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城,城守府大堂,木飛章正與眾多將領商討戰事,一名親兵拿著文書跑了進來,高聲喊道,“將軍,朝廷傳來旨意,趙相也給您傳來一封書信!”

木飛章有些疑惑,連忙從親兵手中接過文書和書信。

揭開火封,打開文書,他仔細查看起來,看到一半,眉頭頓時皺起。

眾多將領見了,都靜息不言,等到木飛章看完之後,連忙問道,“將軍,朝廷有何旨意?”

他們隱隱猜到,一定是朝廷有了新的安排,且不合木飛章的心意。

木飛章眉頭緊皺,“陛下傳令,命我等率兵出城,截斷敵兵糧道。”

眾人聽了,都不由詫異,“陛下怎麽知道這件事?”

按道理,前線的事情,就算兵部知道,陛下也未必會知道,除非有人特意將此事告知陛下。

沒有答話,木飛章打開趙良言傳來的書信,仔細查看。

看完後,他的臉色略微陰沉。

眾將滿心疑惑,正欲發問,木飛章就沉聲說道,“有人搗鬼!”

“老師說,京中有人傳播流言,說我延誤戰機,以致陛下不悅,才命我出兵截斷斷糧道!”木飛章眉頭緊皺,如同川字。

眾將不解,一名將領問道,“趙相可有說,是何人搗鬼?”

“老師沒說,但我知道,一定是秦易!”木飛章眯起雙眼,斷然說道,“這廝費盡心思,傳播流言,妄圖使用離間計,讓陛下施壓於我,逼我出兵斷糧,一定是隱藏了什麽大陰謀,我等絕不能中計!”

眾將聽了,頓時驚詫,其中一人說道,“陛下已傳來指令,讓將軍出兵斷糧,將軍可莫要違令啊!”

“正是,末將願帶兵,替將軍截斷敵兵糧道!”

“不可!”木飛章搖頭,沉聲說道,“秦易費盡心思,一定有大陰謀,絕不能落入圈套!”

他知道,秦易花費這麽大的力氣,不可能就為了吞下他派去斷糧的數千士卒,一定是意圖奪城。

這些士卒真要死了,也就罷了,但城池因此失陷,他身為城守,必將遺臭萬年!

這種罵名,他豈能背負?

“可陛下……”有將領正要再勸,卻被木飛章打斷。

“陛下那邊,無須理會!”木飛章撇了撇嘴角,“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知道,陛下就是針對他,隻因他是趙相門生。

不管違令不違令,隻要有機會,陛下就不會放過他。

因此,絕不能為了討好陛下,而讓城池失陷。

相比前者,他更加不能接受的,是後者所帶來的結果!

見木飛章如此果決,眾將皺緊眉頭,有心想勸,但知道成效不大,隻能作罷。

……

數日之後,清晨。

流康王朝,宮中大殿。

坐於龍椅之上的流康天子徐紹元,繃著略帶稚氣的臉龐,望向兵部尚書,沉聲問道,“劉愛卿,前線戰況如何,木將軍可有出兵斷糧?”

聽到問話,兵部尚書麵色微緊,連忙出班奏道,“回稟陛下,微臣今早剛收到前線戰報,木將軍他……”

見兵部尚書停頓下來,眾人禁不住望了過去,有些詫異。

莫非木飛章沒有出兵斷糧?

陛下已傳去指令,他都敢違背?

不敢耽擱,兵部尚書連忙說道,“木將軍未曾出兵……”

“砰!”

猛地拍了下龍椅,流康天子麵色陰沉,怒道,“木飛章這廝,是把朕的指令當作耳旁風了嗎?”

百官無人敢答話,就連趙良言,都有些疑惑不解。

他已傳去書信,讓木飛章酌情處理,最好是派遣千名士卒,應付一下即可。

可他沒想到,木飛章竟然堅守不出。

對方的性子,趙良言自然知道,此子行事素來謹慎,他如此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隻是如今,陛下震怒,趙良言找不到替他解釋的理由,隻能靜默不言。

就在此時,漳王回頭示意,清臒文官站了出來,說道,“陛下,微臣或許知道,木將軍為何違令不遵!”

流康天子聞言,冷聲問道,“為何?”

“幾日前,微臣就聽到坊間傳言,說木將軍有擁兵自立的打算,還企圖與敵兵達成協議,放慕浩壤部卒北上。我初聞之時,隻當是笑話,如今想想,的確有些可能!”清臒文官說道。

眾人聽了,頓時一震,滿心駭異。

趙良言微驚,連忙出班奏道,“陛下,莫聽他人胡言亂語,木將軍對陛下,絕無二心!”

此時,流康天子的臉色,已是陰沉到了極點。

一開始,他針對木飛章,隻因對方是趙良言的門生。

而如今,聽聞這廝有擁兵自立的打算,這等違逆之罪,他如何能不怒?

咬緊壓根,他怒聲斥道,“趙相,這就是你的好門生!”

趙良言大驚,連忙說道,“微臣與麾下對陛下忠心耿耿,還請陛下明鑒,莫聽他人胡言!”

