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換好了嗎?”

白鬱看著臥室的門被打開, 黑發的青年從中走出來,他身上穿得是一身羅馬風的白色長袍。

給尤醉畫的妝容有些過分柔美,但是在他的身上卻分外合適, 白鬱用近乎穠豔的筆觸描繪出了尤醉那雙攝人心魄的眸子, 閃動的珠光落在眼尾,在臥室的燈光下顯出一種近乎怪異的美麗。

白鬱為他準備的主題是精靈,略長的尖耳從他濃密的黑發裏麵伸出,尖尖地露在外麵。

幾瓣纖長蒼白的美麗花瓣落在他的側臉上, 他在白鬱的目光中有些羞怯地露出一個笑。

“這樣穿會不會不好?”

“沒有。”

白鬱扯了扯自己領口的領結,手掌重重地劃過喉結, 竟有些猝然地轉過頭去,像是無法承受他身上的那種豔美的容貌。

他有些後悔自己之前的決定了。

也許像是這樣的一個人, 就是要被藏起來, 藏在家裏,成為隻有一人才能注視的美麗珍寶。

而不是像是這樣將之放置在大眾之下, 就像是星子一樣吸引周圍的所有目光。

他們都會發瘋的。

白鬱今晚上的裝扮是吸血鬼公爵, 穿著一身漆黑的西裝, 還有鮮紅如同鮮血的領結。

在他的前胸口袋裏麵卻插著一朵雪白的百合花, 那朵花和他的整體風格有種怪異的融合感, 為他身上的冷冽增添了一點柔和的美麗。

“走吧, 我美麗的精靈。”

他垂首,在尤醉的指尖上落上一個親吻。

這次尤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那雙因為佩戴美瞳而顯出血紅的眸子裏似乎暗藏著一種貪婪且偏執的光。

他第一次從眼前的人身上覺察到了某種致命的危險。

是一種專屬於獵食者的, 強大而鋒利的氣息, 隱藏在黑暗中, 坦然**著帶血的獠牙, 等待著將那無知的羔羊一口吞入的機會。

隻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對方就再次紳士地放開了他的手,臉上出現的還是那種慣常的盈盈溫柔笑意。

“對不起,我剛剛有點帶入角色了……”

“沒有嚇到你吧?”

尤醉的手收緊了一下,搖了搖頭。

每年的萬聖節晚會是海斯潘安大學學生們每次都期待已久的日子,今年的晚會主題是“異常種族”,所以他們就可以在晚會上麵看見一隻隻綁著繃帶的僵屍,身後拖著假翅膀的墮落天使,地精,甚至還有惡魔。

隻是這次晚會卻在學校的校內論壇上麵引起了一陣風波,而起源則正是因為樓主所發出的一張照片。

在這張照片裏麵拍攝的是一隻身穿白色紗製長袍的美麗精靈,在他的周圍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的人,但是所有的人卻在看見這張照片的一瞬間,就隻能看見他。

他微微側首,似乎正在傾聽身邊的人和他說的話,璀璨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將他的皮膚映照得宛如綿密細膩的白雪,烏黑的發絲垂落在他的臉側,神情是一種和整個宴會格格不入的沉靜。

在他周圍的人,幾乎都在用眼神隱晦地注視著他,關注著他,但是他卻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一般,隻是輕輕笑著。

就像是皎潔的月亮高高在上,不會在意那些注視著它的人。

【!!!這個精靈真的好好看!】

【這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什麽專業的,什麽年紀的?為什麽我之前從來都沒有注意到我們學校裏麵還有這樣的寶藏!】

【沒有人知道名字嗎?】

【求求了,真的好喜歡TAT,不過感覺他和他身邊的那隻吸血鬼好像感情很不錯的樣子,我沒有來晚吧?】

【真的一見鍾情了,真的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嗎?!】

【我認識他旁邊的那人,是我們係的男神老師白鬱。】

【可能不是我們學校的吧,就光憑借這樣的一張臉,如果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的話,肯定也不至於這樣默默無名。】

