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名是國內04名, 全球15名,看起來和第1名相差並不是很多,但是名次越是向前就越是難以超越……特別是那個第一名, 後麵的積分數量幾乎是隻要看上一眼就會讓人感到沮喪。

【您看起來也並不開心?】

【是的, 我在想……我最初的目標是不是真的有價值的……我這樣子做又能在最終獲得些什麽……】

【您是說想要成為積分榜第一的玩家這件事情嗎?】

尤醉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就在這時他的胸口驟然傳來了一股陣痛,他的眼前有些發黑,靠在遊戲倉上閉了閉眼才清醒過來。

【您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我的身體出現了什麽問題嗎?】

【是的, 我的主人。】

二號的聲音平淡而溫柔,它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沒有感情的人工智能, 宣判再悲傷的事情聲音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在我的檢測中,您的這具身體正在隨著時間逐漸‘潰散’, 意識和身體的協同程度也正在逐漸降低。】

【如果協同程度降低成為0的話, 會發生什麽?】

尤醉咬住了自己的唇,盡管在自己的心中早就有猜測, 但是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您的意識將會永遠地失去運轉的動力, 身體機能將會停止一切運轉。或者換句話來說, 您將會迎來人類所謂的‘死亡’。】

【那我剩下來的可操縱時間還有多久?】

【在現實的世界中, 最多不超過一個月, 我的主人。】

最多……不超過一個月嗎?

按照人類的話來說, 也就是自己隻剩下一個月的生命了。

尤醉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胸口,純白的吊墜就落在那裏, 貼在距離他的心髒最近的位置。

裏麵的白色蝴蝶似乎是覺察到了母親的心神不定, 開始扇動自己的翅膀, 想要出來安慰自己的母親。

它在上個世界中完全沒有上場, 全程都是在休養, 所以現在的精力十分充沛。

尤醉吻了吻它, 讓它安靜了下來。

盡管知道了自己可能隻有一個月不到的壽命,但是尤醉的心中卻並不如何感到驚恐,或是悲傷。

對於一個曾經的病毒來說,死亡始終都是一件距離他很遙遠的事情。永恒的生命對於他們來說,更像是一種詛咒,或者是一種必然。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生的,同樣也沒有權利去決定自己要用什麽樣子的方式死去。從這點上來說,尤醉其實還是很羨慕人類的。

——但是現在,在他的身體變成了一個人類之後,他不得承受這些和人類的身體一起襲來的“缺點”。

尤醉自從參加這個遊戲以來,最大的一個謎團就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進入到這具人類的身體中的。並且這具身體還能夠和他幾乎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甚至沒有一點異常。

他適配得是這樣的好,就仿佛尤醉一開始就是一個人類一樣,但是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人工智能再如何智能,但是他卻也不應當擁有人類的靈魂,在本質上,他們之間是有區別的。

就像是尤醉一樣。他按照自己的技巧,曾經那麽多次在過去的遊戲世界中許諾自己的愛意。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身為AI的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愛上任何一個人。

他使用的全是所謂的技巧,但是卻沒有一點真心……

他的確是一隻怪物,一隻以愛意為食的怪物。

隻是……隻是……

尤醉茫然抬頭,光落在他的臉上,照亮了他的顴骨。

他想起白鬱,想起他的溫柔淺笑,想起他手裏麵的白百合;他想起曾經在他的指尖上努力開出花來的髒兮兮的醜陋觸手;想到陷落到黑洞裏麵的白色巨狼。黝黑冰冷洞穴裏的風吹拂起巨狼的銀白色的毛發,就像是吹拂起麥田的麥浪。

他想起在黑暗陰森的古堡裏麵灼熱的擁抱,想起在大火燃燒之前將他推入安全的手,還有最後的那一眼的決絕的眼神;他想起古老的祈禱詞,有人將額頭貼在他的額前,克製但是卻熱烈地向著他許下關於神靈的諾言;他想起一場冬夜的大雪,在陳舊逼仄的床鋪上,兩個孤獨的千瘡百孔的靈魂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想起高坐在王座上,身後背負無數陰影的王者向著他伸出的,邀請分享他的王座的手;他想起很多雙含著愛意的眼,有的熱烈,有的隱忍,有的真誠,有的偏執,唯一不變的隻有總是落在他身上的那種深沉的愛意。

他又想起鮮血,想起屍體,想起他們死時的樣子。

數據的世界在他的眼前破碎,一切皆為虛妄,所見即為真實。

所以的愛意都化為無限的能量和籌碼湧入他的身體,將他在這樣短暫的時間內就推到了現在的王座上。

【主人。】

二號突然很輕地在尤醉的耳邊喊了一聲。

【您哭了。】

尤醉怔愣地看著鏡子,裏麵的黑發少年美如姣月的臉上,淌出一條細細的淚痕來。

他猶豫著用指尖輕輕地擦了擦眼尾,一時之間看著鏡子裏麵的人竟也有些陌生。

【您怎麽了,主人?】

【在過去我陪伴您的218年裏,您的身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二號的聲音略微有了些波動。

【我怎麽了?我也不知道。】

尤醉想了想,卻隻能想起那一雙雙存在在自己腦海裏麵的眼睛,眼中的淚掉落得更凶了。

【可能是因為我要死了吧。】

一道高大的黑色的身影驟然出現在尤醉的身後,尤醉被嚇了一跳。

“你好。”

有些熟悉的低沉沙啞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尤醉轉身,看見了一雙赤金色的眼睛。

無數的生機似乎在他的眼中破滅又出生,像素變化,虛妄也是真實。

臉上帶著黑色麵具的01,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尤醉的身後。

“啊。”

尤醉有些遲鈍地被他那金色的眸子吸入了一瞬,然後就被人壓在了洗漱台上麵。

“你在哭嗎?”

