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

一聲嘶吼,極其高亢,彷若刺穿天際,驚動了整個夜色。

眾多大離士卒,皆已看到山崗上的重重刀光,他們滿心駭然。

有的奮力扯下裹著長刀的麻布,有的轉身就跑,頃刻間,隊伍極其散亂。

平玉龍見了,臉色發青,嘶聲大吼,“莫慌,列陣禦敵!”

雖然他知道,遠處那些兵馬,很可能是騎兵。

而麾下步卒,遇上騎兵,極可能死傷慘重。

但若是布置得當,使用硬弓、弩機,說不定能給敵兵帶來傷害,也能避免己方徹底潰敗。

所以,趕緊列陣,才是當下最佳策略。

可他並不知道,士卒們連番慘敗,已沒有絲毫勇氣,再與秦易抗衡。

眾人皆知,他們,絕不是敵兵的一合之敵!

因此,聽到平玉龍的嘶吼,聽到眾多將領的吆喝,士卒們依舊慌的慌,逃的逃。

縱使有人待在原地,未曾逃離,可看到同伴轉身就逃,他們滿心駭然,便也跟著逃離。

頃刻間,數萬士卒,極大部分,都化作了鳥獸散,幾乎無人列陣。

這情況,平玉龍始料未及,完全沒想到,麾下竟如此懼怕秦易!

而這時,遠處山崗上,已傳來震耳蹄聲。

一隊黑甲鐵騎,帶著悍然無匹的殺氣,奔掠而來。

“殺!”眾多鐵騎,齊聲怒吼,殺氣驟然而至!

些許還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大離士卒,頓時震駭,連忙轉身,四散而逃。

一名親兵,急忙拉扯平玉龍,嘶聲喊道,“將軍,快逃吧!”

平玉龍整張臉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他完全沒想到,就連撤退都未能如願,秦易為何苦苦相逼?

不敢多想,他哀嚎一聲,帶著親兵,策馬朝東方奔去。

先逃向東方,再逃往北方,與戰王匯聚。

漆黑夜色下,一隊同樣漆黑的長龍,帶著無匹的殺氣,追上大離逃兵,猛然噬下!

不斷響起的哀嚎,讓這個夜晚,不再安寧。

……

天色微亮,一縷晨陽,照射在戰王營地上,讓這片充滿殺伐之氣的營地,多了一些溫馨。

可在營門旁戍守的將士,在箭樓上持弓警戒的弓手,在望樓上極目眺望的斥候,臉上都沒有絲毫溫馨之意。

他們嚴格按照指令,認真戍守和探查,不敢有所疏忽。

戰王的脾性,他們自然知曉。

若是違令,輕則鞭刑,重則杖斃!

可就在這時,望樓上的一名斥候,看到前方有一片人馬,散亂奔來,他頓時大喝,“前方有敵兵靠近,戒備!”

頓時,有人敲響戰鼓,營中巡守的士卒,紛紛奔到營門口,張弓搭箭,列陣應敵。

中軍大帳內,敷完藥粉的戰王,聽到戰鼓聲,頓時皺眉,出營喝道,“發生了什麽事?”

一名親兵急奔而回,稟報道,“王爺,斥候發現,有不少人正朝營地奔來!”

戰王聞言,眉頭皺緊,問道,“可是敵兵?”

“據說不像,對方陣形極其散亂!”親兵答道。

聽到這,戰王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如果沒有猜錯,這幾日,平玉龍就會率兵抵達,莫非……

不敢多想,他臉色凝重,朝營門大步行去。

眾多親兵連忙跟上,護衛左右。

營門口,距離漸近,看到來人身著己方服飾,守卒們略微訝異,高聲喝道,“營寨重地,來人止步!”

眾多弓手,紛紛拉開弓弦,聲音極為刺耳。

一群來者頓驚,連忙喊道,“我等乃是平將軍麾下,撤退時慘遭伏擊,好不容易逃出,還請讓我等速速入營!”

守卒聽了,頓時一驚,平玉龍的兵馬?

竟然潰不成軍?

就在這時,戰王來到營門口,從麾下嘴中,得知來人剛剛所說,他的臉色,登時變得鐵青。

“平玉龍何在?”戰王皺眉喝道。

他的聲音中,蘊含一絲怒意。

沒有人應答。

戰王眉頭皺的越緊,莫非平玉龍死了?

就在這時,營外有兩名士卒,越過眾多逃兵,扶著一人,趕到營門前,高聲喊道,“平將軍在此,平將軍在此!”

戰王聞言望去,就看到兩人所扶的男子,正是平玉龍!

此刻,對方奄奄一息,臉色慘白如雪,左臂齊根斷裂,鮮血從傷口汨汨流出,打濕了衣衫,順著衣角,一顆一顆的滴落在地。

戰王眼童猛地一縮!

他適才還在想,營外這些人馬,會不會敵兵羊裝的。

可沒想到,竟然真是平玉龍!

這廝竟然連安全撤退,都無法做到!

該死!