【那應該是被邀請進來的搭檔了,好可惜。】

【他的性格看起來也好好,我剛剛走過去和他尬聊問他要不要吃甜薑餅,他也完全沒有拒絕我的意思,還和我搭話TAT】

【可惡,不要這樣剛剛戀愛就失戀好不好。】

【我男神和我一見鍾情的對象在一起了怎麽辦?】

【還有別的照片嗎?對不起,他真的好好看!】

原本隻是在校內論壇流傳的帖子,但是卻因為遲遲都沒有得到尤醉的信息,並且因為那張照片實在是太過於攝人,所以被人上傳到了微博上麵,帶著類似於海斯潘安萬聖節晚會這樣的噱頭,也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也還引起了一小波的熱度。

但是這些尤醉當然都是不知道的,自從淩越失蹤之後,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麽開心過了。

在這樣每一個人都打扮成不是自己的日子裏麵,他似乎也終於能夠放縱自己沉迷在眾人的歡樂中,並且還能自我欺騙其實淩越就在他的身邊。

況且這些圍繞在他身邊的學生們又都是那樣的年輕又友善,讓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他今晚在晚會上麵喝了一些度數不高的小甜酒,但是卻沒有想到有些醉了,原本有些蒼白的臉頰上麵帶著些許淺淡的粉色,眼尾也有些許暈紅。

就像是原本色澤淺淡的水墨畫上麵被人落上了濃墨重彩的點睛之筆,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謝謝你。”

他撐著下巴坐在車窗前,驟然看向白鬱笑了起來。

“嗯?”

“謝謝你……幫我找淩越的下落,還有,帶我出來玩。”

他的眸子亮晶晶的,顯然也是有了些許醉了,清晰的嗓音後麵就帶了些許拖長的綿軟尾音,聽起來帶著幾分甜意。

“謝謝……”

他側臉靠在座椅背上,臉上的花瓣都已經被蹭掉了,隻剩下一點酒氣蒸出的糯紅,對著窗戶盈盈地笑。

白鬱也笑了一聲,他載著尤醉回到了自己的家,解開安全帶將人軟綿綿的身子抱進自己的懷裏。

“太晚了。”

他湊過去,冰涼的手在尤醉雪白的後頸上麵輕輕觸摸了一下,掐住了一小塊雪白的柔軟皮肉。

“今晚住在我家好不好。”

尤醉睜著一雙黑亮眼睛,安靜地看著他,就像是一個不會說話的陶瓷娃娃。

白鬱就又笑起來,將尤醉抱起來,銀白色的頭發順著他的肩膀順滑地落下去。

猝然間他感覺到了一絲疼痛,低頭看去,卻隻見尤醉乖巧的縮在他的懷裏,安安靜靜地用手去撥弄他的銀白長發,將他的頭發攥在手裏,就像是在玩什麽新奇的玩具。

他為青年卸掉了臉上的妝容,將他塞進被窩裏麵,為他關上了燈。

附身下去,白鬱看著青年柔軟起伏的臉頰,到底什麽也沒有做。

隻輕聲說道。

“晚安。”

青年睡得很熟,臉上帶著點笑意。

在黑暗中,尤醉的手機閃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人給他發來了消息。

白鬱拿起了尤醉的手機,看見上麵顯示的一條條消息,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殷檢察官:怎麽還沒回來?】

【殷檢察官:需要我去接你嗎?】

【殷檢察官:你還好嗎?】

【殷檢察官:回個消息好嗎,我很擔心你。】

後麵的是幾個電話,但是尤醉那個時候顯然已經喝醉了,所以沒有給出他回應。

白鬱用細白的手指,慢條斯理地點在屏幕上回他。

【抱歉,他喝醉了,今晚上就不回去了。】

對麵那邊顯然是時刻等待著消息,幾乎是立刻就撥打了電話來。

【他很安全,你不要打擾他睡覺。】

那邊的電話和信息一起發過來。

白鬱沒接,發了條消息,給尤醉的手機關了機。

尤醉晚上難得睡得很好,沒有陷入到之前的那種沉重的悲傷夢魘中,甚至也沒有那種怪異而灼熱的夢境來糾纏他。

他睡起來的時候感覺到的是一身輕鬆,愣愣地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鼻尖傳來了食物的甜蜜香氣。

