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聽燈想表達的意思很明確——我和你們是一夥的, 都是想救人。
謝克多和張元表情明顯鬆動了一下。
隻有凱斯和薛知時兩個老狐狸，根本不為所動。
在溪穀市，會騙人的高手多了去了, 誰知道你是什麽人呢？
凱斯沒有說話, 直接掏出了一把震動切割刀, 插在桌上，發出著令人不安的嗡嗡聲。
“我問什麽，你答什麽, 不要說其他的。”凱斯冷冷地說。
這是審訊的基本原則之一，不要在一開頭讓犯人覺得太自由, 以免反而把審訊者帶入了誤區。
“首先, 為什麽會有殺手來殺你。”
“因為，他們不願意讓一個不受控製的知情者大搖大擺地在外麵。”
“所以，你是怎麽逃離他們的控製的？”
“你們也看到了, 用我的這個數據控製能力, 找機會逃出來。”
凱斯再次笑了笑, “你既然逃出來了, 還不知道我們的人被帶到哪裏去了？”
牧聽燈歎了口氣, “我是跟著廢料運輸船逃出來的, 全程昏迷，靠運氣才活著出來, 具體的路線和位置, 我根本不知道。”
在場的人腦子都轉得很快，立刻就知道, 這種廢料處理, 消除記錄很容易, 而且, 中途很有可能被轉運過。
很難追蹤。
凱斯想了想問：“但是，至少你知道那個處理站的地點吧？”
牧聽燈點了點頭，分享了一個坐標。
有了一個坐標，在場的幾個人心裏稍微安定了一點點。
至少，有了第一條線索和第一個方向。
就算做了遮掩，就算對方很小心，但是，大家都不是一般人，手裏還有根據秦雪重的能力改出來的程序，在查找信息這件事情上，至少有一些優勢。
張元和謝克多拿到坐標，立刻開始分析相關數據。
而凱斯和薛知時，則繼續審問牧聽燈。
“先說說綁架你的這個組織吧，你既然能逃出來，至少對他們有些了解？”
聽見這個問題，牧聽燈的表情明顯掙紮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太好的回憶。
然後她才開口道：“他們自稱是自己是朗弗家族。”
薛知時一皺眉，“新大陸的人？”
“對，他們說，朗弗家族的使命，就是延續人類的希望。”
---
“我們朗弗家族的使命，就是讓人類能夠真正進化！而不是活在科技的控製當中！”
此時此刻，秦雪重正在一個溫馨、寬敞的房間裏。
在她的旁邊，是於折竹。
雖然兩人都被拘束，但是，周圍的環境與設施，還是最大程度地保證了兩人的舒適。
房間裏的一切都很精致。
這好像是一個古老的石磚城堡，不像是東洲的風格，反而像是新大陸的感覺。
麵前有壁爐，燒著火，有一種奇特的香味。
床和枕頭都軟綿綿的，像是為兩人量身定製的一樣，讓整個脊柱都感受到了恰到好處的支撐。舒服，又不至於軟得難受。
床邊，是一些精致和小吃和茶壺。
兩人右手的拘束環，有一定的長度，剛好可以夠到這些餐具。
可如果有什麽出格的舉動，旁邊站著一男一女，就會立刻上前阻止。
這一男一女的穿著也很精致，看上去像是很標準的管家套裝，但縫線與袖口處，有著非常繁複的花紋，看上去就價值不菲。
最讓人在意的地方是，這兩人全是金發碧眼，一副新大陸人的長相。
在東洲聯邦，有不少新大陸人在這裏生活，還有不少，和東洲人結婚生子。
大部分新大陸人，都是因為逃避戰火，流浪或者隨著東洲聯邦的維和部隊來到這裏的。
所以，生活在聯邦的新大陸人，大多分為兩種，一種是難民，多半在貧民窟生活，在工廠或者餐廳裏做一些底層的工作。
另一種，是高級技術人員。因為有一技之長，所以，會在政府或者公司裏的技術部門任職。
第五家的閑人夢境集團軟件部，就有不少新大陸的工程師。他們完全不同於東洲聯邦人的經曆，為集團製作的虛夢提供了很多不一樣的素材。
在聯邦人的印象裏，新大陸人，從來不會穿這樣古代貴族似的衣服，更不會生活在一個古堡一樣的建築裏。
怎麽看，怎麽奇怪。
房間裏有一塊全息屏幕，上麵播放著一段宣傳片。
與其說是宣傳片，其實更像是一段洗腦視頻，反複宣傳著科技害人的理念。
“正是因為人類過於依賴科技，世界環境才會惡化成現在的模樣！”
“人類為了適應惡劣環境，又研發新的科技！”
“結果，隻能造成更大的損害！”
“環境的破壞已經不可逆轉，我們唯一能做的，隻有自身的進化！”
“所以，每一位來到末日城堡的女性，都肩負著繁育下一代新人類的使命！”
“在這裏，你們將獲得……”
視頻裏的話沒有說完，房間門口傳來了另一個聲音，接著說了下去。