兩人的身子靠得極近,尤醉有些不適地動了動,想要掙開對方的手,但是對方的力量明顯卻比尤醉要更大。

01掐住了尤醉的脖頸,專注地看著尤醉的臉,還有他臉上那還沒有完全被擦幹淨的淚痕,就像是在看著一個難解的難題。

兩人在這樣的距離下彼此對視,尤醉注意到對方的麵具之外的地方都十分完美,幾乎就像是利用軟件建模出來的虛擬人臉一樣。

就算是那張覆蓋了半臉的麵具也隻是增加了他的神秘,但是卻並沒有讓他的俊美有半點損失。

“為什麽要哭?”01問。

他看著一滴透明的眼淚顫巍巍地壓在纖長漆黑的睫毛上,隨著眨動上下翩飛,一時之間有些手癢,控製不住地想要用手指去觸碰那滴眼淚,讓它滾落到自己的指尖上,再被舔舐掉。

尤醉覺得有些困窘,他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

“上個世界裏麵,是你嗎?”他說的是淩易這個npc。

“是的。”01點頭。

“贏了遊戲,難道不開心嗎?”

尤醉感覺到他的手指擦過自己的睫毛,有些發癢,他側過臉去。

01說的這句話其實是基於自己的分析的,在一場遊戲中,自己沒有完成主線任務,但是對方的任務卻應該全都完成了才對。

既然贏了,那為什麽不開心。

“沒有……”

尤醉張了張口,他剛剛想要問對方怎麽在這裏。

外麵卻驟然響起了淒厲的警報聲,同時伴隨著聲音傳來的還有密集的槍聲,還有尖叫聲。

一顆子彈從後麵射來,穿透了鏡麵,無數的裂痕出現在鏡麵上,映照出兩人四分五裂的臉。

如果現在尤醉還站在原地的話,那麽這顆子彈就會直接射穿他的頭顱。

那顆金燦燦的子彈在空中轉了一個圈,身後生出淡藍弧線,陰魂不散地向著尤醉襲來。

一道黑色的陰影閃過,將那子彈擋住,01攬住了尤醉的小腿,一手扣住他的腰肢,把他用一個公主抱的姿勢抱在懷中。

“【巡學院】已經動手了,這裏並不安全,我帶你離開。”

“你有什麽需要帶的東西嗎?”

尤醉搖了搖頭,他沒有任何東西要帶走,同時也沒有搞清楚現在的情況。

有人想要殺死他,但是……他卻不知道他的仇家是誰。

他看向窗戶外,一道道的引導激光對準了他所在的這幢大樓,飛車整齊地停泊在空中,從其中走出一個又一個模樣毫無差別的的仿生人士兵。

他們都有著一樣的高大強健的身軀,黑壓壓的電子眼睛,身後背著統一裝配的槍支。

每一層的大門都被破壞,就像是螞蟻一樣一點點的將獵物吞噬殆盡。

槍聲更加密集的響起,一道白光竄到尤醉的身邊,是負責管理遊戲倉的白色圓球。

它的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冒著煙的彈孔,身後支撐著它飛翔的翅膀也虛幻了很多。

“尤醉先生,快走,外麵有很多人都是來找您的……它們,它們想要殺了您……”

它的機械眼睛亮了亮,有著熄滅的趨勢。

“您那麽好,不能就這樣……”

尤醉伸出手抓住它掉落的身子抱在懷裏,01護著他的身子,一腳踹開了洗漱間的側牆,從19樓的高空一躍而下。

一束束匯聚了高熱量的激光落在他的身上,漆黑的機械骨翼在他的身後展開,讓01在空中近乎優雅地進行了一個回旋。

在它們的身後,整棟大樓在瞬間炸裂開來,血肉,灰塵,還有建築的碎片四處散開。

一大段巨大的灰雲和火光衝上了雲霄,原本行駛在軌道上麵的飛車被迫改變了方向,咒罵聲,哭泣聲,還有刹車的聲音和後續的爆炸聲接連不斷地傳來。

尤醉抬起眼來,看見了數千條活生生生命在他眼前跟著那幢遊戲大樓一起毀滅,火光耀耀,像是世界末日,又像是一場狂歡。

那些一個個沉睡在遊戲倉中進行遊戲的玩家,甚至都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就已經失去了生命,再也不會醒來。

灰塵和爆炸同樣掩蓋了兩人的行蹤,一道淡淡的乳白色的光將尤醉和01籠罩入其中,一輛圓盤式飛船將他們吸入其中,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

“利維坦,情況如何?”

“嘖,讓他們逃了。”

一雙漆黑的眸子驟然睜開,一根根血紅色的長長須肢在他的身邊舒展,不滿地敲動著。

“又是01這條多管閑事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