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不確定自己的猜測到底對不對,但他知道,如此雨勢,真有必要提高警惕,以免發生洪澇。

這等天災,若是發生,將會帶來數十萬甚至是百萬民眾的傷亡和流離失所。

所以, 秦易不敢耽擱,立馬穿上蓑衣,帶上鬥笠,冒著傾盆大雨,朝著太將院外走去。

雨勢極大,秦易沒有騎馬, 踩著深至小腿的雨水, 一步步朝著華尚坊走去。

花費了挺長時間,秦易才來到了定軍侯府。

他上前敲了敲門,不多時,朱紅大門被打開一個縫隙,撐著傘的小廝冒出頭來,詫異的看向秦易,“閣下是?”

他沒想到,如此滂沱大雨,竟有人會冒雨前來。

“在下秦易,有事尋找侯爺,還請閣下通報一聲。”秦易朗聲說道。

小廝原本還一臉不悅,準備拒絕,可聽到秦易的名字後,頓時一愣。

太將院一甲一等生員,擊敗了衡宇,成為新的臨瞻年輕一代最強武者, 秦易的名頭,已是遠近聞名, 上至朝堂顯貴,下至跑堂小廝, 無人不曉。

若是換個太將院生員,可能還真不好使,但秦易卻是例外。

所以愣了片刻,小廝連忙應道,“公子稍待,我這就去通稟。”

接著,小廝也不關門,直接就撐著傘,朝著前院飛奔而去。

隻等了片刻,秦易就發現之前見過一麵的管家劉老,帶著幾名仆從,快步走來。

由此,他心生詫異。

按道理,前去通稟的話,不可能這麽快的。

吩咐小廝將大門打開,撐著傘的劉老,笑嗬嗬道,“秦公子,您來啦。”

秦易拱手一禮,如注般的雨水,打在他抬起的胳膊上,被蓑衣濺得到處都是,“在下見過劉老。”

“請隨我入內吧。”劉老慈和笑道。

秦易當即隨著劉老,在積水不深的前院中,快步走過。

他出聲問道,“在下有事尋找侯爺,不知侯爺可在府中?”

劉老笑嗬嗬道,“老爺在呢。”

而後,他轉頭望向秦易,目含深意,“老爺曾吩咐過,不管他在不在,你來了,都得請入府中。”

秦易頓時明白,難怪小廝通稟這麽快,原來無須過問定軍侯。

由此可見,定軍侯對他,頗有優待。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大堂,隻見堂中,紅袍白須的定軍侯正坐於主位。

看到秦易到了,定軍侯站起身來,笑著迎上前,“秦易,雨勢如此之大,怎麽不著人通傳一聲,我好派馬車去接你。”

“學生見過侯爺,”秦易拱手笑道,“身著蓑衣,雨中疾步,別有一番風味。”

定軍侯聞言,哈哈一笑,對劉老說道,“立即著人上一杯薑茶,給秦易去去寒。”

劉老聞言,當即告退離去。

接著,有兩名小廝上前,幫秦易脫下蓑衣和鬥笠,拿到側堂去晾曬。

“坐。”定軍侯笑道。

兩人坐定之後,秦易四望一下,發現周遭無人,便神情凝重地說道,“侯爺,學生前來,是有要事相告。”

看到秦易的神色,定軍侯禁不住皺起眉頭,“你盡管說來。”

秦易沉聲,緩緩說道,“兩百年前,雨勢連綿,一旬未停,璃江水漫,下遊成汪野;百年前,春汛不止,璃江決堤,洪澇遍及四府,災民無數……”

這兩段話,都是史書上的記載。

當然,記載並不隻有這麽一點,還包括了後果。

兩次璃江大決口,都險些傷及國本,兩百年前那一次,導致瘟疫橫生,餓殍滿地,亡者十數萬。

而百年前那一次,造就流民遍野,數以百萬計,化作山匪,禍亂一方。

深受災害影響的臨瞻,耗費了舉國之力,才將匪亂鎮壓下去,以至於國力大減。

大離見此機會,趁虛入侵,大軍所向披靡,直撲瞻京。

危亡之際,不世出之人傑蔚政,以過人的膽氣和謀略,率領眾多敢死士卒,上演了可歌可泣的瞻京保衛戰,一舉奠定千古威名。

這兩次決口,都帶來如此慘重的禍害,所以秦易隻是提起,就讓定軍侯的眉頭,皺成了川字,滿臉憂慮。

這時候,他已經明白秦易要說什麽了。

“你是想說,如此大雨,極可能導致璃江決口?”定軍侯沉聲問道。

秦易點了點頭,“沒錯,若是出現如此局麵,極可能會被心懷不軌者所利用。”

他甚至覺得,這一場春汛,就是赤心門所等待的。

這個,就是他們的後手!

而蠻族之亂,不過是想吸引臨瞻的注意力,忽視璃江的水訊罷了。

說不定,大雨下了十幾日,已成洪澇之勢,隻是受到了阻礙,消息無法傳到瞻京,亦或是……有人隱瞞不報!

甚至是,哪怕璃江水位高漲,但未曾決口,可若是有人挖開堤壩……

想到這,秦易微微一顫,有些不寒而栗,不敢再去猜想。

隻能寄希望於,局麵還是好的,還能改善或挽救。

定軍侯此時,已是滿臉凝重,麵沉如水,他沉吟片刻後,沉聲說道,“你先回去,我入宮麵聖,稟報此事!”

說罷,他對著門外喊道,“來人,給秦易準備車駕,送回太將院。”

送走秦易之後,定軍侯換好官袍,匆匆上了馬車,吩咐車夫朝皇宮疾馳而去。

雨勢滂沱,視野受到影響,本不該策馬疾馳,但定軍侯如此囑咐,車夫哪敢不從,隻能一邊快速禦馬,一邊高聲呼喝,希望不要撞到哪個倒黴蛋。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前方的街角,傳來同樣急促的呼喝,不由詫異。

看方向,應該是去往皇宮,難道這時候,還有人跟老爺一樣,事情急到需要大雨天出門?

注意避讓之下,兩輛馬車沒有相撞,而是並駕齊驅,一同朝著皇宮駛去,恍若箭矢般,破開重重雨幕,速度迅疾。

掀開簾子,定軍侯往外看去,恰好看到旁邊的馬車上,簾子同樣掀開,露出一張硬朗且肅穆的麵容,以及那雙深邃如淵的眼瞳。

武相?

定軍侯頓時詫異,如此大雨,武相為何要冒雨前往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