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著你的西邊走。”

老傭兵正在耐心地為此時已經潛入到能源塔裏麵的艾利斯進行講解。

“聽我的話肯定沒錯, 我在成為傭兵之前,在這裏呆了足足三十年,我對於能源塔比任何一個人都熟悉, 就算是閉著眼睛也絕對不會走錯路。”

“你需要繞過機械守衛, 進入到能源控製室裏麵,在那裏輸入標號和密鑰……”

艾利斯放倒了幾個守衛,在控製室前外接的插口中插入了一片芯片,滾動的數字流在他的眼前滑動, 最後停在一個大大的erro上。

“好了,現在你隻需要將一點點的……足夠我們離開彌涅爾瓦的能源偷過來……”

“等一等, 你在做什麽?!”

老傭兵大叫起來,他看著erro消失了, 另外一行更加刺眼的字母出現在了上麵——selfdestruction。

接口自毀程序已啟動。

“不, 你不能這樣做!艾利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這樣會徹底殺死我們!”

老傭兵大力搖晃著眼前的屏幕, 好像這樣就能組織裏麵人的行為, 他的瞳仁上麵包裹上了一層霧氣的水光, 就算是之前曾經無數次的有過和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曆, 但是這一次卻還是讓他感到無盡的絕望。

原來希望之神厄爾庇斯真的離去的時候, 甚至不會仁慈地留下一絲百合花的香氣。

另外的幾人也全都絕望地癱倒在了地上, 能源塔的輸出口被摧毀,從此沒有一艘星艦或者飛船能夠離開彌涅爾瓦……

除非有外界的帶有充足能源飛船願意前來接應, 否則這裏的擬態人將會一個個死去, 而他們的身體之上將會成為蟲族的樂土。

“你這個叛徒, 艾利斯!”

“你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灰狼青年轉過身來, 他的表情很平靜, 實際上他也並不能理解他們的痛苦, 種族的差異在此時是一道如此寬闊的鴻溝。

就像是獅子並不會覺得獵殺羚羊是殘忍的,而羚羊也並不會覺得咬斷紫藤花的嫩莖是痛苦的。他們的快樂和悲傷都是不一樣的,在這些可怕的差異中,語言隻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種東西。

艾利斯的那雙冰冷的灰綠色的眼睛在一瞬間變成了鋒利的豎瞳。

能夠成為母親的食物,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呀……為什麽他們這些人就是不明白呢?

隻要想一想能夠感受到母親滑嫩的甜美舌尖從自己的胳膊,大腿或者是脖頸上麵滑過,在上麵留下小小的淡粉色的可愛咬痕,他就會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瘋狂加速。

那樣子帶來的疼痛也是令人向往的,他無法理解為什麽人類會厭惡“死亡”,在他看來,能夠被母親殺死並且成為他的食物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你們都將是我們送給母親的禮物,並且也應當因此而感到榮幸。”

一陣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聲從眾人身後的黑暗中響起,低等蟲族們圍攏在一起,開始盡情地享受著這一頓他們等待已久的血肉盛宴。

原來,他們一直都不曾逃脫過。

·

第VIII星區,一艘被標記為“極度危險”的生物實驗船上,一團已經徹底被攪拌成為肉泥的血紅色生物正在緩慢地蠕動著,有淡藍色的**時不時從其中流淌出來,將那生物的邊緣凝固成為怪異的紫色。

“零號,沒關係的,你遲早都會弄明白一點,你現在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康拉德博士身上穿著一身甚至就連眼睛都保護起來的全身防護服,在他的手上的托盤裏麵放著的是一顆藍色的,宛如水晶球一樣的橢圓型美麗物體。

那橢圓球體大概隻有成年人的一個拳頭大,但是它的弧度卻是那樣的完美,絲毫不像是任何拙劣的人工所加工出來的,而像是渾然天成的產物。

湛藍的顏色似乎從它最中心的部分滲透出來,將整個橢圓球體都染成了層層疊疊的藍色。

“月神之眼……”

康拉德博士著迷地看著那湛藍色的橢圓球體,那球體懸浮在空中,時時刻刻都在輕盈地改變著自己的角度,就像是一名美麗的舞者。

“你看它,多麽美麗!

我們的士兵在宇宙之中無意間發現了它,就像是礦工在地洞中找到了黃金,在它其中蘊含著無數遠遠超越我們文明的科技,隻要能夠將它其中所蘊含著的一切都徹底研究清楚,那麽我們的文明將會踏上一個新的台階……”

他在口中不停地嘟囔念叨著,滔滔不絕得臉色發紅。

“但是依靠我們現在的技術,卻也隻能挖掘出一些粗淺地去利用它的方法……”

接著他驟然靠近了零號——又或者說是那一灘幾乎已經成為了爛泥的生物,兩根細細的柔軟的管子從他的袖子之中鑽了出來,插入到了其中。

那管子,將他的大腦,肉泥,還有那一顆藍色的月神之眼連接到了一起。

“讓我看一看你的識海吧,將你心中最想見到的那個人,呈現出來給我看……”

