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著雪花的寒風呼嘯而過，目光略過那仿佛是條蜿蜒盤旋的金龍似的神策軍，心裏湧起複雜而又難以言喻的滋味。金色的鎧甲散發出比風雪更為冰冷的光芒，而那透著堅定與忠誠的眼神則帶著讓人無法撼動的忠誠於驕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整齊劃一的喊聲響徹天際，劃破夜幕，目光所向則是他們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年輕帝王。

在這一瞬間我終於意識到，帝王並不是簡簡單單坐穩那張龍椅就夠了的。沾染在龍椅上的也並非隻有鮮血，還有忠誠、背叛、利用、羨慕、覬覦、怒斥等等人類靈魂最深處的感情，這些感情彼此混合相溶，讓端坐在龍椅之上，掌握生殺大權的帝王無無法分辨。既不能一刀全部斬斷，又不能完全放任自流，亦是不能相信任何人。最終剩下的便隻有連自己都無法弄明白的懷疑……

他的衣袂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唇邊還沾染著殷紅的血跡，眉宇間有著濃的化不開的焦慮。但下一個瞬間，他卻還是給了我一個讓我放心的淺笑。與此同時，趙貞以及鬆開了我的手臂，身上的力氣亦是稍稍恢複了些，隻是腳步仍是有些踉蹌。

“要和他一起死麽？那裏可是埋著火藥的。”

趙貞的話使我停下腳步，清貴非凡的容顏白皙地毫無生氣，細長的眼尾此刻亦是如死神般冷的讓人無法直視。那個計劃不是還沒有實施麽，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殺了劉澈的。可是，這世間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一次合作的對象是天下間最為善變的帝王啊，誰又能保證六年前的那個約定不是騙局。

“一起死，也沒什麽不好的。”我淡淡一笑，提起虛弱無力的步子，慢慢向劉澈走去。再次觸及到那溫暖的懷抱，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他捧起我的臉，替我擦去淚水，卻是什麽話都不說，隻是沒由來笑著。

看著他唇邊尚未幹透的血跡，方才想起他中了毒，“你的毒……”

他搖搖頭，用眼神示意我什麽話都不要問。而我則突然想起一件差不多快要被我忘記的事情，在趙貞眼中劉澈應該是武功全失的。這件事情早在我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劉澈便已經對我交代過了。如果是這樣，那趙貞突然出現在馬車上，並且問我的那句‘想不想看看他殺人的樣子’則說明，趙貞已經知道劉澈懷有武功的事情，那麽……

混亂的線索讓我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可下一個瞬間，溫熱的手掌便撫上了我的臉頰，他輕笑道：“小東西，別想太多，對生養不好。”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研究生養問題，真是敗給他了。

“天亡我東方家啊。”站在旁邊的東方智嘶啞著聲音，仰頭看著漆黑的夜幕，麵容則是說不出的悲痛，“天亡我東方家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低聲問劉澈。

他搖搖頭，臉上難得顯現出了黯然。“我雖然料到東方雀已與趙貞合作，但卻沒有料到東方智會出現，更沒有料到趙貞會親自帶著神策軍前來。本以為……算了，如今說什麽都晚了。”

“我們會死麽？”他的黯然使我的心也不禁跟著黯然起來，若不是情況糟到一定程度，他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不會死。至少現在不會。”

“嗯？”他堅定的語氣讓我愣了愣，隨即低聲問道，“你是不是還留了什麽後手？”

“沒有後手。”他幽幽歎了口氣，“總之趙貞是不會殺你我的，但是……會不會將整個東方家族屠殺殆盡，這就不得而知了。”

在劉澈說出‘屠殺殆盡’四個字的時候，東方智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接著便是一陣沙啞的苦笑：“自作孽，不可活，隻恨當初我鬼迷心竅，竟縱容那些奸佞小人將財使殺害，罷了，今日我東方智命絕於此，也算是報答你姐姐當年的知遇之恩了。”

“放心，你暫時還死不了。”劉澈淡淡地瞥了一眼東方智。

東方智神色一僵，雙眼卻是更加渾濁，猶如僵死之人：“你又何苦留我的性命。”

“留你性命自有用處。”劉澈緩緩說道，“總之，沒我的準許，你不準死。”

“皇上，還等什麽，隻要除了劉澈，我東方家族便可以徹底效忠於您了。”東方雀神色冷厲，恨不得立即將劉澈置於死地。

“東方家族的徹底效忠？”趙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論江湖排名，第一位白水莊，第二為火獄宮，第三則為擁有雀殺的南宮家族。除此之外，還有川蜀唐門，霹靂堂。若論商道，已故陸迦女皇劉璿，其隱藏域暗中的商會不說占盡天下，至少也五成之多，而劉澈所擁有的亦有三成。試問你東方家族又有什麽資本能夠為朕效忠？”

這話，讓東方雀隱隱變了臉色：“皇上……”

“女人到底是女人。”趙貞笑了笑，緩緩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要置劉澈於死地，卻不知道他這麽做雖是為了保護他姐姐所留下來的勢力，但實際上也是在保護你們東方家族。銀鉤賭坊每年至少盈利數億，天下間任何人都會對這筆財富動心，就連朕也會。卻唯獨劉澈不會，知道為什麽麽？因為這本就是屬於他的東西，而他也很是大方的將這筆財富送給你東方家族，可惜的是……你太貪心，總想著徹底擁有，甚至想要殺死劉澈。你放棄了一個願意將財富與你分享的人的保護，卻和天下間最容不得分享的帝王達成聯盟，你不覺得自己很蠢麽？”

“你……”東方雀連連後退，若不是有東方鵠扶著，隻怕她就要跌倒在地上。

“朕承認，你是個很出色的女子，膽量、手腕、魄力皆為上乘。隻可惜，你嫉妒著一個自己永遠無法超越的女子，劉璿。”趙貞的眼睛緩緩眯起，怎麽看怎麽像是一隻正在步步緊逼獵物的狐狸，“據說你與劉璿愛上了同一個男人，隻可惜那個男人對你毫無興趣。你因愛生恨，縱使劉璿好心將財使給你，你卻當成是她對你的嘲笑，將財使殺害，妄圖獨占銀鉤賭坊。而如今，她的弟弟劉澈，眼看著就要一步一步染指你花了二十多年經營的銀鉤賭坊，你的恨意再次湧現出來，不顧後果來尋求朕的庇佑，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皇上又如何？”東方雀睜開扶著他的東方鵠的手臂，“你以為憑著這些神策軍，就能困住我東方雀麽？”

“憑你的武功，自然是困不住的，可若是……”趙貞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濃，“他呢？”

話音才落，一抹清麗的紫色身影翩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