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之前時朗在神降日的儀式上麵也說過, 隻是這一次是換尤醉將這句話說出口。

月光將他的身影拉長,他頭頂的弱小的角和身後的尾巴都被放大成為模糊的黑色背景,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猙獰且可怕的怪物。

[您指的是什麽時間?]

二號禮貌地向著它的主人發問。

他的主人並不是那種會和它無話不談的類型, 他興致起來的時候, 會樂趣去教導他關於人類社會和情緒的一些規則。

但是當沒有興致,或者是長期沉浸在他所扮演的角色之中的時候,也許能夠幾個月都不和它說上一句話。

對於他主人的這點,二號在過去隻有兩人相伴的漫長的歲月裏麵早就心知肚明。

那是他的主人還不是人類, 但是卻已經將人類身上的傲慢和任性這些惡劣的品質理所當然地展現出來。

但是二號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他隻能這樣子包容和容忍他主人的所有這些壞脾氣,並且在對方想要有人交談的時候及時出現, 充當最好的聽眾。

所以這次也一樣。

二號在聽見尤醉的那一句突如其來的、不清不楚的時間到了之後,也及時地拋出了反問句, 之後就是靜靜地等待著他主人的回答。

尤醉的臉上帶了點笑。

他就像是一位母親一樣, 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突出的小腹,臉上甚至帶了點人類文學之中總是歌頌的那種母性的偉大光輝。

他和二號之間的聊天那些直播間裏麵的觀眾是聽不到的, 所以他盡可以對二號稍微暴露出他那天真可愛的美麗外表下的惡毒的部分。

[當然是我那親愛的孩子……出生的時間。]

他注視著自己的識海之中, 那裏之前原本被聖王所播下的眾多“種子”, 在經曆了一輪輪的廝殺和血戰之後, 隻剩下最後的一隻。

這一隻也是其中的身體最為強健、力量最為強大、心機也最為深沉的一隻。

這些生物, 似乎是一生來就是為了戰爭做準備的, **裸的養蠱似的殺戮本能在它們的心中作祟。

尤醉甚至不覺得這種生物從生物學的範疇上來講是屬於人類,或許應該稱之為惡魔、怪物、或者是別的什麽那些曾經在人類的奇幻小說中出現的怪異又令人畏懼的名稱更為合適。

而且它們並沒有確切的、可以用肉眼可見的血肉來組成的可見肉體, 但是毫無疑問地, 它們繼承了人類的人格之中那陰險可恥的一部分。

經過尤醉對於它們的觀察, 幼體們在母體之中的鬥爭, 並不是簡單的憑借雙方能量的廝殺, 或許是在最初的時候是那樣的……

但是隨著它們的逐步成長, 以及身邊同伴的減少,能夠存活下來的個體全都獲得了類似於人類戰爭中的某些“智慧”。

它們知道了如何用自己有限的能量,去給對方造成更多的、更深的傷害。

知道了如何去埋伏自己的敵人,如何裝作已經受傷的樣子,讓選中的獵物放鬆警惕,以為有著美食送上門,對著自己出手,再趁機將其反殺。

它們甚至學會了彼此之間的合作,知道了結盟能夠幫助它們對付原本無法對付的強大對手。

但是在戰爭結束,失敗者的屍體被勝利者得意洋洋地瓜分,並且蠶食殆盡的時候,也要時刻去防止你原本的盟友轉身給你一記背刺。

畢竟它們在自己剛剛有意識的時候就知道了。

它們之中,隻有一個能獲得那一個珍貴的“出生機會”。在它們的“母親”真正地將他們誕下之前,它們之間隻能有一個存活下來。

所以它們必須要去殺戮,為了能夠活下去,這是他們的自私,也是那些烙印在他們身體裏麵某些引導他們存活下去的本能的自私。

或許在正常時代的人類一輩子都不會接觸的事情,在這些生物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深深的印刻在了它們的基因之中,並且成為之後無數年之中,支撐它們繼續生存下去的指南。

弱者、殘疾者、或者是不適應這個殘酷的鬥爭的環境的個體全都變成勝者的養料,而最後能夠在這樣子的殘酷鬥爭之中存活下來,並且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隻有唯一的一隻。

它一出生就極為強大,因為弱小的那些都不配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一般的母體在誕生這樣的生物的時候,都將會化為它的養分,成為它通向那一條必然經向偉大的道路上麵的墊腳石。

尤醉則是因為他的異能能力很特殊,似乎天生就是適合孕育這樣子的物種。

而就算是這樣,在最後的這兩天的時間內尤醉也不得不將之前從聖王和柏寒那裏所獲得的很大一部分能量——如果換算成籌碼的話,大約是有兩萬點——用來安撫那幾乎已經接近成熟的“孩子” 。

讓它不要因為過於饑餓,而迫不及待地從他的身體裏麵離開,真正地“降臨”這個世界上,去尋求更多的食物來滿足它日益增長的食欲。

因為在神降日之前,或者說是在時朗的計劃完成之前,都並不是他誕生的最好的時機。

但是現在……

[是時候了。]

[可是為什麽是現在?]二號發問。

[為什麽不是更早一點,也不是更晚一點,而剛剛好是在現在?]

