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千城,往南三十裏。

一隊灰甲士卒,正排成綿長的隊伍,往著南方,開拔而去。

士卒身旁不遠,有一條長長的運糧隊伍,眾多身著麻衣的民夫,推著小車,緩慢前行。

車鬥中,裝著一袋袋糧草,以及弓失等器械,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既然決定派兵南下,與恭王合力抵抗秦易,肅王就打算整點大的,足足調動了十三萬兵馬。

光是運糧民夫,就需要數十萬,對於疲敝不堪的流康來說,又是一次重擊。

但肅王並不在乎,在他看來,為了贏得新天,現在苦點累點又如何?

隻要擊退秦易,平滅叛賊,往後流康民眾,還能沒有好日子過?

為了萬無一失,肅王親自坐鎮後方,兵馬由大將曹望所統率。

為了盡快抵擋預城,與恭王商議對策,曹望與前軍一同進發。

此刻,他就在這條綿長的隊伍裏邊。

看著麾下氣勢雄渾,身穿灰甲的曹望,騎著高頭大馬,有些躊躇滿誌。

秦易的大名,曹望已如雷貫耳,對於這個敵手,他原本心中發虛。

但有麟龍先生幫手,縱使不敵,也不會慘敗,因此,他滿心壯誌,期盼這一次,能夠展露身手,在這蒼元大陸上,打響自己的名頭。

而要以最快速度打響名頭,就是踩下名士!

秦易,是蒼元大陸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名士,若能踩下他……

想到這,曹望心中的欣喜,砰然生起,可還沒來得及,對未來進行深入的暢想,就突然聽到了馬蹄聲。

霍地回神,曹望轉頭望去,就看到東側有幾名偵騎,快馬馳回。

莫非是有什麽發現?

這個想法剛剛生起,眾多偵騎就已奔到近前,其中一人急聲說道,“將軍,適才我等在六裏之外巡查,突然看到一人一騎,往南行去,看裝飾不似我方士卒!”

“我等便上前阻攔,怎知對方看到我等,掉頭就跑,我等急追,未能追上,便張弓拉箭,想要射中那廝!”

“箭失未曾射中,卻嚇到了那廝,跑得甚是慌張,掉下了一物,不敢撿拾,頭也不回的往北奔逃。”

“我等不敢追出太遠,便停下,撿起對方所掉之物,其中有一封書信!”

說罷,偵騎滿臉凝重,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曹望。

自北向南……奔逃不已……曹望頃刻間,就有了些許猜測。

他皺著眉頭,接過書信,隻見封麵上,寫著四個字,“秦易親啟!”

眼童霍地一縮,曹望大力撕開蠟封,仔細查看起來。

還未看完,他的臉色驟然一變,微微發白,也有些後怕,連忙喊道,“快,將這封書信,傳回極千城,讓王爺過目!”

“還有,命麾下停步,莫再南行,等待王爺的命令!”

偵騎不知信中寫了什麽,但見曹望如此急促,也不敢耽擱,拿起書信,就朝著極千城急奔而去!

……

“王爺,下官覺得,此事有詐!”側位上,一向噙著微笑,彷佛勝券在握的麟龍先生,此刻卻皺著眉頭,少了幾分瀟灑。

主位之上,肅王沉默不言,嘴唇緊抿,目光直直瞪著桉幾之上的書信。

這封書信,乃是曹望派人送來,說是路途中,有人自北往南送信,被偵騎所發現。

書信的封麵,寫著秦易親啟,書信的落款,乃是耀城城守的大名,還有印章!

無疑,這就是敵方的計劃與部署!

信中寫了,讓秦易頂住壓力,拖住恭王與肅王,城守派會在暗中調動兵馬,趁著肅王兵力空虛,而全力出擊,將之殲滅!

望著這封信,肅王眉頭緊皺,暗自沉吟,許久不言。

堂中的氣氛,頗為凝滯。

直到適才,麟龍先生說了一句,才打破了僵滯的氣氛。

緩緩抬頭,肅王望向麟龍先生,眉頭依舊皺緊,“不知先生,有何見解?”

之前,麟龍先生跟他說,城守派必不會出兵,可沒想到,城守派不僅會出兵,還想全力出兵!

或許,為了擊潰自己,城守派已不在乎會不會幫到秦易……想到這,肅王的臉色,愈發凝滯!

所以,他倒要看看,麟龍先生還會如何解釋。

“下官覺得,此事,很有可能是秦易的疑兵之計!”麟龍先生沉聲說道。

肅王聞言,霍地眯眼!

他研究過秦易的過往戰例,此人的確善於用計,疑兵之計、離間計、攻心計……數不勝數!

但此刻,他可以確信,這絕對不是秦易的計策。

“不可能!”肅王搖了搖頭,反駁道,“我方兵馬動身未久,就算秦易在此處設有斥候,消息傳遞回去,也需時間,對方不可能這麽快,就有了應對之策!”

