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北條長康緊盯著自己,武相神色不變,靜靜回望,但心中,卻閃過眾多思緒。

凝視片刻,北條長康回過頭,瘦削的麵容上,隻剩濃濃的肅色,他對著眾多家臣,沉聲說了很長一番話。

武相努力去聽,卻根本聽不懂,不由心中無奈。

曾經充作翻譯的彥條信野,也在和室之中,聽聞北條長康所說,微微皺眉。

主公說的是,萬霆助他擊敗前田家、鬆平家、島津家,奪下五國十八郡,乃是他的得力臂助,絕不能讓蒼元之人,將之奪回。

所以,不得已之下,隻能暫緩攻勢,跟吉川家求和,繼續召集武士和足輕,匯聚於下野國,等待蒼元來人!

不論對方來多少人,他麾下數萬兵力,都能將對方,全部擊潰!

對此,彥條信野頗為讚同,他的確見過,萬霆施展計謀,擊敗敵兵的場麵。

有此能人相助,主公極可能成為,幕府之下的最強大名!

……

帶著兵馬,秦易在田野間不斷前行,已走了一日,他總感覺有些奇怪。

但凡經過有人煙的地方,就會引來不少觀望。

這些瘦小的窩國民眾,觀望也就罷了,可目光之中,卻帶著濃濃的警惕,還有敵意!

有的人,甚至跟在隊伍後麵,隨行許久才停下,這情況,讓秦易覺得,一定有貓膩!

很可能,這些窩國民眾,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來路!

如此想著,秦易便已決定,多留一個心眼,暗暗戒備,以免遭禍!

直至夜深,秦易才停止行軍,傳令下去,背山紮營,就地歇息。

營地駐紮完畢,秦易派出眾多斥候,營中也設立了不少巡哨士卒,以免慘遭夜襲。

畢竟此處,乃是多賀郡的最北端,再前行一段距離,就將進入下野國,不得不小心戒備。

回到營中,秦易打開了戰爭版地圖,所看到的畫麵,讓他不由皺起眉頭。

早上的時候,他就已發現,有不少密密麻麻的紅點,正朝著下野國聚攏而去。

他曾問過水穀佳一,對方的解釋是,很可能是北條家準備攻打左側的吉川家,才召集兵馬。

秦易聞言,心中一沉,若真是如此,那他的計劃就將破滅。

原本是想速戰速決,趁著對方未曾集結,盡快趕到河內郡,擊破北條家老巢,救出武相。

但如今,對方已集結兵馬,從數量來看,至少上萬,還有不少兵馬,正從四周趕去,待到往後,北條家的老巢中,將會有三四萬兵力!

如此一來,前方就非羊窩,而是虎穴!

秦易沉思許久,隻能決定,減緩行軍速度,先在此處駐紮,等到對方派出兵馬,攻打吉川家時,再繼續動身。

畢竟己方人馬不多,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朝著對方的重兵撲去,必定會出現慘重後果。

但就在此時,秦易突然發現,下野國左側,也就是上野國的位置,乃是吉川家的地盤,之前還聚攏了不少兵馬,顯然是想抵禦北條家。

可如今,這些兵馬,卻朝著四周散去。

這情況,讓秦易頗為驚訝。

水穀佳一不是說,北條家要攻擊吉川家嗎?

為何吉川家反而散去兵力?

這不合常理,一定有問題!

秦易皺眉沉思,片刻後,突然想到,會不會是北條家察覺到己方的存在,準備先對付己方,才暫緩攻打吉川家?

極有可能!

隻是,他有些疑惑,這一路,特地選在人少的地方行過,按道理,己方的行蹤,不可能泄露的這麽快,這是甚麽回事?

很可能,有人給北條家告密!

……

營地中,一人走出,朝著營門行去。

營門守將聽到腳步聲,轉頭望去,來人連忙解釋,“我要出恭。”

守將皺了皺眉,遲疑片刻,才揮了揮手,示意一名士卒跟著對方。

此人乃是窩國細作,不可讓其獨自外出,以免逃走。

水穀佳一沒有任何不滿,出了營門後,就朝著不遠處的茅廁行去。

軍營附近,必定建有茅廁,處在下風處,供軍伍士卒使用。

不多時,到了茅廁,水穀佳一進去方便,士卒守在外麵。

片刻後,水穀佳一走出來,對著士卒笑了笑。

士卒有些不喜這個窩國間諜,沒有理會,轉身就走。

水穀佳一卻未隨行,而是突然伸手,扔出了一個白色的東西,落在了茅廁附近的草叢中。

士卒走了幾步,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於是轉身,看到水穀佳一還杵在原地,當即喝道,“發什麽傻,還不回去?”

水穀佳一連忙點頭哈腰,“這就走,這就走!”

他快步前行,走到了士卒之前,一路走向營地。

回到營中,水穀佳一進了帳中,躺在毯子上,正緩緩沉入夢鄉,卻突然聽到帳外傳來喧嘩,頓時驚起。

可還沒來得及起身,就有兩個如狼似虎的士卒,衝入進來,將他猛地抓起,往外拖去。

水穀佳一瞬間清醒,心中大駭,連忙喊道,“你們做什麽,我是向導,會幫助你們的,放開我!”

