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受罰

胤禛轉頭向慧珠看去,嘴唇嚅嚅欲動,見慧珠垂首斂目的立於一旁,卻是半響未予吱聲。

烏喇那拉氏不想胤禛是一語未發,有些納悶,遂眼帶深究的窺視了下胤禛、慧珠二人,心裏起了計較,種種跡象都顯示年氏清白,慧珠又在無憑無證的情況下,當著府內眾人的麵掌摑了年氏,自是慧珠理虧;不過胤禛遲遲不開口,必是對慧珠心存維護。

短暫的思索後,烏喇那拉氏定下主意,便向胤禛請了話,代為開口道:“那端茶丫環開始說的是一個身穿薑黃『色』旗服的人碰了她,她才會打翻茶盞,後麵在爺和年妹妹的連番追問下,她又道好像是一個身著橘黃『色』旗服的人碰了她。”話鋒一轉,曉之以理道:“由此可見她話語不實,前言不搭後語,顯然是想為自己脫罪。我知鈕祜祿妹妹定是受了那賤婢的『迷』『惑』,才會以為身穿薑黃『色』旗服的年妹妹所為,可當時站在右側的人除了年妹妹衣裳顏『色』如此,耿氏和順承郡王家的側福晉亦是如此。且剛剛已是細問了在場之人,無一人言明是年妹妹所為,你確實是冤枉了年妹妹。”

說完,烏喇那拉氏見慧珠仍無任何反應,又補充道:“鈕祜祿妹妹是心裏憂著寶蓮,才會一時衝動做了錯事。唉,這事其實說到底隻是那下作的賤婢想推卸責任所為,其心思忒是狠毒,幸得早早弄清楚了。年妹妹向來是個大度心善的,鈕祜祿妹妹又是受了蒙蔽才會失了分寸。這樣吧,鈕祜祿妹妹給年妹妹陪個情告個欠就是,莫要傷了彼此間的和氣。”

年氏心下冷哼,難道她就白白挨了這下,好一個充當和事老的烏喇那拉氏,正預備說上幾句,卻聽胤禛淡漠道:“今本就是個喜事,又因丫環打翻捧盤在外人麵前下了麵子,這事就這樣吧。鈕祜祿氏你就依福晉的話,給年氏陪個罪便是,畢竟是你先動手打人。”

年氏聽了胤禛這話,雙手死死的絞著錦帕,勉強咽回欲脫口的話,抬首,唇角泛出一絲苦笑道:“鈕祜祿妹妹……唉,罷了,既然以明我清白,被掌摑一事我也不願追究,隻願寶蓮格格和安氏無恙就是。”慧珠猶言未聞,繼續自顧自的站立一旁。

如是,氣氛有些尷尬,眾人紛紛圍過來規勸,耿氏更是到了跟前,附耳低聲道:“爺和福晉給了台階,您快接話應了,莫讓事情鬧大,到時吃虧的還是您。”

慧珠抬頭淡淡的瞟了眼耿氏,便繼續垂頭不語,讓人看著覺得是她倔強下不了臉麵,卻不知她心裏是非常清楚。烏喇那拉氏的話,一句句指明了當下的情形,她是百口莫辯,無一人見年氏作為,隻有她在端茶丫環的話中憶起當時年氏的確退了步子做了手腳,可無憑無證的,

又有何用?

然,她卻是當著胤禛大小妻妾的麵,對著年氏橫眉冷眼,狠狠的掌摑下去,她這下動了手,已變成了她的不是。可是讓她明知是年氏搗的鬼,還要讓她對著欲加害她女兒的人道歉,她是做不到,也不願意去做。

胤禛有種被蔑視之感,不由憤怒氣盛,目光如炬的直盯著慧珠,心裏暗罵了句“不知好歹”,便沉聲道:“鈕祜祿氏,你身為側福晉,竟然動手打人,現已免了責罰,讓你道個罪,難道不該!”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麵對胤禛指向的怒火,慧珠大籲口氣,欠身道:“對於掌摑年福晉的事,妾是不會道歉的,若是爺和福晉覺得妾是有錯,妾願意認罰。”