“打開營門!”戰王怒喝。

聽到戰王話語中,蘊含濃濃怒意,士卒們不敢耽擱,連忙挪開拒馬,打開營門。

戰王大步走出去,眾多親兵,連忙跟上。

走到平玉龍麵前,戰王眼童中,泛出濃鬱殺氣,猶如實質!

似是聽到腳步聲,平玉龍艱難地睜開眼睛,抬起頭來,看到是戰王,滿是虛弱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意。

他幹裂且慘白的嘴唇,翕動起來,“王爺,末將……來見您了……待到末將……養好傷……就會……將功……補過……”

不等平玉龍說完,戰王怒喝,“放下他!”

兩名士卒愣了一下,雖有遲疑,但也不敢違抗,隻能將重傷的平玉龍,放倒在地上。

從親兵腰間搶過長刀,對著平玉龍,戰王一字一頓,極其森冷地說道,“你屢次違抗軍令,連戰連敗,以致傷亡慘重,實乃大錯!不殺你,本王難解心頭之恨!”

一旁的中年謀士見了,隻能輕歎,並未勸阻,

平玉龍此次出征,確實輸得太難看了!

大離不是流康,大離將領,也不是流康將領。

出征以來,平玉龍屢次戰敗,二十萬兵馬,被他禍害成僅剩數萬,不嚴刑懲處,實在難以服眾。

聽聞戰王怒喝,平玉龍震驚,眼童大睜,不知從哪兒催生的力氣,伸出尚存的右手,嘶聲喊道,“王爺……末將……末將可以將功……”

沒等他說完,戰王猛地揮刀,頓時人頭拋起!

鮮血,濺到了戰王的衣裳上。

而戰王的側腰處,剛剛換上的幹淨白布,已有鮮血,不斷沁出。

咬牙忍痛,而後怒哼一聲,戰王對身旁的親兵喝道,“收攏殘兵,清點人數,且重新整編!”

說罷,他轉過身,朝營內大步行去。

縱使殺了平玉龍,他依舊滿心惱恨。

對秦易,也是恨到了極點!

這廝太過狡詐!

若是這廝沒有突襲,若是平玉龍能夠安然撤退,那他就能擴充七八萬兵力。

而如今,逃回來的兵馬,頂天了也就三四萬……足足二十萬兵馬啊,竟被秦易殺成這麽點……

越想,戰王越是心痛。

他也明白,秦易必定會率兵前來,往後,他將獨自麵對兩處敵兵,或許會變得獨木難支。

該不該向陛下求援?

不!

不可以!

戰王記得,出兵時,大離天子曾與他說過,若是無力應付,便傳信回去。

屆時,大離天子就會傳召顧雨嵐,命其率兵前來相助。

對此,戰王頗為不願。

讓那個吃裏扒外的婆娘前來幫忙,他堂堂戰王,拉不下這個臉!

所以咬咬牙,他已決定,再看看情況。

若非勢不可為,絕不能輕易求援!

……

午後,秦易率領兵馬,抵達戰王營地南側二十裏,開始安營紮寨。

秦易的到來,讓眾多大離士卒,內心凝重了許多。

從出兵以來,他們就占據主動,可自從秦易領兵,這個主動優勢,就一直被削弱。

直至如今,他們陷入劣勢,被兩麵挾製,落入下風。

這情況,讓他們頗為無奈,除了暗歎秦易兵鋒太過犀利以外,完全無法可說。

而徑徹城中,得知秦易抵達,眾多軍民,喜不自禁!

這就意味著,除非秦易兵敗,否則,徑徹城再無失陷之憂。

有秦易屯兵在側,戰王絕對不敢貿然攻城,徑徹城,已然安矣!

幾個時辰後,直至傍晚時分,營地才搭建完畢,隻因秦易吩咐,為了避免戰王襲營,應增加偵騎,加大巡守,且擴建防禦工事。

因此,才耗費了不少時間。

就在中軍大帳搭建完畢,秦易入駐之後,一封書信傳入營中,送到他的手裏。

前來送信者,乃是陳羽的親兵。

陳羽已帶著十五萬新征士卒,抵達定嶽軍鎮。

秦易微喜,當即讓送信者,回告陳羽和韓霖,開始全力訓練,選出精銳,填補三大兵種的缺員。

而後,他揭開蠟封,認真瀏覽書信,片刻時間就已看完。

這封信,是從瞻京送出,由定軍侯所寫,信中寫明,定軍侯與諸位尚書,皆已認為,此刻應施行民兵計劃,以及增建瞻京城牆。

秦易微微眯眼,沉吟起來。

其實當初,他也有考慮過,要不要實施民兵計劃,但還沒考慮出結果,就得知大離入侵,他火速回援,就此耽擱下來。

如今細細一想,便覺得這兩個計劃,確實有些必要,瞻京城牆就不用說了,他可不希望,再出現瞻京失陷的情況。

而民兵計劃,也確實利大於弊。

如此想著,秦易便拿出紙筆,寫上同意的回複,喚來親兵,命其派人,加急送回瞻京。

隻是不知,這些計劃什麽時候能夠實施成功。

也不知,象戎會在何時悍然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