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空中依舊紛紛揚揚地飄著雪花,看樣子竟是下了整整一夜。

見我醒來,他順勢將我摟在懷裏,讓我的腦袋靠著他的肩膀,“怎麽不多睡一會?昨夜不是拚命喊困麽?難道沫兒是故意騙為夫的?”

不提還好,一提起昨夜的事情我就覺得整個人都要氣炸了。明明是他個老不死的不知道節製,卻說是我用欲擒故縱的方法勾引他,把全部的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不說,眼下還厚著臉皮說我故意騙他。嗚嗚,為什麽我會攤上這麽個無賴啊,本小姐那脆弱的小心髒真是既憤怒又憂傷啊!

“沫兒,你怎麽又臉紅了?莫非……”他眼眸微抬,其中含著極為曖昧的笑意。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莫非什麽?我那是被你氣的臉紅了。”

“嗯?沫兒生氣了?”他挑了挑眉毛,笑意卻是越來越濃,“不氣不氣,等下為夫給你買糖葫蘆吃。”

他當我是三歲小孩麽,用糖葫蘆哄哄就行了?

“主子,宮裏來人了。”門外傳來夕顏的聲音。

劉澈眉頭微蹙,臉色亦是隱隱透著股凝重。我低聲問他怎麽了,他卻隻是含笑搖搖頭,讓我再多睡一會。片刻後他已穿戴整齊,如鴉色般的長發高高束起,越發襯托出了他那如刀刻般英俊的麵容,略顯寬大的雲錦黑袍亦是顯得他的身材修長挺拔。這樣的男人,真是好看的想讓人流口水啊!

似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娘子,為夫知道自己很帥,可你也不用這麽一直盯著為夫看啊。看也就罷了,可娘子你還流口水,這……這讓為夫情何以堪啊!”

世界上怎麽又這麽自戀的人,被他看穿心思的我不由佯裝怒道:“哼,少自戀了,我才沒看你。”說完,我便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嗚嗚……這不能怪我,這混蛋真的很養眼啊。

“沫兒乖乖在家,等會為夫帶糖葫蘆回來給你吃。”他走近床榻,俯身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

晨曦透過紙窗在地上灑下淡淡的光斑,他離開後整個屋子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顯得更外冷清而又孤寂。躺在床榻上的我不自覺擁緊了錦被,其中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氣味和溫度,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將我心中那如漣漪般越來越大的不安驅散。

事隔六年,那個計劃終究還是要實施麽?那隻白毛狐狸真的會相信你麽?劉澈,你知不知道如今的我已經不能夠再忍受失去你的痛苦了,更加不能忍受必須站在你身後的無力。然而比起那些,最讓我生不如死的恐怕是,終有一日,我要看著你與別的女人恩愛纏綿,並生下流有你的血脈的孩子。那個時候的我……又要何去何從?

所以,也許一文不名的你才是我最好的歸宿,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頂著無數高貴的頭銜,握著僅此於帝王的至高無上的權力,身處看不見未來的漩渦之中,這樣的你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如果沒有去過那個世界,也許我會心甘情願的依附於你,可是……我卻偏偏在那個世界生活了六年。也許在我回來的那一刻你覺得我隻是去一個你所不知道的地方生活了六年,但你卻不知道我選擇回來是經曆了怎樣的掙紮。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你在等著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你永遠隻會愛我一個。抱著那種明知道不可能實現的卑微心願,最終還是為你放棄了那個我所愛著的世界。

可是,再度與你相遇的我發現,自己越是愛你,就越是憎恨自己的自私。我怎麽能夠要求你此生隻愛著一個女子,何況那個女子還無法替你生下子嗣……

如果你什麽都不是,而我恰好遇到了你,我們是不是就會過得比較簡單。就如同所有幸福的夫妻一樣,也許那個時候我依舊無法為你生下子嗣,但我大概還是會和許多善妒的妻子一樣,心裏嫉妒著,表麵卻還是會故作大方的為你納妾,接受你與別的女人恩愛,隻要你心裏仍記著我才是你的妻子,才是與你白頭偕老的人就好。

“妻子,你的妻子是靜蘭公主,永遠不會是我。”看著潔白的紗幔,眼眶逐漸變得濕潤,滾燙的淚順著眼角滑落,心裏更是湧起濃濃的淒涼之感。我這個樣子到底算什麽,既不是妻,又不是妾。而每夜那深入靈魂的纏綿,卻又總在陽光初照時如露水一般不見了蹤影。

“小姐。”不知何時,夕顏走了進來,比起六年前她已出落的越發楚楚動人,雖然未曾將黑發全部綰成婦的發髻,但眉梢神態間卻儼然有了年輕少婦的風韻,“小姐怎麽哭了?”

“劉澈要過你麽?”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來,可說出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對夕顏竟懷有恨意,這讓我下意識地避開了她那震驚的目光,“我不會怪你的,他到底是個男人。”

微微沉默了片刻,夕顏才緩緩說道:“小姐離開的這六年,主子從未和別的女人親近過。”

“嗯。”這話他早就對我說過,而我亦是相信他的。同時我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傷害了夕顏,不由歉然地看著她:“是我自己胡思亂想,對不起,夕顏。”

“小姐,您別太難過了。主子是專情的人,他絕對不會辜負小姐的。”

“專情容易長情難。”他待我的確是專情,可這份專情究竟能持續多久,能否一世長情誰又知道?

時至晌午,紛紛揚揚的大雪終於停了。吃過午膳,我披著鑲著銀邊的墨狐裘,懷中抱著手爐坐在一處較為偏僻的暖亭中。盡管偏僻,但我卻知道,在這個府邸,無論我走到哪裏,在暗處都會跟隨者無數死士與錦衣衛,所以對於安全問題我不必太過擔心。否則,當初趙硯也就不必那樣費盡心機的利用容袖將我引出宰相府再動手了。

“阿彌陀佛。”隨著一聲佛號的響起,從不遠處走來一名身著葛衣,腳穿麻鞋的僧人。

“小和尚,你是誰?”我不由好奇地打量起,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再加上穿著,估摸著在寺廟中的地位不是太高。

“女施主,貧僧不是和尚。”

“嗯?”我愣了愣,半天沒反應過來,“你不是和尚為什麽穿著僧衣,還要自稱貧僧,叫我女施主?”

“誰規定不是和尚就不能穿僧衣,不能自稱貧僧,不能叫你女施主。”他毫不客氣地在我對麵坐下,眉宇間的淡然出塵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玩世不恭的戲謔,“你就是我師父看上的女人?”

“哈?”他到底在說什麽。

“我還以為是怎麽樣的絕色傾城,看樣子不過就如如此嘛!”

“喂,你到底是誰?”

“嗯?我當然是我師父的徒弟啦!”

“那你師父是誰?”

對方白了我一眼:“你還真是笨,我師父當然就是那個不僅武功爛,而且脾氣還差到極點的自戀狂。不過我決定再給他加上沒眼光這一條,嗯!不對,選你這樣的女人已經不是眼光的問題了,要我看,師父他絕對是瞎了眼睛,對,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