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照!”
“嶽照!”
“嶽照!”
灣流區中心公園東側的天河空中平台,坐滿了十萬人,都在縱情高呼嶽照的名字。
這樣的場景,確實很容易讓人興奮。
天河空中平台是一個單獨的觀景平台,高達1200米。從這裏往下看,溪穀市所有的摩天大樓都要矮上一截。城市中密密麻麻的霓虹燈光,全都變成了腳下遙遠的星星。
一旦這裏有大型活動,還會點亮空中的全息燈光藝術。
這是100年前,溪穀市的幾位著名藝術家,共同打造的藝術品——通過橫跨整座城市的全息投影裝置,在溪穀市的上空,形成了一條波光粼粼的光輝河流。
據說河流的模樣,正是溪穀市名的由來——千年前貫穿溪穀的那條河。
伴隨著天河空中平台上繁複的舞台燈,表演者和所有觀眾被下麵的霓虹和空中的銀河夾在中間,仿佛置身一場最誇張的夢境。
所有人都沒想到,嶽照會突然開演唱會。
沒有任何釋放聲明、第五家也沒有任何動作、那段恐怖的鋁熱彈自殺錄像也沒有被放出來,除了內部調查組以及地下世界的情報圈,“有好幾個嶽照”這件事,也隻是粉絲圈裏的胡亂猜測。
對於普通人和普通粉絲來說,一場新的演唱會,就是一次新的狂歡。
至於謀殺、仿生人、克隆體什麽的,不過是茶餘飯後的八卦罷了。
晚上8點,一道明亮的光圈,從天河空中平台的底部支座準時亮起,以極快的速度上升,同時點亮了整個平台結構。
仿佛在黑夜中完全燃燒的火炬,一瞬間,甚至掩蓋住了周圍建築的燈光。
隨著光圈來到頂層,原本空****的露天舞台上,驟然出現了數十個嶽照的全息投影。
在表演激光的來回描繪下,不斷變得栩栩如生。
前奏音樂來到了最**,所有嶽照同時振臂一揮,其餘的投影應聲消失,隻剩下一個真實的嶽照。
他帶著極具感染力的微笑,用力唱響了高亢的第一句。
觀眾席隨之響起的歡呼,仿佛讓整個溪穀市都跟著震動了起來。
真是一場盛會。
站在舞台後方的秦雪重默默想著。
精彩的演唱會就是有如此的魔力,哪怕世界再複雜,遇到了再多糟心的事情,當一個人身處其中之時,總能忘記其他的一切。
秦雪重雖然身臨其境地感受著現場的震耳欲聾,但她本人並不在這裏。
昨天和訓練器裏的凱斯約好之後,下班之後,她回到家,就通過芯片直連,接入了這具在演唱會現場的女性身體之中。
據凱斯說,這個女人是一個資深的木偶。
因為長期接這種工作,她甚至在身體內植入了一套完整的意識接收係統,在表麵上完全看不來。
她的本職工作就是娛樂公司的場務,在演唱會現場進出很自由,也方便秦雪重根據情況做出不同的判斷。
秦雪重剛剛接收這具身體的時候,就把凱斯的人嚇了一跳。
因為再厲害的高手,突然要控製別人的身體,總會經曆一小段行動滯澀的時間。
可秦雪重的意識虛空,完全排除了他人意識帶來的幹擾,讓她瞬間就掌控了這具新的身體,如臂指使。
這讓凱斯和現場的同夥暗暗心驚。
——這大佬,到底是哪個秘密腦控部隊或者家族裏的精銳特工?