他臉上的笑容是那種因為自己即將征服些什麽而產生的掠奪者的笑,按照一般的道德來說,他這樣做是不合理的,他不應當在進行一項殘忍的生物實驗的時候笑。

但是如果從另外一種角度來看,他現在所要進行的這一項實驗是為了在與蟲族的鬥爭中獲得一項極為重要的研究成果,那麽他的這種笑就會被褒揚。

其實康拉德全然不在乎這些笑背後的隱喻,他隻是想要進行又一次的實驗。

一片淡淡的藍色波動來開,將整個實驗室都變成了隱隱波動的層疊的藍色之海。康拉德博士感覺到一種血液幾乎都要凝結的冰冷,緊接著,他在自己的意識裏麵睜開了眼睛。

一張龐大得幾乎看不見邊界的圖譜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看見了數以億計的刺目紅點,旋渦一樣的轉動著,而在那紅點的中心則是一個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由血肉所構成的巨洞。

他發現自己的身子似乎縮小了,變成了些渺小的紅點的億分之一,一根細細的柔軟的紅線牽引著他,將他和那由血肉所構成的巨洞聯係到了一起。

那巨洞就像是一顆心髒一樣地不停地跳動著,收縮又擴張,每時每刻都有著那些紅點死亡或者是新生,巨洞就像是母蜘蛛一樣將那些死去的紅點緩緩拖回到其中,並且開始進食。

進食的紅點越多,那中間的巨洞就會變得越龐大。

他幾乎要被那血肉所構成的巨洞所迷惑了,盡管它甚至隻是一個模糊的朦朧的印象,但是他卻從中覺察到了某種強烈的欲望和衝動,他近乎於瘋狂地緩緩地向著那巨洞走去,要將自己的肉體投身於他。

不不不……

他的身子顫抖起來,嘴角裂開,舌頭吐出,從其中點點地流淌出涎水來,表情癡呆。

他的聲帶被迫震動,幾乎就要呼喊出那一個幾乎充滿了他整個腦海的表示生育和尊重的詞語……

“博士!”

有人將那東西從他的頭上摘了下來,他雙眼昏花,好一會才從那種近乎於麻痹的怪異狀態中醒來。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他哈哈大笑,嘴角的口水還在不斷地滴落。

“我看見了……他的位置,他在第XCIII星區……”

尤醉感覺到一種極為怪異的被窺視的感覺傳到了他的身上,就像是在陷入到沉眠的時候有人輕輕地用羽毛撥弄著他的臉,雖然並不會感到疼痛,但是會產生另外的一種不適感。

他的身子猛然顫抖了一下,腳上麵的腳鏈隨之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引來了身邊的慕。他躺在**睡得沁染出汗來,將皮膚都弄得濕漉漉的散發著潮熱,銀色的長發散落了滿床,柔軟得幾乎要散發出即將融化的糖霜氣息。

“唔,似乎有什麽東西……很涼的東西,不想要,太冷了……”

慕皺著眉,彎腰仔細為他將被角掖好,在他的淡粉的指尖上親了一下。

“是做噩夢了嗎,是否需要我留下來陪著您?”

尤醉本來想要搖頭的,但是那種冰寒的感覺卻越發不容忽視,他打起了哆嗦,拉住了慕的手,自然地蜷縮進了他的懷裏。

慕沒有睡著,但是他永遠都不會拒絕和母親呆在一起的時間。他放軟了全身的肌肉,任由尤醉選擇了最為舒適的位置躺著。

尤醉攥住一小截他的衣領,嗅到了從慕的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血腥的味道,這是他今天出去捕獵的時候沾上的。

但是尤醉卻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味道,他安心的閉上了眼睛。房間裏麵的溫度被升高到了一個較舒適的溫度,正在巡邏的低等蟲族們無聲地放緩了步子從門外路過,絨絨的地毯鋪在地麵上,這樣能夠確保他們不會發出一點聲音來驚擾他們的小母親。

尤醉在成功結繭之後已經很少睡眠了,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卻陷入到了深眠之中。

“媽媽……”

恍惚之間,他看見所依靠著的人發生了改變,慕的臉消失了,轉而出現的則是一張蒼白瘦削的臉龐。

他有著一頭血紅色的短發,還有四隻眼睛,兩隻瞎掉了,另外的兩隻呈現出詭異的金色,正在用一種迷醉的眼神在盯著尤醉看。

那張臉乍一看是美的,但是再仔細看去,就會覺出其中的不協調感……就像是他臉上的每一個部分都是選取了別人的臉上最美的那一部分,最後拚湊在一起,盡管單獨看起來都很完美,卻越看越生出一種恐懼。

“為什麽……”

為什麽你不肯要我?

他想這樣問。

你可以要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並且吃掉他們的腺包,為什麽不肯吃掉我的?

就是因為我是一個殘次品嗎,我是那種在你看來“壞掉”的東西?但是我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也並不想我是“壞掉”的……

那雙悲傷的金色眼睛盯著尤醉,眼球上麵滾動著一層反光的水澤,初看著乖巧地躺在自己懷裏的蟲母,用手指抿開了他的唇,輕輕觸摸著裏麵米粒一樣的白色牙齒。

手指抽出來的時候帶了一點透明的水光,原本就柔軟的唇更加顯得濕潤。

初盯著他的唇看了一會,輕輕地咬了上去舔了舔,在他微微敞開的唇縫嚐到了一點勾人的香氣。

很難去描述那種味道,但是隻要一點就讓初幾乎全身發麻,他的身子顫抖著,身下麵的那條並不好看的尾巴都露出了原型,興奮地晃動著黑色尖尖。

請吃掉我吧,不管怎麽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