可被拖出帳外,他看到了不少人,正怒目瞪著自己。

水穀佳一心中一顫,臉色微微發白,急忙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為何要如此對我?”

眾人之中,為首者,便是秦易,他皺著眉頭,將一張紙,扔到了水穀佳一麵前,“你說說,這張紙是怎麽回事?”

雖然話語稍輕,但其中蘊含的殺意,讓水穀佳一禁不住一個哆嗦!

滿心駭然,水穀佳一看了一眼,連忙說道,“我不知道,這跟我沒關係啊,大人!”

秦易轉頭,望向身旁的勁武卒校尉,據說此人擅長用刑,所以才將對方找來。

望著對方,秦易緩聲說道,“問出真相,不要弄死了。”

“卑職明白!”校尉點了點頭,便望向水穀佳一,滿眼盡是冷光。

水穀佳一愈發驚駭,還沒來得及求饒,就被易字營校尉拖進了帳篷中。

緊接著,帳中便傳出駭人的慘嚎,在整個營地中,不斷響起!

對此,秦易沒有絲毫憐憫。

他察覺到不妥的時候,就開始懷疑水穀佳一,因此使用定位,查看對方的動靜。

沒想到,這細作果真賊心不死,竟然借著出恭,將寫滿了窩國字跡的信紙,扔在茅廁附近。

也幸好他看到了,才派遣麾下,將信紙拾回。

否則,很可能會釀成大錯!

如果沒有猜錯,這信紙中,寫的便是己方的動向!

行蹤泄漏,也跟水穀佳一有莫大的關係!

這廝壞了他的計劃,如何懲治都不為過!

慘嚎慢慢消減下來,許是撐不住了,水穀佳一不再頑抗,而是一五一十地,開始交代,秦易站在帳外,隱隱能聽到,帳中傳來斷斷續續的話語聲。

不多時,勁武卒校尉走出營帳,對秦易恭聲說道,“王爺,此人已如實招來,他說,是他昨日在行軍時,留下線索,將己方的來路和目的,告知了窩國民眾,北條家因此得知了消息!”

“北條家召集足輕,原本是想攻打吉川家,知道我等行蹤之後,才決定對付我等。此刻,對方正聚攏兵馬,在河內郡嚴陣以待!”

“這廝的信紙中,寫的是王爺準備在此等待的計劃。”

秦易聞言,眉頭大皺!

該死的家夥!

若是一直沒有發現,那己方的所有作戰計劃,就會被敵兵所知曉,而落入被動局麵!

慕浩壤惱怒說道,“王爺,理應殺了此人!”

秦易皺眉,沉吟片刻,無奈搖頭,“不可,此人熟悉當地,還須其作為向導。”

若沒有這廝,他徒有係統地圖,也不知道此地是何處,不熟悉周遭的地形,於作戰不利。

此外,還需要這廝作為翻譯,用處不小。

於是,秦易走入帳中,看到水穀佳一臉上帶著鮮血,縮在角落。

秦易沒有絲毫憐憫,冷聲說道,“你壞我計劃,我本應取你狗命,但如今,還用得著你,便斷你一指,以作懲戒!”

“接下來,我會時刻盯著你,如今夜一般,你任何舉動,都無法潛藏!若你誠心效勞,事成之後,我可放你一命,若你繼續冥頑不靈,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說罷,秦易對著身旁的校尉,冷聲說道,“斷他一指!”

水穀佳一大駭,連忙磕頭求饒,“大人,饒了我吧,我不敢啦,我再也不敢啊!”

秦易沒有理會,轉身,朝著帳外大步行去。

若不是這個年頭,斷臂極可能會導致失血過多,休克而死,他都想斷去這廝一個臂膀!

但斷指之痛,也絲毫不差!

秦易出到帳中,眾將迎了上來,慕浩壤皺眉說道,“王爺,敵兵在老巢等著我們,我等不應貿然攻入!”

秦易點了點頭,“的確,理應用計取之!”

眾將疑惑,不知道該用什麽計策,畢竟他們人生地不熟。

秦易出聲說道,“敵兵數萬,我等五千,不可力敵,須借用外力。”

“北條家本欲對付的吉川家,便是我等可以借用的外力,與之合作,使其衝鋒在前,我等銜尾在後,可避免出現太大損傷。”緩緩說著,秦易眯起了雙眼,眼中精光湛湛。

就是不知道吉川家,這個異國勢力,肯不肯與己方通力合作。

若是不肯,就有些難辦了。

因此,秦易不得不親自走一趟,做一做說客。

而為了顯得更有誠意,避免對方誤會,也不可帶太多兵力,這讓秦易感覺,此趟很可能會危機四伏!

正想將計劃告知麾下,秦易突然渾身一顫!

心中,瘋狂悸動,生起一股極致地寒意!

許久未曾出現的係統預警,再次出現!

眼瞳驟睜,他倏地抬頭,望向營地之後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