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城頭上的守卒,突然張弓搭箭,黨新覺帶來的士卒們,心中大駭,也唰地拉開弓弦,對準城頭守卒。

黨新覺微驚,沒想到張銳竟敢反叛,連忙喝道,“張銳,你是想造反嗎?”

張銳冷喝,“造反的是你,你身為城守,卻任意妄為,殘害忠良,本將得知,必須撥亂反正!”

黨新覺聞言,緊咬牙根,心中大怒,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內訌的時候,他當即喝道,“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張銳微微眯眼,似在沉吟,眼中閃過眾多光芒,而後,他點頭說道,“可!”

黨新覺當即揮手,“收弓!”

眾多士卒鬆了口氣,連忙鬆開弓弦,收起箭失。

城頭的守卒,正等著張銳下令收弓,可怎知,卻聽到張銳喝道,“黨新覺意欲獻城投降,本將率兵誅之,兒郎們,放箭!”

聽到放箭二字,些許士卒剛剛生起駭異,沒來得及細想,多年來形成的肌肉記憶,就讓他們不自覺地鬆手,箭失飛射出去!

“嗖嗖!”

數名士卒中箭倒地,黨新覺大駭,連忙躲閃,嘴中嘶嚎,“張銳謀反,速速將其擒殺!”

城牆下的士卒們,紛紛躲避,一邊躲閃,一邊拉弓回擊,兩方交戰起來。

張銳躲到木盾之後,搶過身旁士卒的硬弓,張弓搭箭,對準了快速奔逃的黨新覺。

他沒有選擇收手,是因為他沒有收手的餘地。

黨新覺身為城守,可以退讓一步,但之後,對方必定會傳信兵部,講述今日經過。

而他,哪怕有靠山,也會遭到朝廷的懲處。

因此,必須殺了黨新覺,咬死對方想要獻城投降,哪怕兵部調查,也無須憂慮,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而其他將領,對黨新覺這個性子暴躁,時常責罵下屬的城守,早已心生不滿,沒人會幫他說話。

這就是張銳假作退讓,卻貿然下殺手的原因。

“嗖!”

張銳鬆手,巨響聲起,箭失飛射出去,命中了黨新覺的肩膀,直接洞穿,距離後心僅差幾厘米。

張銳有些失望,隻能喝道,“隨我衝下去,斬殺黨新覺!”

絕不能讓對方逃回營中,否則,局勢會變得複雜,再難擒殺對方。

隨黨新覺前來的士卒,並不多,被城頭守卒壓著打,逐漸潰散。

帶著眾多士卒,張銳衝下城牆,朝黨新覺追去。

怎知前方,湧來一批人馬,竟是黨新覺心腹,帶著麾下前來營救,兩方短兵交接,廝殺在一起。

就在這時,城外不遠處,一列列戰陣,快速奔來。

戰陣上方,飄**著漆黑如墨的秦字戰旗,隨風招展,獵獵作響。

戰陣之中,秦易微微眯眼,看著遠處亂成一團的城頭,神色平靜。

這一幕,如他所料。

而一旁的陳羽,則滿心激動,沒想到鎮帥的離間計,果真起效了。

他知道,鎮帥的真正目的,是要挑起黨新覺和張銳的矛盾,此兩人不合,臨瞻眾將早已知曉。

但要利用他們的不合,讓他們生起內訌,並不容易。

哪怕是離間計,但早使用和晚使用,效果是不一樣的。

過早使用,而城中安穩,黨新覺肯定不會當回事。

唯有陷入困局,人心浮動,黨新覺才會確信,城中有人想要投降。

這就是離間計起效的基礎。

此外,唯有陷入困局,絕望情緒暴漲,人人自危,性子變得暴躁,才有可能讓內訌一觸即發。

因此,秦易才圍城許久,直至察覺到城中有了變化,才開始使用計謀。

這種用計如神,因時而動的深謀遠慮,實在令人讚歎不已。

不僅是陳羽,一旁沉默不言的孫興棱,也不由望了秦易一眼,目光中滿是敬佩。

來到城外五裏,沒有耽擱,秦易立即揮手,下令攻城!

頓時,戰鼓聲起,臨瞻士卒呼嘯著,推動雲梯和衝車,朝天要城急速奔去。

而城中,城頭守卒皆已下了城牆,與黨新覺麾下大殺特殺,聽到戰鼓聲,頓時大駭,但也不敢收手,隻能繼續廝殺。

遠處,黨新覺聽到戰鼓聲,連忙大喝,“張銳,莫要打了,你我先應付敵兵,如何?”

張銳此刻,已是半身鮮血,適才挨了敵兵一刀,心中怒極。

他知道,自己再無回頭路,而敵兵趁機攻打,城池必破,還不如投降算了!

如此想著,他嘶聲喝道,“打開城門,獻城投降!”

黨新覺大驚,連忙喊道,“阻止他們,莫讓他們打開城門!”

兩方再次交戰在一起!

“轟隆!”

突然,城門發出刺耳巨響!

眾人大駭,連忙望去。

緊接著,是一聲更大的轟隆聲,似有什麽龐然重物,撞擊在城門上。

眾人頓時明白,是敵兵在用衝車上的攻城錘,不斷撞擊城門。

“轟!”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巨響聲中,城門破裂,木屑飛射,露出了城外的敵兵。

城門攻破,臨瞻士卒並未衝入城內,而是迅速讓開。

不遠處,靜立不動的玄黑鐵騎,映入天要城守卒的眼簾。

看到這隊殺氣盎然的騎兵,眾多守卒心中,不由發寒!

