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城東側七十裏,一處曠野。

眾多士卒,位於林邊,或坐或站,正歇息著。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出現幾騎,急奔而來。

耀城主將華良,正吃著幹糧,目光一瞥,看到遠處來人,頓時明白,許言回來了。

雖然此處,位於介城和鈞城交界,恭王和肅王為了表達互信,極少派兵偵查,在這兒待著,不容易暴露行蹤。

但華良還是派出了不少偵騎和斥候,若是敵兵接近,率先回返的,會是己方偵騎。

而前方來人能夠突破巡查,獨自回返,顯然是己方無疑了。

距離漸近,看清了來人,果真是許言,華良當即領著親兵,迎上前去。

奔至近前,禦馬停下,許言翻身下馬,拱手說道,“將軍,下官已將消息帶到,秦易回複,約定於明日己時出兵!”

華良聞言,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解,為何秦易要拖上一天。

但一天也不是特別長,等一下也無妨,反正此處人煙稀少,躲藏起來,不懼有失,他點頭道,“那便做好準備,明日己時,秦易進攻之時,派出數千兵馬,前去預城北側意思一下,不可力敵。其餘兵馬,於四周全力尋找,一定要盡快找到項曲等人!”

身旁親兵當即轉身,奔回隊列,將命令傳遞下去。

而許言沉吟片刻,有些擔憂的問道,“將軍,我方數萬兵馬潛藏在這,極有可能暴露蹤跡,您看要不要往東撤去數十裏,以備萬全?”

聽聞許言所說,華良哈哈一笑,說道,“莫慌,肅王此刻,忙於應付我方大軍,無暇理會我等。而秦易即將動兵,需要提前準備,恭王得知消息之後,必將嚴陣以待,小心備戰,豈會關注此處。”

“就算發現了我方行蹤,本將料那恭王,也不敢派兵前來,這廝被秦易蠶食了許多兵馬,豈敢兩麵開戰!”

看著華良侃侃而談,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許言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不知道恭王到底敢不敢出兵。

但驕兵必敗的道理,他自然知曉。

此刻華良,就太過於自傲了。

或許對方覺得,率領眾多兵馬,且又施展了良策,必將萬無一失。

如此想法,有害而無益。

有心想勸,但不知該說什麽,許言隻能皺緊眉頭,沉默不言。

……

時間緩緩而過,時至晌午,眾多兵馬開始吃起了幹糧。

為了避免引人發覺,士卒們帶了不少幹糧,就著水囊幹吃。

隻為了避免燒火做飯,產生炊煙,而引起敵兵注意。

一處樹幹下,正盤膝而坐,沉思不已的許言,見身旁士卒遞來幹糧,他點了點頭,接過幹糧後,並未食用,而是繼續思考。

他總覺得,此次計劃雖萬無一失,可將秦易玩弄於鼓掌之中,但似乎有些不妥之處。

他不斷思索,都未能想出,這個不妥在於何處。

可就在士卒遞來幹糧之後,如同靈機開竅般,許言頃刻間,就想到了關鍵!

這個關鍵,極其不妥!

那就是……秦易答應得太過爽快了!

對方身為戰神名將,絕非愚蠢之人,相反,對方智謀超群,能想人之不能想。

對方肯定能猜到,己方絕不會輕易幫他對付恭王,而是想利用於他。

可他卻答應了這個計劃,目的為何?

是為了讓己方南下!

而南下之後呢?

想到了一個可能,許言渾身一顫,眼童驟睜!

恐慌在心中,瘋狂彌漫!

寒意也在頃刻間,遍布全身,如同墮入冰窖!

連忙扔下幹糧,許言唰地起身,朝著華良衝去,中途被許多或坐或躺的士卒絆倒,但他卻絲毫不顧,爬起來急速急奔。

這一幕,讓眾多士卒心中驚詫,不知許言怎麽了,為何突然發瘋。

不遠處,正吃著幹糧的華良,也注意到了這個場麵,不由得皺起眉頭。

還未奔到近前,許言就急聲大喊,“將軍,有詐,此事有詐!”

眾人一愣,麵麵相覷,華良也是愕然!

許言依舊急奔,高聲大喝,“秦易使詐,我等快撤,快快撤退!”

華良的眼童,霍然擴大!

童中,生出一絲驚慌!

氣喘籲籲地奔到近前,見華良如此模樣,許言頓喜。

他原以為,可能費勁口舌,都無法勸服華良,無法盡快撤離。

但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相信了他。

可怎知,華良依舊眼童睜大,緊緊望著自己,許言心驚,突然察覺到什麽,連忙往旁邊疾走一步,就發現華良不是望著他,而是望著遠方!

心中一驚,許言驟生慌亂!

禁不住,他一點一點地,僵硬地轉過頭去,就看到遠方,有一名騎兵急奔而來。

這名騎兵一邊急奔,一邊瘋狂揮舞著旗幟!

華良看了許久,才看清了騎兵的旗語:敵襲!

他猛地吸一口氣,急促大喝,“敵襲,列陣!”

許言整顆心,都已沉到了胃裏!

己方……果真中計了!

這一切,或許都是秦易的陰謀,圖紙是陰謀,報信是陰謀,如今的計劃,一樣是陰謀!

眾多士卒,震驚不已,急忙起身,匆匆列陣。

好在華良統兵有方,沒讓士卒們散亂歇息,而是以隊伍為區域,因此,士卒們得以在短時間內,排列出一個個緊密戰陣!

偵騎奔到近前,急聲大喝,“將軍,敵兵來襲,兵馬約有數萬!”

話語落罷,遠處就傳來了震耳的腳步聲,一麵麵旌旗,出現在地平麵之上,映入眾人眼簾!