“在這裏，你們將獲得所有想要的一切！”
門口，走進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和一個……造型誇張的男人。
他穿著寬大的鑲邊鬥篷，裏麵是層層疊疊的罩袍和長袍，帶著蕾絲鑲邊，色彩鮮豔，像是從新大陸古代油畫中走出來的貴族。
這個男人的長相其實不錯，隻不過，臉上卻撲著厚厚的粉，整張臉看上去有幾分不正常的慘白。
看到這樣一個明顯不正常的人，秦雪重和薛知時都警覺地看了過去。
麵對兩人的目光，男人哈哈大笑起來，“不要緊張，你們是末日城堡最尊貴的客人。”
秦雪重舉起戴著拘束環的手腕，嘲諷地說：“這可不是給尊貴客人的待遇。”
“哈哈哈哈哈，看見你們的樣子，我實在太開心，都快忘記了，還差一點點工作，你們才會成為尊貴的客人。”男人看上去很開心，語氣也很輕鬆。
還差一點點工作？
才會成為尊貴的客人？
秦雪重心裏一顫。
——被綁架來這裏的女人，難道全都被腦部改造了？才會老老實實待在這裏？
男人說完，臉色突然變得很冷酷，看上去有些神經質。
他轉過頭，對身邊的醫生說：“馬上體檢，然後送到我這裏來。”
“是！”
說完，男人頭也不回地走了，臉上滿是期待。
醫生立刻命令：“把體檢艙帶過來，馬上體檢！”
聽見醫生這麽說，秦雪重和於折竹心裏都是一沉。
體檢的話，秦雪重倒是沒關係。可是，於折竹外表變成了女性，內部的生理結構依然是個男人！
隻要一檢查，絕對會露餡。
秦雪重在安保部經曆過體檢。這裏的體檢，可輪不到她用意識虛空的能力做更改，而是直接通過光線進行實時物理透視。
她現在可沒那個能力，去進行實時的數據操控。
兩人對視了一眼，先是看到了對方眼睛裏的擔憂，然後，又同時看到了一絲凶狠。
那一瞬間，秦雪重和於折竹都明白過來，彼此想的是一樣的。
——兩人相識，不就是在主腦的核心豎井裏嗎？
情況危急，殺出重圍……
現在，再來一遍就好了。
而且，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兩人彼此熟悉了很多。哪怕現在身處龍潭虎穴，有秦雪重意識虛空，和於折竹的戰鬥力，兩人的心裏，反而生出了一股豪邁。
實在不行，打出去就行了！
就在兩人交換眼神的時候，外麵已經有人推了兩個巨大的體檢艙進來。
醫生揮了揮手，示意手下的人把這兩個新人轉移到體檢艙裏，趕緊開始體檢。
於折竹趁著喝水，直接捏碎了一個瓷杯，割開自己的拘束環，輕飄飄地踏出一步，把準備上前的人瞬間打暈。
沒等到其他人呼救或者按警報器，他已經閃電般地製服了房間裏的所有人。
確認沒有危險之後，他才回到秦雪重身邊，解開了她的束縛。
---
“在那個地方，看到的所有東西，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夢境。”
綠植店對麵的咖啡廳內，牧聽燈嚴肅地說。
“什麽意思？”其他幾個人臉色很難看。
“我也是花了幾個月時間，才勉強搞清楚。”牧聽燈的臉色不太好看，“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其實已經被人控製住了。對方會根據你的性格特點和認知，構造一個幾乎完美的虛夢，然後在虛夢裏，一點點挖掘你的秘密。”
“實時控製的？”
“應該是，因為在我的虛夢裏，我甚至都逃出去過，回家了，報警搗毀了那個地方，然後又有人把我抓了回去……”牧聽燈的聲音開始有點顫抖，“甚至連懷孕，在虛夢中都有一個編織出來的假故事。”
“所以……從被綁架到懷孕，你其實一直躺在一個地方？就沒有動過？”
“應該是，”牧聽燈看上去快吐了。
薛知時給她遞了一杯熱巧克力，牧聽燈說了聲謝謝。
凱斯頓了頓，繼續問：“那……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牧聽燈臉上露出了一絲狠戾。
“在孕中期，我其實已經醒過來幾次了，也有了一個大概的計劃。最後，我通過對方的設備，把我自己的意識勉強轉移到了肚子裏的胎兒身上……”
幾個男人悚然一驚。
“通過這種方式，我短暫擺脫了夢境控製，用胎兒造成大出血……在被轉移去搶救的途中，通過廢料運輸船，逃了出來。”
說完，牧聽燈低垂著眼睛，默默喝了一口巧克力。
桌邊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