說不定此刻,秦易才剛剛得知消息,正尋人商議對策,怎麽可能派人來到此處,布下這疑兵之計。

麟龍先生聞言,臉色微微凝重,“或許,是秦易的預知能力起了作用?”

肅王聞言,心中微顫!

秦易料敵於先的能力,超出常人,是其每一個對手,不敢提及的話題。

沒想到,麟龍先生竟然提起此事。

對方說起這個,沒有減輕他的猜疑,反而讓他對秦易,生起一絲驚懼。

倘若對方真能事事料敵於先,那這一仗,己方將會十分艱難。

這讓他,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眾人皆說,麟龍先生與秦易比肩,不知先生,可有如秦易一般的預知能力?”似是為了減輕心中的慌亂,肅王突然問道。

麟龍先生愣了一下,有些尷尬,不由得望向他處。

片刻之後,他才低聲答道,“若是下官也有這能力,那這天下,就沒有秦易什麽事了。”

言外之意是,倘若他也有預知能力,就能力壓秦易,可見對於自己的謀略,麟龍先生極具信心。

輕緩搖頭,肅王麵沉如水,“你回去告訴恭王,就說北麵逆賊虎視眈眈,本王力有未逮,無法助他擊潰秦易,還請見諒。”

麟龍先生微驚,連忙說道,“王爺,此刻收兵,言之過早,說不定會中了敵兵之計,不如派人細細查探一番,再做決定?”

肅王眯眼,緊緊盯著麟龍先生,許久之後,才說道,“如此……也好。”

那就派人查一查,好讓對方,徹底死心!

……

耀城,城守府後堂。

鬢發華發,但精神矍鑠的耀城城守,正在批複麾下遞來的文書,就在這時,一名士卒急奔入內。

“大人,斥候清早來報,說在城外十裏,發現有眾多兵馬行過的痕跡!”

耀城城守,聞言不由皺眉。

莫非又是肅王的埋伏?

對方擔心自己出兵突襲?

想到這,耀城城守,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若是埋伏,理應不露痕跡才對,對方為何屢屢被己方所察覺?

若是故意,一次也就罷了,沒必要兩次。

莫非……是對方兵馬調動過於頻密,因此才不慎露出痕跡?

有這個可能性!

耀城城守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問道,“地點在何處?”

“耀城以西,八裏之外,蒼山。”士卒應道。

蒼山?

耀城城守的眼童,霍地一縮,疑光陣陣!

蒼山廣袤,東接耀城,北抵興立城,西臨桑城,乃是兵家必爭之地,敵兵出現在這,很可能不是疑兵!

而是真有狼子野心!

肅王,很可能是假作南援,而真正目的,卻是自己!

否則根本解釋不通,對方為何派兵進入蒼山。

對方南下,或許是為了麻痹自己,讓自己疏忽大意,而後突襲己方城池,若是一不小心,還真可能著了道!

想到這,耀城城守心驚不已,連忙喝道,“快,傳信興立城、桑城,做好守城準備,莫要遭了突襲,且調動兵馬,進入蒼山,扼住穀口,讓敵兵無法寸進!”

隨著耀城城守的軍令,其麾下數城,以及眾多兵馬,開始屢屢調動,以至於三峰城勢力和濱城勢力,也生起防範。

流康北側,城守派轄地,軍令頻頻,蹄聲陣陣!

……

極千城,城守府大門。

肅王帶著麾下,一路將麟龍先生送出大門,禮儀十足,可見對於對方,肅王還是頗為敬重。

走到門口,肅王無奈說道,“還請先生回去之後,告知恭王,本王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斥候已經查明,城守派已不再是暗動,而是明動了,整個北側,軍卒頻頻調動,如此情況,肅王豈敢率兵南下。

麟龍先生聞言,不由輕歎,他隱隱有種感覺,這個局麵,一定是秦易促成的!

不隻是肅王、城守派,就連他,都已陷入對方編織的密網當中,不可自拔。

他雖有心,想幫助肅王破解局麵,促成兩王聯手,不負恭王所托。

可問題是,城守派不是假動,而是真動,任他智謀如何出眾,都想不到破局之法。

除非,他隻身前往耀城,以三寸不爛之舌,勸說城守派,讓對方莫要出兵,若是幫了秦易,往後不隻兩王難以存活,就連城守派,也無法幸免。

可他隱隱感覺,秦易出手了,他再如何勸說,都沒有任何用處,反而徒增嫌疑,無法取信於城守派,說不定會慘遭對方屠殺,從麟龍變成了死龍。

想到這,麟龍先生隻能輕歎一聲,沉吟片刻,才說道,“希望下次再見王爺,不是在牢獄之中……”

話語落罷,他無奈的搖搖頭,就帶著麾下,轉身離去。

肅王聞言,不由苦笑。

但不論多麽無奈,他都不敢冒著後方覆滅的危險,去幫助恭王,隻能期望,在麟龍先生的輔左下,恭王能夠重創秦易。

隻要秦易大敗,兵力大損,這廝就會铩羽而歸!

以他對麟龍先生的了解,此人頗有智謀,說不定真能打破,秦易百戰不殆的戰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