宣讀禪位詔書之前,將人殺死。

我深吸了口氣,心裏還在捉摸到底該怎麽辦。如果不按照趙貞的要求做,那麽劉澈要怎麽辦?此時,垂首立在玉階之下的那名宮人已經走到我旁邊,掀開覆蓋在漆盤上的黃色綾布,緊接著拿起聖旨,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怎麽辦,到底是殺還是不殺?就在我猶豫不決之際,那名宣讀聖旨的宮人卻突然倒了下去,在眾人還沒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無數身著鎧甲手持劍戟的士兵如潮水般湧入大殿之中,放眼望去,不僅僅是大殿,就是外麵也裏三層,外三層地站滿了士兵,這樣的情景讓我不禁想起了甕中捉鱉。等等,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又沒出手,宣讀詔書的宮人怎麽就死了?

待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那倒在地上的宮人的喉嚨上插著的竟是衛國影衛所用的飛刀。難道說是四師兄……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喬裝成寧王的四師兄已經一個縱身掠到了玉階之上,緊隨其後的則是手持利劍的趙硯。與此同時,那些湧入大殿的士兵也紛紛向玉階逼近,文武百官則紛紛退到了大殿後方,若不是門口有重重士兵守衛,隻怕他們早已衝了出去。

“護駕,護駕……”

站在皇帝身後的兩名宮人雖然已經嚇得麵色慘白,卻仍舊擋在了趙貞麵前,拚命尖叫著:“來人啊,快來人啊,有衛國餘孽勾結陸迦,想要行刺皇上,來人啊,快來人啊,護駕,畫家……”

尖細的叫聲如同驚雷刺痛了每一個人的神經,不單單是我,就連素來冷靜的四師兄也是臉色大變。隻是還來不及細想,頭頂上方便緩緩落下一個巨大的類似鐵籠一樣的東西,似想要將玉階之上的人全部籠入其中。該死,要是被關在裏麵,那可真的要玩完了。看著被趙硯拖住無法逃離的四師兄,我咬了咬牙,決定先讓自己逃出去,否則若是兩個人都被捉住,豈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麽。然而就在我眼看著要逃出去的時候,後背卻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轟隆,巨大的鐵籠落下,被罩住的不僅僅是我,還有四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