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欣雅秀眉緊蹙,沉聲說道,“三城之中,黎庶將近百萬,豈能作為象戎的陪葬品!”

副盟主附和,“正是,如此行徑,太過歹毒,不可任由陛下胡來!”

“盟主,我等應阻止陛下!”一名堂主高聲說道。

堂中更多的人,卻是在猶豫。

他們有些旁皇,若不這麽做,別說百萬人,滅亡在象戎手中的,將會是整個大離,甚至是整個元族!

但若是這麽做,就太過慘無人道了。

沒想到,陛下對他的子民,竟如此殘暴!

他們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如今知道了,不做點什麽,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眾人在猶豫,除戎盟盟主,也在猶豫。

他明白,這個計謀若是成功,利在千秋,對於大離,對於元族,都是偌大的好事。

但這個好事,得付出巨大的犧牲,百萬名黎庶之命啊!

時而皺眉,時而握拳,除戎盟盟主,極少如此糾結。

他知道,大家都在看著他,也等著他的命令。

正因如此,他才不能胡來,得小心謹慎,三思而行!

“盟主,我覺得陛下如此決策,實乃無奈,或許,這是如今最好的方法了。”一名香主突然說道。

但旋即,他補充道,“我隻是覺得此法不錯,但本盟該如何應對,全由盟主決定,我等願聽盟主的!”

猶豫不決時,眾人都會如以往一般,將指揮權,交於盟主之手。

是置之不理,還是幫助百萬黎庶逃離,全由盟主一言定之。

見除戎盟盟主猶豫不決,年欣雅抿唇片刻,決定再勸。

她知道,放在大局來看,決堤這個方法,確實不錯。

但這個方法,卻會讓三城之中,十數萬戶家庭,頃刻間分崩離析,被水淹滅!

她不敢去想象,洪水中,數十萬人,甚至是百萬人,在哀嚎、在哭泣、在掙紮,在拚命,卻難以自救的場麵。

緊蹙眉頭,年欣雅沉聲說道,“盟主,你之所以猶豫,是覺得犧牲小部分人,拯救大部分人,實乃應當。”

“但你可有想過,若你是這小部分人呢?你願意犧牲自己,犧牲家人,犧牲兒女,犧牲自己的一切嗎?”

“三城之中,有多少稚童,有多少少年,正值青春年華,卻隻能困在城中等死,有多少家庭,和睦友愛,對未來充滿期盼,卻隻能等待被洪水覆滅的宿命,你覺得這公平嗎?”

“陛下,還有我等,真有資格去犧牲他們,去決定他們的生死嗎?”

聽著年欣雅一句句震耳發聵的話語,堂中眾人,都不由得低下了頭。

他們隱隱中,有些讚同這個方法,的確是因為他們不在城中,他們的家人,也不在城中。

這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何等的自私寡義。

“盟主,我一直在等你的決定,若你不救,我自己去救!”一人突然喝道,眾人回頭看去,隻見此人眼眶通紅,頓時明白,他的家人,一定在三城之中。

“我幫你!”另有一人,似乎被年欣雅的話語所觸動,大聲喝道。

沒人願意自己的家人被犧牲掉。

由己及人,便能知道,被困在城中,不得離開的三城黎庶,是何等絕望。

“我也幫你!”

“我也去!”

附和者,越來越多。

聽聞年欣雅所說,除戎盟盟主心中,同樣也有觸動,但他知道,不論是救,還是不救,都得三思而行。

不能聽年欣雅說了什麽,就立刻決定,這太過草率。

他的意見,將決定整個除戎盟的動向,得萬分謹慎。

隻是分析利弊時,他考慮了年欣雅所說的話,如此一來,他的心中,救與不救的天平,就往著“救”傾斜下去。

猛地握拳,除戎盟盟主不再猶豫,果決說道,“既如此,那邊傳令除戎盟上下,奔赴湖邊三城,拯救百姓,且設下誘餌,吸引象戎!”

他已決定,既要救下三城百姓,且也不能影響決堤計劃!

如此以來,極可能會導致些許門人,無法逃出太遠,就被洪水淹沒。

但這完全沒有辦法了,亂世之中,不可能兼顧所有人。

能否存活,一切,隻能看命!

