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地點。

薛知時被關押在一個完全沒有窗戶的黑牢裏。

房間狹窄, 隻有一張床、一個水池、一個馬桶,這些設施和牆壁全都是帶有記憶功能的軟材料,可以有效防止犯人自殺。

整個房間的牆內, 都做了完善的電磁屏蔽, 保證沒有任何信號可以進出。

每天三次, 一個硬化橡膠餐盤會通過門口的內置履帶送過來,裏麵裝著薛知時的午餐,限時半小時吃完, 必須吃得幹幹淨淨。

吃完後,薛知時要重新把餐盤放回去, 否則的話, 直接就會響起警報。

如果沒有吃完,餐盤重量不對,也會響起警報。

薛知時嚐試過一次, 結果, 房間裏立刻被注入了某種**, 直接把他淹沒在裏麵。每窒息兩分鍾, 會注入一點點空氣, 供他呼吸, 接著又繼續。

就這樣來回窒息了整整一個小時,床鋪全部濕透, 而且沒有人會來更換。

從那之後, 他再也不敢嚐試了。

關在這裏的日子,就是無休止的審訊和腦後芯片讀取, 對方的目標很明確, 想要從他這裏了解幽靈組織和秦雪重的相關信息。

整個過程中, 沒有人告訴他他在哪裏, 或者被什麽部門抓捕關押的。

但是,他還是從審訊官臉上植入的金屬感應纖維認了出來,這些人,都是管理主腦的核心數據司的人。

他第一次看到審訊官的臉的時候,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幫人敢讓他看到臉,多半沒想過讓他活著出去。

薛知時很肯定,外麵絕對出了大事。

絕望之中,他心裏還有一種隱隱的信心。

哪怕在這樣銅牆鐵壁的關押之中,也許秦雪重或者其他幽靈組織的成員,會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把自己救出去。

這會兒,他剛剛重新回到牢房。

脖子後麵很疼,是一股灼熱的刺痛——這是因為腦後芯片被過度讀取,接口產生的熱量燒傷的皮膚。

如果再多被讀取一會兒,熱量說不定就會傷到脊柱神經,造成癱瘓。

同時,他的內髒和四肢神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準傷害,用來讓他的肢體產生混亂。

他雙手甚至還被短暫地切下來過一段時間,隻是為了讓他體驗無力感。

即便現在沒有永久的損傷,但這些殘忍的手段,已經讓薛知時產生了幻覺和癲癇。

他時不時能在視線中看到已經死去的妻子,在和自己說話。

這讓他很警覺。

同時,他的內心又很掙紮。他不止一次地猜想過,自己的妻子是在虛夢中死去的,萬一她的意識被上傳到網絡了呢?或者,其實藏在自己的意識海深處?

或者,這是審訊者專門植入進來的?

這種無法搞清狀況的感覺,是最難受的。

他心裏清楚,幻覺,是審訊中的常用手段。

一旦被審訊者開始產生幻覺,審訊者就可以進行引導,讓被審訊的人以為自己處於安全的環境,從而透露出一些關鍵信息。

尤其是在黑牢這種千篇一律、不分白天黑夜的地方,人更容易產生混亂。

到現在,薛知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

幾天?還是半年?

這就是核心數據司的手段?先用高強度審訊造成幻覺,然後再進行下一步?

可問題是,自己其實並不知道什麽隱秘的信息。

他從來沒和其他成員主動聯係過,不知道秦雪重的目的是什麽,更不懂怎麽入侵黑色空間這種怪物般的數據模塊。

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一點。

因為門外又傳來了隱約的履帶轉動聲,該吃飯了。

不管現在是什麽處境,吃飽肚子,獲取能量,才能在機會到來的時候,有力氣逃脫或者反擊。

薛知時一口一口不緊不慢地吃著,確保每一口都嚼碎,然後慢慢咽下去,盡最大可能吸收營養。

這其實也是審訊者想要看到的。

如果一個犯人不正常進食,導致身體虛弱或者體力下降,反而會影響審訊的效率。

正當他在仔細咀嚼的時候,舌頭突然感覺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要知道,這裏的食物大部分都是流食,哪怕有一些比較有韌勁的麵食或者肉筋,都會煮得無比軟爛。

他雖然沒有見過這裏的其他犯人,但是他猜測,為了配合審訊,這裏的每份餐食都是單獨定製的,裏麵絕對不可能意外出現異物。

隻有一個解釋,這是有人故意放進去的。

房間裏有攝像頭,薛知時不敢拿出來,也不能讓人察覺到異常。他隻是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用舌頭靈巧地把那個硬物撥到了嘴巴的一側,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是審訊者的陰謀?還是真的有人來救自己?

