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回到天要城營地,繼續圍而不攻,時間緩緩過去,圍城已有兩個月。

自從襲營失敗後,黨新覺堅守不出,士卒再無傷亡。

可城中民眾,卻是叫苦連天,已經開始缺衣少糧。

戍守城池的軍隊,糧草不斷消耗,速度遠超黨新覺的想象。

他原以為可以撐上數年,可不出一年,糧草就會用盡。

因此,他隻能下令,開始減少糧食供應,士卒的餐食,從一開始的三餐,變成了兩餐,且每餐的份量,都有減少。

以至於,士卒們隻能餓著肚子守城,處於吃不飽,但又餓不死的狀態。

更重要都是,城中道路上,開始出現一個又一個餓死之人,讓眾多士卒與百姓,見之心生絕望。

為了避免催生瘟疫,黨新覺隻能派人四處巡邏,見到死屍,就抬去城西荒地埋了。

可掩埋的速度,逐漸被死屍出現的速度所超過,以至於,百姓上街尋找糧食之時,總能看到十幾具來不及掩埋的屍首。

這種情況,讓整座城池,都籠罩在悲慘絕望的氣氛中。

悲觀的情緒,逐漸蔓延到將士們身上。

雖然還不至於餓死,但想到終有一天,會陷入彈盡糧絕的境地,自己也會開始餓肚子,眾多將士就變得暴躁起來,隻是三天,軍伍中就發生十數起鬥毆事件。

黨新覺得知,傳令下去,嚴懲違法犯紀之人,但他自己,也因為城中困局而變得狂躁起來,偶爾會在與眾將商討之時,因為一點小小原由,就對麾下破口大罵。

眾多將領隻能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

城外,似是察覺到城中的變化,秦易立於帳中,微微一笑道,“時候到了。”

陳羽站在一旁,順著秦易的目光,望向遠處的天要城城牆,他不由疑惑,是什麽時候到了?

雖是不解,但他知道,鎮帥要出招了。

之前的圍城,或許等得就是這一刻!

……

“將軍,將軍!”

一名瘦高謀士,拿著一個東西,慌張地奔入城守府後堂,嘴中不斷叫喚道。

正在伏桉看書的黨新覺,聽到呼喚,皺眉看去,發現來者是謀士章文石。

看到對方手中拿著一個東西,他疑惑問道,“你拿的是什麽?”

章文石奔到近前,將手中之物遞了過去,急聲說道,“將軍,這是敵兵傳進來的東西,您快看看!”

黨新覺聽了,頓時一驚,連忙定睛看去,發現竟然是……風箏?

莫非是敵兵在城外放風箏,然後割斷繩索,讓風箏飛入城中?

目的為何?

正要詢問,黨新覺就看到製成風箏的白紙上,寫著一行字,他連忙拿過來,皺眉細看。

“亦簽五引恒日迫偏後,樂坊吾槍僑攻俗董城,年渣李休使王禮峽張認共劉,識滋做議雨好忙哄內押茫應!”

看到有字,黨新覺頓時猜到,敵兵一定是在傳信!

可看到這行字,他一個頭兩個大,這寫得是什麽?

亂七八糟的!

章文石急聲說道,“卑職能夠確定,這斷線風箏,一定是敵兵在傳遞信息!”

正看的滿頭霧水,心頭火起的黨新覺,不由斥道,“要你廢話,難道我不知道嗎?這行字這麽亂,你看得懂?”

無緣無故被罵了一句,章文石隻能苦笑,他知道最近,因為城中困局,黨新覺變得暴躁了許多。

不敢頂嘴,章文石隻能說道,“卑職看了一路,也看不出所以然來,隻知道,這一定是敵兵的暗語!”

對方使用暗語,是為了讓城中細作得知,而其他人難以知曉。

黨新覺沉吟片刻,皺眉說道,“傳令下去,讓士卒將城中所有風箏,都收起來,絕不能落入細作手中!還有,破解暗語這事,交給你們幾個謀士,一有結果,立馬來報!”

章文石連忙應道,“卑職遵命!”

……

“亦簽五引恒日迫偏後,樂坊吾槍僑攻俗董城,年渣李休使王禮峽張認共劉,識滋做議雨好忙哄內押茫應!”

天要城,城守府,一處側堂,眾多身著長袍的男子或坐或站,眉頭緊皺,緊盯著桌麵上的風箏,絞盡腦汁的苦思起來。

耗費了三天,他們都未能破解這個暗語,黨新覺大怒,已下了軍令,再給兩天,若是無法破解,就嚴懲不貸。

因此,堂中五六名謀士,全都一夜未睡,頂著憔悴的麵容,亂糟糟的頭發,在這裏苦思冥想。

他們的腦袋,彷佛上了發條一般,瘋狂轉動,一直未停下,不斷采用各種方法去破解,以猜字謎的方式,以對對子的方式,以語義聯想的方式……

但不論如何,都無法破解這一行字。

每一個字都認識,可連在一起,卻完全不懂是什麽意思。

章文石眼圈極黑,他已兩夜未睡,腦子一片漿湖,但卻依舊強撐著,緊盯著這行字,身形一晃一晃。

這些字眼,在他眼中變得跳動起來,開始重疊、搖晃、模湖……他已快暈倒。

可突然,這些字眼的重疊,排列出一個新的順序,其中含義,令章文石一震,瞬間來勁,彷佛打了雞血般,再無絲毫困意!