秦雪重一邊看著眼中的地圖,一邊聽著耳機裏凱斯的講解:
“離開平台有三條路,從空中乘車走,平台下麵的電梯,還有電梯旁邊的逃生維修通道。”
“如果嶽照等下要離開,要麽從空中,要麽坐電梯,走逃生通道多半不可能,太高了。”
“他身邊一直有兩個五人小隊在保護他,並且隨時都在進行反跟蹤,我們嚐試靠近過幾次,都差點被發現,於是放棄了。”
“今天嶽照突然開演唱會很奇怪,因為不管他身上有什麽秘密,第五寧憶為什麽死,這種時候,第五家都不應該讓他出來這麽蹦躂。我們懷疑裏麵有什麽陰謀。”
“說不定嶽照會有什麽特別的行動,或者把我們引到什麽地方去。”
“接下來就要看大佬你的表演了。”
“你現在是個現場巡視員的身份,可以自由走動,看看情況。”
秦雪重看著周圍的情況,輕聲說:“你們膽子倒是挺大。”
凱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大佬,賺錢嘛。萬一咱們挖到了什麽秘密技術資料呢。”
“你們覺得嶽照是什麽東西?”反正時間還早,秦雪重多問了句,就當閑聊。
“我們最開始的懷疑,是更高級的腦控技術。可能真正的嶽照出了意外,幹脆找了一堆人來整容。演唱會上,讓嶽照來控製他們唱跳就行了。”凱斯歎了口氣,“但是我們掃描過,兩次演唱會上,舞台上嶽照的身上都沒有腦控裝置。”
“所以,這樣也排除了仿生人——他的身體都是正常的骨骼肌肉,沒有電控和液壓係統。”
“整容呢?”秦雪重問——這其實是最簡單的答案。
“剛剛被否定了,”凱斯說,“我們對比了安保部留下的殘肢和今天剛剛取得的樣本,DNA一致。我甚至懷疑,第五家可能在胚胎時期就培養了無數個嶽照用來做實驗,要不然,不會有這麽多。”
秦雪重沒有說話。
作為穿越者,她聽見有很多個嶽照的時候,第一個懷疑,就是克隆體。
有人通過嶽照的DNA,克隆出了很多個他。
但是她同時也在網上查到了,這個賽博世界裏所有的克隆實驗,最終都失敗了。
哪怕渴望永生的富豪和大人們花了無數金錢在這項研究上,最終都倒在了最後一關上,意識傳輸。
像秦雪重現在這樣,短暫地控製一個人的身體,是可以的。
但是,一旦把她的意識傳到另一個大腦中,神經就會立刻失常,並且迅速死亡。
找不出任何原因。
最廣泛的猜測是,人類具有靈魂,一個人的靈魂根植在原本的身體當中。哪怕想要轉移到自己的克隆體上,也會導致死亡。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從各種層麵,阻止人類永生。
她突然明白,為什麽這麽多人對嶽照感興趣。
他既不是仿生人、也不是整容、更不是換皮腦控,那麽說不定,說不定有人在他身上成功進行了意識轉移實驗?並且還成功了?
秦雪重靜靜地想著。
耳機裏,凱斯說:“大佬,如果你確認完了情況,可以把身體放到這幾個地方,休息一下,畢竟演唱會還有4個小時。”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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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演唱會很精彩,而且沒有任何意外。
安保部和第五家都派了人,在周圍晃**。舞台上的嶽照基本沒有休息過,哪怕休息,也在舞台旁邊的透明房間裏,給觀眾們留著背影。
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惹得無數人激動地呼喊。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
在最後一首歌末尾,嶽照朝四周深深鞠躬,隨著舞台緩緩下降離場。
秦雪重通過凱斯傳來的實時監控錄像看到,嶽照和周圍的保鏢正走向電梯。
“地麵電梯口的眼睛注意,嶽照即將乘電梯,嶽照即將乘電梯!”凱斯在通訊頻道裏大吼,“大佬,你先上車?到了下麵再繼續跟?”
“不。”
秦雪重果斷拒絕。
在訓練器裏,她見過太多一進密閉空間就換了個人的家夥,連她自己都用過這招。
所謂跟蹤和反跟蹤,就是看誰能在短暫脫離敵人視線的時間裏,成功迷惑敵人。
“攝像頭跟住,進了電梯也要,我去電梯通道等著。”
秦雪重看著眼睛裏的畫麵,快速跑到了電梯通道處守著。這裏的工作人員還很多,她站在這裏並不顯眼。
這時候,她敏銳地注意到,有一個壓低了帽子的人,正在朝停車平台走。
直覺告訴她,這人不太對。
她快速掃了一眼監控畫麵,嶽照剛剛走進電梯,一臉輕鬆,似乎絲毫沒有覺得周圍有很多人正在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秦雪重隻猶豫了一瞬間,低聲快速說:“誰在停車場?”