……

帶著三十名勁武卒,以及水穀佳一,趕了一天的路,秦易終於來到了上野國,利根郡,沼田城。

站在農田旁,沒有理會眾多凝目望來的窩國民眾,秦易看著遠處的沼田城,他有些驚訝。

果然,窩國之中,也有堅城。

隻見這沼田城,建在山上,據險而守,圍牆則由石垣搭建,距離地麵頗高,攻打起來,難度不小。

雖然總體來說,這個沼田城,放在蒼元大陸,算不上堅城,但比起蒼元小城,會難攻一些。

而在這窩國島嶼中,已算是少有的堅城了。

水穀佳一適時告知,像沼田城這樣城池,窩國之中並不多,隻有吉川家,或者是北條家這樣,擁有數十國領地的大名,才有能力建造出一座或者兩座。

這類城池,攻打起來並不容易,得消耗不少兵力。

由此,秦易更加明白,自己想要洽談合作的想法,是非常正確的。

若是靠己方五千人,攻打這樣的山城,必定會出現不小傷亡。

而北條家的大本營,河內城,就是這樣一座山城,易守難攻。

收斂思緒,秦易帶著麾下,朝沼田城走去。

眾多窩國農戶,都詫異觀望,秦易直接忽視,一路走到了沼田城下。

守在山城腳下的幾名足輕,早已看到秦易等人,滿心戒備,大喝一聲。

秦易轉頭,看向身旁的水穀佳一,等著對方翻譯。

自從斷指之後,水穀佳一變得極其乖巧,連忙翻譯,“他說讓我們停下。”

“告訴他,我們前來,是想和吉川一郎商議合作。”秦易淡淡說道。

水穀佳一,頓時嘰裏呱啦說了一通。

那幾名足輕,聞言之後皺起眉頭,片刻後,其中一人大聲說了一句,這幾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秦易望向水穀佳一,後者臉色有些僵,不知道該不該說,但見秦易微微眯眼,水穀佳一不敢耽擱,連忙說道,“他讓我們有多遠走多遠!”

……

殿中,眾人麵容肅穆,沉默不言。

不知過了多久,定軍侯才望向陸靖儀,問道,“娘娘,你覺得該如何是好?”

陸靖儀俏臉一紅,連忙說道,“叫我靖儀就好。”

定軍侯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神色很像是,‘輔佐你多年,從未見過你如此扭捏的時候。’

“娘娘就莫要糾結這個稱呼了,如今這情況,不容樂觀啊!”定軍侯說道。

他哪敢喊對方為靖儀,不論是陸靖儀曾經的天子身份,還是往後的皇後身份,都讓他不敢輕慢。

見定軍侯不改口,陸靖儀無奈,心中隱隱有些羞意,但也沒有多想,看向殿中幾名尚書,問道,“各位大人,可有意見?”

以往,定軍侯、穎國公、以及六部尚書,一起商議要事時,都是定軍侯最先發表意見。

但如今,秦易讓陸靖儀也參與決策,那麽論地位,自然得是陸靖儀先說話。

見六部尚書皆不言語,陸靖儀看向了定軍侯,“侯爺先說說吧。”

定軍侯不好推脫,沉吟片刻,才說道,“以往,大離一直封鎖消息,我等並不知戰況如何。如今,英蘭城破,第二道防線破滅,才泄漏了消息,沒想到,大離竟落入如此境地!”

“微臣估計,大離損耗了大量兵馬,國力大損,這第三道防線,也難以守住!”

陸靖儀皺緊眉頭,“也就是說,象戎極可能會侵犯本朝?”

兵部尚書臉色凝重,點頭說道,“若是大離節節敗退,擋不住象戎,這個情況,就極可能發生!”

“那諸位覺得,該如何是好?”陸靖儀望向眾人,蹙眉問道。

她知道,自己已不是天子,不可一言堂,被秦易叫來,是參與決策,盡量多聽少說。

不由得,她轉過頭,望向了司綺梅。

秦易說過,這個美人兒,將會是她的未來姐妹。

所以她想知道,司綺梅會說些什麽。

見陸靖儀古怪地看了自己一眼,司綺梅明白對方之意,沉吟片刻後,說道,“下官覺得,理應早做準備!”

定軍侯撫須,皺眉附和道,“的確,本朝應出兵,占據險要之地,嚴陣以待,備戰象戎!”

眾多尚書紛紛點頭,這就是他們想說的。

沉吟片刻,兵部尚書接話道,“象戎若是入侵我朝,必定是從西側邊境襲入,所以,應加強歸連城的防禦!”

“此城僅有景勳將軍率領的五萬人馬,兵力不多,但此處乃是險要之地,十數裏之外便是離江,可據江而守,攔象戎於江北,應囤聚重兵!”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他們知道,這座城池乃是大離重城,秦易反攻大離時,將之奪下。

象戎不善水,己方占據地利,據江而守,乃是上策。

見眾人點頭,兵部尚書接著說道,“除了歸連城,定嶽軍鎮和衛西軍鎮,也應做好準備,加強防範,且出兵準城和博城,做第二道防線!”

歸連城據守離江,為第一道防線!

巒府的準城,和延洛府的博城,是第二道防線!

定嶽軍鎮和衛西軍鎮,是第三道防線!

象戎自西北而來,若是入侵臨瞻,無法確定對方是從巒府侵入,還是從延洛府侵入,所以這兩座軍鎮,都需須做好防範!

眾人點頭,當即決定,就如此安排,出兵數城,嚴陣以待!

隻是不知,大離耗盡數十萬兵力,都未能擋住的象戎,臨瞻能否擋住。

他們隻期望,在象戎入侵之前,秦易能盡早歸來!

沒有他,臨瞻很可能會和大離一樣,麵臨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