“我懂啦!我懂啦!”他興奮的大吼起來。

眾人大喜,連忙撲了過去,急聲問道,“你快說說,是什麽意思?”

就連實在熬不住,在一旁熟睡的一名謀士,也霍地驚醒,衝了過去,臉上滿是期待與興奮。

章文石甚是振奮,話也不說,直接跑到風箏前,伸出手指,遮住‘亦簽五引恒日迫偏後’中的幾個字。

未曾遮住的字眼,就是他之前看到的新順序。

眾人疑惑,連忙望去,念起了章文石未曾遮住的字眼,“五日後。”

他們頓時一震,而後眼童大睜,瞬間明白!

“沒錯,要跳過兩個字!”章文石激動喊道。

接著,他看向那行字,從頭開始,不斷跳過兩個字,隻讀第三個字,急聲念道,“五日後,吾攻城,李王張劉,做好內應!”

念完之後,他驀地一顫,心中的欣喜,頓時被驚恐所掩蓋!

內應!

敵兵竟然有內應!

唯有大官,才能起到內應的作用!

而今日,已是風箏入城的第四日,距離內應起事,僅剩一日!

還有,李王張劉……敵兵在城中的內應,居然有四個!

不對!

也有可能是五個,甚至六個……這個姓氏,並不意味著隻有一個人!

想到這,章文石心中發顫,顧不得多想,連忙拿起風箏,朝後堂拚命奔去。

“將軍!將軍!”

聽到呼喊,黨新覺驀地抬頭,就看到章文石須發皆亂,滿臉震驚,急奔入內。

“可有結果?”黨新覺連忙站起。

“大發現!”奔到近前,章文石連忙拿起桌桉上的圓毫筆,唰唰唰將多餘的字眼劃去。

黨新覺分外不解,可看到沒被劃去的字眼,眼睛頓時暴睜!

“五日後,吾攻城,李王張劉,做好內應!”他震驚念道,而後大怒,“該死的狼心之徒,竟敢背叛本朝!我必將其揪出,剝皮抽骨,淩遲處死!”

看到黨新覺滿臉猙獰,章文石驚了一下,但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將院,這李王張劉,未必是四個人!”

黨新覺怒聲說道,“我知道!”

章文石頓時縮了縮腦袋,滿心驚駭,生怕對方將怒火,發泄到自己頭上。

五日,如今已是第四日……黨新覺眉頭緊皺,知道不能耽擱。

如今城內,軍民滿心絕望,這些細作很容易就能蠱惑他人,必須盡快擒下,絕不能留!

想到這,黨新覺怒聲喝道,“來人,敲響點將鼓,召集所有將領,前來城守府!”

他要當場,將這些叛徒揪出來,嚴懲不貸,好讓其他人知道,若有叛心,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不多時,沉重的鼓點,就響徹整個天要城,眾多兵營中、城牆上,正在帶兵巡防,或者於營中歇息的將領們,聽到鼓聲,便都心生疑惑。

但不敢耽擱,他們連忙起身,朝著城守府趕去。

大約半個時辰,城守府大堂,已聚集了眾多將領。

坐於主位之上,麵色極沉的黨新覺,派人點算,發現戍守東城牆的大將張銳,還未到來。

想到此將姓張,黨新覺就心生提防,連忙派人前去召喚。

但一來一回,需要不少時間,眾將無暇多待,所以黨新覺決定,先處理這邊的情況,晚點再審查張銳。

聚於堂中的眾多將領,不知道黨新覺召喚,所為何事,有些人想問,但看到黨新覺臉上滿是怒色,就都不敢出聲。

他們可不想無緣無故,就挨一頓罵。

這時,黨新覺滿臉冷厲,沉聲說道,“在場的將領,姓李王張劉的,站立不動,其餘將領,找位置坐下!”

眾將頓時一愣,滿心疑惑。

什麽時候,黨新覺也會根據姓氏來區別對待了?

雖是不解,但其他姓氏的將領們,不敢違令,隻能坐到四周的座椅上,麵麵相覷。

李王張劉乃是大姓,以此為姓的人不少,因此站立不動的將領,足足有十個。

這些將領站在原地,甚是不解,不知道黨新覺為何針對自己。

眯起雙眼,看著這些將領臉上的疑惑和驚訝,黨新覺就心中來氣。

裝,還在裝!

怒哼一聲,望向這些將領,黨新覺冷聲說道,“誰背叛了本朝,若是敢作敢當,就自己站出來!”

眾多將領聽了,眼童頓時大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