凱斯:“我在。”
“我馬上過來,隨時準備起飛。”秦雪重沒有多解釋。
她仔細看著那個壓低了帽子的人上了什麽車,立刻鑽進了凱斯的車,告訴他跟蹤哪一輛。
有大佬光環的壓迫,凱斯沒有猶豫,無聲地起飛,用各種行駛技巧,巧妙地跟在那輛車的後麵。
穩住了之後,他才問:“電梯裏的是假的?這個是真的?”
“不確定,感覺。”秦雪重回答得很任性。
凱斯雖然有點懵,但還是條件反射地相信了大佬的感覺。
通訊係統裏傳來了凱斯同夥的消息:“嶽照已經上車,看線路,應該是回他自己家。我們會一直跟著。”
前麵的車很快就停了下來,裏麵的人下車,走向前麵的地鐵站。
秦雪重也跟著下去。
凱斯則在地麵上開車跟著。他不敢離秦雪重太遠,因為這輛車裏裝著意識傳輸的中轉器。如果離得太遠,秦雪重就會直接斷開連接。
前麵的人很精明,有明顯地反跟蹤技巧——經常借助轉彎的機會或者反光物,查看身後有沒有人跟蹤。
他還轉了好幾次地鐵,每次都在關門的最後一秒上下車。
可是這一切,在經曆了訓練器千錘百煉的小秦眼裏,都太小兒科了。她輕輕鬆鬆,像個幽靈一樣吊在後麵。
雖然至今都沒看到前麵那人的臉,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人肯定有問題。
秦雪重正在6號線上,一路向東。
這條地鐵直通溪穀市的東郊,那邊是一片巨大的老倉庫區。
數十萬個鏽蝕的倉庫和集裝箱,在那裏廢棄了一百年。據說,裏麵還有不少上個世紀大戰時留下的化學武器,和一些大公司無法處理的高濃度廢料。
反正那邊沒人管,就先扔到那裏省事。
久而久之,隨著一些汙染物泄露,老倉庫區幾乎變成了一片死地。隻有亡命的拾荒者們,才會在裏麵撿垃圾。
出了地鐵之後,戴帽子的人似乎放鬆了很多。
他開上了一輛早就停在路邊的滑行摩托,朝著倉庫區裏麵疾馳而去。
因為擔心被發現,凱斯關掉了車燈,也沒有開飛行引擎,就靠無聲的電動機,借著倉庫間的陰影,輕輕滑行。
他帶的準備很齊全,夜視儀,掃描器,武器,甚至連防毒麵具都有。
他扯出來兩個防毒麵具,其中一個遞給秦雪重——因為他們已經開始進入倉庫區的核心區域了,空氣毒性很大。
這裏的倉庫也更高,都是密密麻麻的、幾十層高的立體倉庫,加上無人的安靜和空氣裏刺鼻的氣味,像是地獄裏的森林。
這樣的環境裏,跟蹤難度更大。
當車子還在行駛的時候,秦雪重突然喊了一聲:“停車!”
因為她注意到,前麵開始出現傳感器和攝像頭了,兩人的車太大,無法避開。
她果斷下車,準備徒步走個一公裏看看——這是意識傳輸中轉器的最大距離。
這裏的地麵都覆蓋著一層滑膩肮髒的汙染物,路邊時不時還能看見被奇怪**腐蝕過的骨頭,不止動物,還有人類。
到處都是巡邏的人和監控設備,有幾個地方,秦雪重甚至隻有幾秒鍾的窗口穿過去。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在外麵這麽高強度地使用自己的技能。
也許是因為最近壓抑了太久,也許是因為對未知的好奇,她的心情甚至有點愉快,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前麵還有什麽樣的驚喜。
走了一段路,轉了兩個彎,她突然發現了一大片被巧妙遮擋住的燈光。
眼前豁然開朗——那裏聳立著一座幹淨整潔的六層環形建築。
樓上都是全副武裝的崗哨和自動炮塔,而門口,站著一大群人,看著戴帽子的人過來,全都開始鼓掌,像是歡迎一位英雄。
仿佛也是一場盛會。
秦雪重拿出望遠鏡,看了過去。
為首有兩個人,借著建築麵前明亮的燈光,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女人,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
老頭……她看著有點眼熟,但一下沒想起來。
而那個女人,她認識,是已經死去的第五寧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