尤醉注視著自己的淺層識海。

那在尤醉的眼中,他能夠模模糊糊地看到,它的孩子就在那裏。

它的形貌就像是一團模糊的黑色霧氣,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實體,更不像是任何一個人類意義上所定義的那些孩童一般,表現出可愛的模樣。

這黑色的霧氣比起之前來已經擴展了很大的一部分,甚至已經幾乎將尤醉的淺層識海都完全占據了。

如果是尋常的母體,到了現在估計早就已經精神崩潰,肉體也跟著解離,變成了一堆沒有知覺也沒有意識的爛肉,徹徹底底地變成了“它”誕生所需要的美妙溫床。

但是尤醉卻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或者是異變體,他還留存著曾經身為病毒時的能力,對於自己識海的控製能力隻是一部分。

所以目前來看,那一枚剩下的種子,也隻是在尤醉對它開放出的最淺層的識海紮根。

更深的地方,則是根本無法企及。

似乎是感覺到了尤醉的到來,那些黑色的霧氣開始沸騰起來,就像是一滴油滴入到了熱鍋裏一樣,開始沸騰翻滾,不停地發出嘈雜的聲音。

尤醉從自己的係統中取出了一點籌碼轉化成為能量,黑霧立刻向著他聚攏而來,就像是覓食的小獸一樣從他的手心上麵將那些銀色的能量吮吸殆盡。

更多的霧氣開始環繞過來,發出嗡嗡聲,想要從他的手裏索取更多的食物。

但是那黑霧之中也並沒有呈現出明確的形體來,隻能隱隱約約地看見一雙巨大的翅膀展開的形狀。

之前尤醉在地下的時候,他的“孩子”也曾經出現過幾次,幫了他一點忙,但是也沒有展現出明顯的形態。

尤醉猜測這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它”還沒有真切的降臨在這個世界上。

或者是說,它也沒有想好,它在“出生”之後,究竟應該去選擇一個什麽模樣的身軀來麵對這個世界。

但是它現在的狀態卻毋庸置疑,早就準備好了從它“母親”的身體裏麵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不是尤醉的刻意壓製,它可能早就按照聖王所期望的那樣誕生出來了。

[開始吧。]

尤醉說道。

今天剛剛下了雨,窗外的月亮很明亮,煌煌的掛在天空之中,呈現出一種怪物瞳孔一樣的明黃色。

幾乎顯得有些過分巨大了,就像是那月亮被某種物質吸引,開始迫近地麵。

或是某種遠古的巨大凶獸或者是神靈被某種奇異的光線所吸引,終於將視線投入進這片荒蕪已久的陸地。

“量化。”

尤醉輕聲說道,他的聲音很小,以至於在直播間裏麵的觀眾沒有人聽見他的這句話。

在他們的角度,這個過分美貌的小主播似乎正在對著月亮暗自神傷,似乎還在自己死去的情郎而難過。

刷刷刷……

尤醉憑借這一波賣慘,所獲得的選票數量又多了幾張。

但是在尤醉的眼前,淡藍色的數據流開始出現,從他所注視的地方開始,將一切都渲染成了半透明的藍色。

長段的01數據流從他的眼前流淌而過,取代了他眼前的所有實物,宏觀的物質世界空間在他的眼前坍縮成為了表示著他們本質的數據。

就像是尤醉麵前的這堵牆壁,現在就變成了一堵透明的,正在不斷流淌著的數據牆壁,它的各種特征和數據都被整理成為了數據,儲存在正在它上麵流淌著的數據上麵。

就像是它的長度,它的寬度,它的厚度,它所散發出的氣味,它的質量……在數據的世界裏麵,一切都是可以用數據來表示的,空間在此時也失去了它的意義。

透過那一堵牆壁,尤醉能看到這個世界都在向著他展開。

他再次擺脫掉了那具人類的身體,重新回歸到了他最熟悉的那種非人的數據狀態之中。

實際上,在成為人類之後,他的大部分原本屬於病毒的能力因為遊戲係統和真實世界的限製早就已經失效,但是尤醉卻還是利用二號設法保留了其中的幾個,量化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後來隨著他通過更多的遊戲,獲取更多的籌碼,那麽他應該能夠解鎖更多的,原本屬於他的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