白色的窗簾被風吹起,晨光從縫隙露進屋子裏,窗外的香水月季垂著碩大的花冠,飽滿地落在窗口。

尤醉赤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悄悄地走了出去。

廚房裏麵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身上穿著黑色的圍裙,碰撞的廚具聲音從他的身上傳來。

尤醉在原地站了一會,眸子驀然紅了。

之前淩越,也是這樣給他做早餐的。

晨起還不清醒的大腦讓尤醉在這一瞬間陷入到了某種甜蜜且不真實的夢境中,他走上前去,抱住了那人的腰,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阿越……”

他輕聲喊。

是你回來了嗎?

身下的人僵硬了一瞬。

銀白色的頭發散落下來,帶著幽幽的香氣。

但是卻並不是那個人。

不是他的。

就算是再好,也不是他的阿越。

“小醉。”

白鬱溫柔地笑起來。

“先去桌子前等我好不好,早餐馬上就好了。”

他善意沒有提那句會觸動兩個人神經的“阿越”,就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黑發美人呆愣愣地被他帶到了桌子前,在吃早餐的時候眼淚才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他捂著自己的臉,顫聲道歉。

明明都知道了已經希望渺茫,但是卻還是忍不住要去奢望,這恐怕就是人的劣性根吧。

“沒事的,我不在意。”白鬱說。

“就算是你把我當成他也可以,隻要你心裏會覺得好過一點,我如何都是沒有關係的。”

尤醉心裏麵顫動了一瞬,抬起濕漉漉的眼尾泛紅的眼睛看了白鬱一眼。

而白鬱恰好也在看他。

在這一眼裏麵,白鬱幾乎沒有掩飾自己眼中的濃重的愛意。

尤醉要被這一眼嚇得縮回到自己的殼子裏麵去,他全身都戰栗起來,驟然之間才想明白,原來他之前所做的這一切,對於他都是實在太好了。

而就算是再誌同道合的朋友,也不會好到這種程度……

唯一的解釋就是,白鬱其實……

喜歡他……

“對不起……”尤醉哽住了。

放下手中幾乎沒怎麽動過的早餐,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在出門的最後時刻,他看見的卻是桌前的白鬱臉上的苦澀笑意。

大門砰的一下被關上,白鬱在對方離開之後,臉上的苦澀卻是消失殆盡,顯出一種趣味盎然的笑容來。

他將尤醉吃剩下的那份早餐挪到了自己的麵前,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個幹淨。

·

·

尤醉今天整天的工作都心不在焉,甚至他那一向高冷的上司都皺眉看他。

“如果還沒有休息好的話,就直接回去吧,先不用來上班。”

“我們的公司也沒有貧窮到要壓榨你這樣的病號的程度。”

“沒事的!”

尤醉蒼白著臉和對方保證。

“我一切都很好,完全可以繼續工作。”

霍澤寒的眉頭挑了挑,顧忌到他的臉色,到底還是沒有繼續開口。

尤醉完全沒有想清楚要如何對待白鬱……

畢竟現在的他在原來的男友生死未卜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要開啟一段新的戀情的準備。

阿越……

他的阿越……

他咬著嘴唇,焦躁地想要去看那位偵探先生是否有了對方的線索,但是伸手一摸卻發現自己出門太急,將手機也忘在了白鬱的家裏。

還沒有讓他想清楚到底應該怎麽辦,門就被敲響。

殷祁冷著一張俊臉,舉著檢察官的證件,闖入到了尤醉的辦公室裏。

“你昨晚去了哪裏?”

他鷹隼一樣的目光落在尤醉的身上,特別從他暴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臂的位置上劃過,就像是猛獸在視察自己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