薛知時一邊若無其事地吃著,一邊小心地用舌頭感受那個東西。

當那個東西在嘴巴裏轉了一圈之後,薛知時差不多感受到了大致的形狀——一個微小的片狀物,一端有兩根銳利的尖刺。

他立刻就明白了,這是一枚安保部製式的隱秘通訊器。

可以貼附在後槽牙的表麵,並且用尖刺刺進牙床,直達神經。尖刺上的人工神經受體與牙**的神經結合,就能繞過芯片,跟芯片對應的接收器進行神經通話。

他隻猶豫了一瞬間,就把通訊器挪到了牙齒後麵,把尖刺對準牙床,用舌頭用力頂了進去。

一陣猛烈的刺痛。

薛知時盡量背對著攝像頭,強行忍住,不讓監控者發現。

接著,他把嘴裏的鮮血咽了下去,忍著一陣一陣的刺痛,繼續把飯吃完。

現在房間裏完全沒有信號能夠穿透進來,所以,他收不到任何消息,隻能等著下午審訊的時候,他到了審訊區域,看看有沒有變化。

薛知時默默想著,稍微在房間裏走了一會兒,有助於消化,然後躺在了**。

心裏忐忑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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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科長,歡迎回來,我們重新開始。”審訊官帶著冷冰冰的笑容,期待地看著薛知時。

薛知時心裏有些緊張。

因為出了牢房之後,一路走到這裏,他的腦海裏沒有響起任何聲音。

等下審訊過程中,這幫人會照射自己全身的骨骼,查看身體狀態。到時候,自己牙齒裏的東西,絕對會暴露。

“今天我們換個流程,先從身體檢查開始吧,看看你的承受力如何,我好給你換一種新的藥。”

審訊官說著,揮了揮手。

天花板上的機械臂自動降下,緊緊地抓住了薛知時的胳膊,同時固定了他的腦袋和身體,並且,給他戴上了一頂造型誇張的頭盔。

按照流程,頭盔會直接對大腦產生恰好在閾值邊緣的電流,用來瓦解他的意誌防禦,也可以檢查身體和情緒狀態。

這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

薛知時咬緊了牙,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審訊官反而露出了興奮的笑容,“薛科長,放輕鬆,享受這個過程,你看,我就很享受。”

薛知時直接無視了這句話。

之前的經驗告訴他,他說任何話,做任何事情,在這個已經把施虐當成娛樂審訊官麵前,沒有任何其他作用。

可就在這時候,他的腦海裏也響起了一個聲音。

“老薛,人家說得沒錯,放鬆一點,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薛知時猛地瞪大了眼睛。

是秦雪重的聲音!

而且,他很確定這不是幻覺,因為他感覺到,黑色空間裏那獨屬於幽靈的入侵感,再次進入了自己的腦袋。

還幫自己同時消除了這麽久以來產生的幻覺與崩潰的情緒。

這讓他感覺到了無比的熟悉和安全。

看見薛知時突然瞪大眼睛,審訊官的表情有點疑惑,“薛科長,怎麽了?有什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震驚地發現,原本束縛住薛知時的機械臂,全部鬆開了。

“怎麽……”

下一秒,那些機械臂閃電般地伸出,直接抓住了審訊官本人。

審訊官愣了一下,然後掙紮著大喊,“來人!求救!薛科長!幫我!”

他估計已經感受到了這個奇怪現象背後的惡意。

薛知時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這段時間裏,他已經徹底明白了,麵前的審訊官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變態,鬼知道這人私底下還幹過什麽事情。

審訊室的喇叭裏,出現了秦雪重的聲音。

“讓我看看,哦……你做過的壞事可真不少啊……殺人、肢解、囚禁、精神控製……最後還能到這裏來任職,也是不容易。”

秦雪重輕鬆的聲音,回響在審訊室裏。

審訊官的臉上先是疑惑,馬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哈哈哈哈哈,你是秦雪重?這麽說來,我找到你了?主腦會獎賞我的!!!”

小秦的聲音變得很冷,“獎賞?你可能活不到拿獎賞的時候了……”

她又對薛知時說:“老薛,知道他想對你做什麽嗎?先製造幻覺,提取記憶裏的關鍵信息,然後完全肢解,取出大腦,養在培養艙中,灌輸殘酷折磨的夢境,供他自己慢慢體驗。”

薛知時一陣惡寒。

他還沒說話,秦雪重繼續說了下去,“今天我救了幽靈組織了幾十個人,他們都是想為這座城市、這個世界做些好事的人,可是呢,卻被關在黑牢裏,因為人類私底下的齷齪,遭受了本不應該的折磨……”

“所以我改變想法了。”

“有些該死的人,還是早點死了好。”

秦雪重話音剛落,所有機械臂猛地收緊。

審訊官隻來得及痛呼了一聲“你”,就感覺到,自己的四肢被巨大的力量往反方向拉扯著,力道越來越大。

“啊!!!!!”

恐怖的痛感,已經讓審訊官無法思考了,在不斷的痛呼聲中,機械臂磨掉了他皮膚和肌肉,但依然往裏麵死死鉗住,直到鉗住他的骨頭。

最終,血肉四濺。

薛知時看呆了,心裏又有莫名的爽。

空氣安靜了幾秒鍾,秦雪重才說:“好了老薛,走吧,前麵的路已經清掃幹淨了。”

“去哪?”薛知時問。

小秦笑了笑回答:“一起去搞定聯邦主腦。”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