“不論有無異心,木飛章罔顧朕的指令,已是違逆!朕豈能容他繼續戍守重城,傳朕旨意,命木飛章回返康都,等候發落,另派將領前去守衛滔城!”

趙良言聽了,頓時一震,但卻無話可說。

木飛章不聽旨意,將把柄授之於人,他再怎麽想幫忙,也無從辯駁。

百官竊竊私語起來,這是陛下第一次,對趙良言的心腹下手。

有些與趙良言關係好的,都暗自驚惶,不知道下一次,遭殃的會不會是自己。

漳王與眾多心腹,連忙拱手說道,“陛下英明!”

“爾等說說,該派何人鎮守滔城?”稍微平息了怒氣,流康天子問道。

漳王出班說道,“陛下,司空將軍乃榜眼之姿,謀略不凡,派其前去,必能守住滔城!”

漳王嘴中的司空將軍,名喚司空皓,乃是與荊守同一屆的武舉進士,荊守為狀元,其則為榜眼。

荊守中立,沒有投靠趙相或漳王任何一方,在之前的戰役中,其雖逃回,但受傷不輕,此刻正在養傷。

而流康天子為了以儆效尤,也略作懲處,將荊守降了一級,變成從四品,且罰俸一年。

而司空皓,則是漳王一方的,如今機會難得,漳王自然不會錯過,連忙推舉自己的心腹。

本來,司空皓高中榜眼,應當身居要職,但其目中無人,在半年前,於教坊司和一名王爺爭風吃醋,發生鬥毆,將對方打傷,從而被趙相尋著機會,撤去了職務。

流康天子聽了,當即點頭,“那便傳令司空皓,讓其前往滔城,不得延誤!”

……

“趙相,陛下越來越……肆無忌憚了,您就不做點什麽嗎?”趙相府邸,書房中,心腹幕僚皺眉說道。

今天的事情,對趙相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挫敗。

眾多大臣皆已發現,往日裏執掌重權的趙相,如今隻能任打任罵,任由天子鏟除羽翼,而無可奈何。

這將會導致眾人疏遠,樹未倒而猢猻先散。

趙良言緊皺眉頭,沉默不言。

他知道,要想反抗,得趁著手中還有重權,才能製住天子。

若是任由天子一直打壓下去,鏟除自己的羽翼,到時候,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換了平時,趙良言不介意為了保住手中的權力,而稍微壓製一下天子,可現在外有強敵,秦易虎視眈眈,豈能生起內亂。

宰相與天子內鬥,所產生的餘波,必定會造成慘重後果。

說不定人心思變,無心抗敵,導致秦易**。

那自己,就成千古罪人了。

想到這,趙相輕歎一聲,“先不理會吧……”

心腹幕僚皺眉道,“趙相,一路後退,最終隻會退至懸崖,無路可退啊!”

“無須再勸,就這樣吧,”趙相搖頭說道,“換個將領,或許真能改變戰局,飛章還是太過謹慎了……”

聽聞如此,心腹幕僚隻能長歎一聲。

……

“末將參見司空將軍!”

滔城城守府,眾將分列左右,恭聲歡迎司空皓。

司空皓瞥了眾人幾眼,澹漠說道,“免禮。”

接著,他沒有絲毫寒暄與客套,直接走入大堂。

眾多將領見了,不由苦笑起來。

他們早就聽說司空皓的大名,知道此人極其自負,目中無人,因而得罪了不少官吏,才導致他身為一甲第二等,堂堂榜眼,混的竟然不如身為傳臚的木飛章。

在宦海中起起伏伏,時而起用,時而被貶,如此經曆,竟沒讓司空皓改變性子,還是這般目中無人,眾將除了苦笑,也無法可說。

“爾等都散去!”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司空皓傲然說道。

眾將聽了,略微詫異。

按道理,司空皓初到,理應跟眾將商討一番,做一些戰事安排,可沒想到,竟然會趕他們走。

看來在司空皓眼中,自己等人毫無作用啊……這般想著,眾將隻能苦笑著,轉身離去。

正堂頓時空了下來,隨司空皓前來的幕僚,疑惑問道,“將軍,您不安排人馬,出城截斷敵兵糧道嗎?”

司空皓冷笑一聲,“斷什麽糧道,本將就這點能耐嗎?換了他人,的確隻能這麽做,但本將極擅統兵,何須固城自守?”

幕僚聽了,略微驚訝,問道,“將軍是想?”

“若敵將是秦易,本將還得重視一番,可卻是慕浩壤,一個小小角色,隻會縮在戰陣裏當烏龜,有何懼之,本將翻手即可破陣!”司空皓傲然說道。

幕僚皺眉道,“可荊守身為狀元,也得花費不少時日,才找到了慕浩壤的破綻……”

司空皓冷聲打斷,“荊守?一個怯弱之輩,不要和我提他!若不是武舉當日我腹中饑餓,豈會落敗於他?這狀元,本該是我的!”

“如今,我便讓世人看看,與荊守鏖戰數十日的慕浩壤,在我手中,是如何頃刻落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