緊接著,是一個個灰甲士卒排列而成的戰陣,如同潮水般,不斷湧來!

滿目都是刀山戟林,金屬的森寒之氣,不斷彌漫!

整個曠野,氣溫急速下降!

相距三裏,見敵兵做好了準備,恭王麾下的大將潘風,沒有趁機偷襲,而是傳令下去,停下步伐,擺開戰陣,準備開啟遭遇戰!

打不過秦易,但對付城守派,對潘風來說,輕輕鬆鬆!

縱使兵馬數量相當,潘風也有信心,能將敵將斬於刀下!

也正是如此,他才沒有派騎兵突襲。

這天大的功勳,豈能讓給騎兵將領,得由他親自奪得!

戰陣已排列完畢,華良不再慌亂,縱馬上前,高聲大喝,“來將何人,報上名來!”

戰陣尾端,聽聞敵將喊話,大將潘風策馬上前,高喝一聲,“在下潘風,恭王麾下大將!爾等何人,報上名來,本將刀下,不斬無名之鬼!”

潘風的嘶喝,極其震耳,可見中氣十足,讓華良在氣勢上弱了一籌,咬咬牙,華良鼓起全力,大聲喝道,“本將華良,前來此處,取爾等項上人頭!”

潘風冷冷一笑,懶得跟對方胡扯,朝親兵喝道,“敲響戰鼓,進攻!”

“冬冬冬!”

頓時,陣中金鼓轟鳴,得到命令之後,前軍將士,便嘶聲呐喊著,朝敵兵急衝而去。

華良連忙往陣尾撤去,嘴中大喊,“拉弓!”

待到手持刀盾的敵兵,奔到一箭之地,華良才高聲喝道,“放箭!”

頓時,嗖嗖巨響,箭失如雨般,飛射出去!

潘風麾下連忙架起木盾,擋在身前,上身微彎,盡量縮在木盾之後,急奔不停,隻聽篤篤巨響,利箭射入木盾,未曾傷及人身。

但也有運氣不好的,被利箭射中下肢,踉蹌倒地,如同滾地葫蘆!

又一輪箭雨之後,潘風麾下衝到近前,揚起長刀,猛然殺入華良軍中!

而華良麾下,皆已換弓為刀,雙方悍然對殺,慘嚎驚叫,頓時響起!

望著遠方的廝殺,潘風微微眯眼,接著喝道,“派出弓騎,襲擊敵兵側翼!”

命令傳下,弓騎迅疾奔出,此乃流康善用的戰法,以弓騎策應,夾擊敵兵側翼。

畢竟流康士卒擅騎射,多弓騎,但這個戰法,對上秦易之後,就失靈了。

善用奇兵的秦易,極少給流康正麵交戰的機會。

未曾正麵交戰,流康就已被蠶食的幹幹淨淨。

哪怕正麵交戰,流康弓騎對上以快戰聞名的易字營,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

但對付城守派,可謂是得心應手。

靠著這個方法,雙王屢次擊敗城守派。

見敵兵派出弓騎,華良緊皺眉頭,也高聲下令,派出弓騎。

耀城也是流康的一份子,自然也懂弓騎策應的戰法,但因為勢弱,耀城兵馬的弓騎,僅有千餘名。

而潘風麾下的弓騎,可是有五千餘名!

靠著人數優勢,隻是一輪交鋒,潘風麾下的弓騎,就擊敗了敵騎,讓後者四散而逃。

接著,潘風弓騎趁勢,對著華良軍陣側翼,發起了凶猛的攻擊。

先是一輪攢射,而後縱馬衝入,短短時間,就將敵兵側翼,打得七零八落。

側翼一敗,士卒潰散,士氣驟然下跌,華良麾下眾多軍卒,頓時人心惶惶。

前陣中,與敵兵交戰的士卒,更是心中駭然,生怕插入己方側翼的敵騎,調轉馬頭殺來,那時,他們將腹背受敵!

可怕什麽,就來什麽!

擊潰側翼之後,潘風麾下的弓騎,果真調轉馬頭,朝著前陣殺去!

身前身後盡是敵兵,士卒們駭然變色,再無鬥誌,紛紛驚號著,狼狽奔逃。

隻是半個時辰,兩軍就已分出了勝負。

恭王勝,耀城敗!

華良驚得魂飛魄散,自知無力回天,隻能帶著親兵,轉身就跑,眾多逃兵緊緊跟隨,往北逃去。

可怎知,身後傳來大喝,“華良小賊,往哪兒逃,快快受死!”

聽到這中氣十足的聲音,華良大駭,頓時明白,潘風帶兵追來了!

他更是亡命奔逃,但因為帥旗顯眼,聚攏了眾多士卒,以致目標太大,根本就無法隱藏。

而潘風自然知曉,與其追殺其他的散亂逃兵,浪費力氣而成效不大,還不如追殺華良。

倘若追上,不僅能斬殺敵將,還能殲滅眾多敵兵,割下更多人頭!

所以帶著眾多兵馬,潘風緊追不放,揮舞著長矛,不斷斬殺敵兵。

一路,盡是伏屍!

追殺了許久,兩撥人馬,從曠野奔到了密林邊。

華良身邊的士卒,已減少了大半,全是因為體力不足,落在後麵,死於敵手。

而如今,敵兵越來越近,華良一回頭,就能看到,潘風臉上猙獰且得意的笑容。

不由得,他滿心悲愴,絕望至極,可卻突然聽到,右側的樹林中,傳來駿馬嘶鳴聲!

他心中驟沉,頓時明白,己方奔入了埋伏地!

但緊接著,他就記起了許言說過的話。

這一切,都是秦易主導的,是秦易的陰謀!

那林中的伏兵,說不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