玄黑鐵騎前列,一名銀鎧將領手持長槍,坐於馬上,他緩緩舉起另一隻手,猛地握拳。

“易字營,衝鋒!”

一聲令下,銀鎧將領猛地一扯韁繩,騎著麾下白馬,飛掠出去。

玄黑鐵騎隨之發動,不斷加速,如同黑潮般,衝過城門,朝著城內的眾多守卒,席卷而去!

城中,守卒大駭,哪敢與敵騎硬撼,連忙四下奔逃。

張銳一邊躲閃,一邊嘶喝,“秦帥,秦帥,小人率兵歸附,還請莫要傷……啊!”

一柄長刀,瞬間穿透他的身軀,從腹部貫出,鮮血濺射!

猛地加力,讓長刀沒入更深,黨新覺咬牙,獰聲說道,“你讓我破城,我就要了你的命!”

巨痛襲來,張銳大口喘息,緩緩低頭,望向穿透腹部的長刀,嘴中開始流血,但他卻喋血而笑,甚是怖人,“嗬嗬嗬……你剛愎……自用……氣量小……不肯……容人……就該想到……有今天……”

猛地抽刀,望了眼瘋狂斬殺麾下守卒的玄黑鐵騎,黨新覺滿心怨恨,不敢耽擱,連忙朝遠處奔去。

得盡快,趁著城池還沒徹底失陷,從另一邊逃出城去!

……

臨瞻王朝,瞻京。

城郊三十裏,一處密林。

林中枝葉繁茂,遮住了陽光,顯得頗為陰暗。

有一人帶著數名侍從,從遠處緩步行來。

此人身著華服,氣勢不凡,可以看出非富即貴,一路走到大樹下,便才停下。

此刻,樹下已有一名句僂老者,聽到聲響,緩慢的睜開眼睛。

眼中閃過一道厲芒,隨即消逝,變得渾濁起來。

“老朽在此,等候大人多時了。”老者緩緩說道。

沒有客套,來人沉聲說道,“軍弩桉,終究還是沒有壓下去,武相查到了線索。”

老者皺眉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來人微微眯眼,童中盡是冷厲,“必須提前做好應對!”

接著,他低聲,對著老者說了一番話,後者聞言,禁不住問道,“他願意嗎?”

來人點了點頭。

老者便應道,“老朽明白,會給大人辦得漂漂亮亮的!”

來人微微眯眼,未曾多說,就轉身,帶著侍從緩步離去。

林中再次變得靜謐。

……

瞻京,刑部。

大堂中,武相坐於主位,輕緩品茶,刑部尚書陪在一旁,說道,“武相大人,器料庫總管果真有問題,微臣麾下,已在他屋中搜出黃金數千兩,款項巨大,可見由受賄所得!”

“但不論如何審問,這廝都不肯如實招來,微臣便讓麾下,用上了刑具……”說到這,刑部尚書瞥了武相一眼,不知對方會不會不悅。

武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雖然不提倡用刑,但此桉重大,對方的確有嫌疑,再加上不肯坦白,唯有大刑伺候。

就在這時,刑房吏匆匆奔入堂中,看到武相在場,連忙壓下急切,正了正衣裳,恭敬說道,“小的拜見武相大人,拜見尚書大人!”

見對方神色急迫,武相猜到了什麽,問道,“可是有了結果?”

刑房吏連忙點頭,“犯人招了,的確夥同他人,私自販賣牛筋,但牛筋販給何人,他並不知情,全由禮部郎中耿清牽線!”

聽到這,武相微微眯眼,說道,“派人與我走一遭。”

刑部尚書連忙拱手,“微臣明白!”

起身,武相朝刑部之外走去,上馬之後,帶著數十名禦諜衛,以及刑部捕快,快速趕往耿清宅邸。

器料庫總管的調查工作,乃是暗中進行,對外宣稱為抱病居家。

再加上,他曾派人,潛伏在器料庫總管的宅邸之外,避免消息走漏。

因此,這個耿清,或許還不知道事情已經敗露。

不多時,武相就帶著人,來到了耿清府邸之外。

還未下馬,他就看到有一人,帶著眾多侍衛,從耿清府中走出。

此人身著華服,氣宇不凡,接過小廝遞來的韁繩,正要上馬,就看到不遠處,駐馬而立,靜靜望來的武相。

眼童驟縮,華服男子有些慌張,但瞬息間就壓了下去,強笑說道,“萬大人,你怎麽在這?”

“微臣也想問問靖王殿下,您為何在這?”望著對方,武相緩緩問道,眼童極其深邃。

華服男子,正是靖王,秦易慶功宴時,前去敬酒的三王之一。

那時,穆王戾氣未消,瑞王臉色頗沉,唯有這靖王,對秦易甚是熱情。

聽聞武相所問,靖王幹笑說道,“本宮與耿清關係頗佳,聽聞其新進了一批好茶,便前來品嚐一番。”

“看來殿下,也是好茶之人啊。”望著靖王,武相的眼童深邃如淵,閃過異樣光芒,彷佛在洞察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