胤禛頓時來了氣,伸手顫顫的指向慧珠,怒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烏喇那拉氏忙兩邊勸道:“爺,您息怒,鈕祜祿妹妹也是為了寶蓮的事,才一時昏了頭。鈕祜祿妹妹你別倔了,聽爺的吩咐,給年……”一語未畢,隻見慧珠一下跪在地上,仍是垂首斂目道:“謝福晉體恤,不過妾還是那句話,甘願領罰,決不道歉。”

聞之,胤禛怒氣大炙,連道三聲?“好”,至平緩心緒,又道:“鈕祜祿氏,仗勢而驕,無故動手打人,又不悔改,念之育弘曆、寶蓮有功,不予重責,罰月列半年,禁足半年!”慧珠叩首道:“謝爺責罰。”胤禛狠瞪了眼,邁步,拂袖而去。

餘下幾人,愣眼的看著胤禛離開,初回過神,忙圍過去歎慰慧珠,慧珠點頭謝過,又向烏喇那拉氏福身道:“福晉,請容妾帶寶兒先行告退。”烏喇那拉氏欲言又止道:“鈕祜祿妹妹你這般又是為何,算了,你帶寶蓮回去歇著吧。”慧珠再次福了個身,在眾人注目下,徑自走到後堂,帶寶蓮離開。

素心等人聽說寶蓮受了傷,心裏驚怕,焦急的在院門廊下打著轉,一見慧珠一行人回來,忙迎上去問道:“主子,聽說小格格受了傷,可是嚴重?”話時,連連側首看向由何嬤嬤抱著的寶蓮。

慧珠看著一臉關切的素心等人,簡單的言明情況道:“寶蓮手上燙傷了些,倒也無礙,現在是哭累睡下了。你們不用擔心,各自下去做事吧。”吩咐完,便回了裏間屋裏。

素心跟著進了屋,等慧珠親候了寶蓮躺睡下,又屏退屋子裏的人,方問明今日的事。慧珠把在一院發生的事仔細的說了遍,素心倒吸口氣,大驚道:“主子你真看清了是年福晉所為?”慧珠肯定的點了點頭。

素心氣恨不過,破口大罵,待解了氣,又記起一茬,忙道:“您被罰禁足半年,這可不當使,主子要不向爺和福晉求求情看可能挽回。您讓爺心裏不痛快,最後遭殃的還是主子您自個。”慧珠搖頭道:“挽回就是得向年氏道歉,我做不到。不過你是知道的,胤禛向來是言出必行,他既已當著眾人麵要禁我的足,就算我現在去服軟了,也於事無補。”素心臉『色』黯下,還想說些什麽,又沒說,隻是口裏溢出一聲輕歎。

一時,主仆二人各有心思,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這時,隻聽極重的跑步聲從外間傳來,下一瞬,弘曆便高聲喊道:“額娘,額娘,他們說妹妹受傷了,我要看妹妹。”話音剛落,人已經撩簾進屋了。

慧珠招手讓了弘曆過來道:“小聲些,你妹妹在後麵睡著呢,莫吵醒她了。”弘曆立馬噤了聲,沒隔小會,又皺著一張肉嘟嘟的圓臉,悄聲問道:“額娘,妹妹真的被熱水燙傷了嗎?”慧珠沒答話,反問道:“你剛下學,聽誰說的?”弘曆老實答道:“府裏婆子們在說,兒子聽見的。”想想不對,忙再次問道:“額娘,妹妹真的受傷了嗎?我想看看妹妹。”慧珠同意,遂牽著弘曆去了寢房。

弘曆盯著寶蓮塗抹成黑乎乎的小手半響,忽的抬頭道:“額娘,府裏的茶水是滾燙的,妹妹那麽小,被茶水濺到,肯定很疼吧,妹妹的眼睛都哭紅了。”慧珠聽著弘曆童稚的話語,心裏沒來由的一陣酸楚,眼眶泛紅。

弘曆忙是拉下慧珠的身子,焦急道:“額娘不哭,不哭,弘曆以後保護額娘和妹妹,不讓妹妹受傷了,額娘也不會哭了。”

慧珠破涕為笑,想起那位風流天子,若不出意外的話,該是眼前這位,於是忙拭了淚,蹲下身子,與弘曆兩眼相對,半開玩笑道:“咱們的弘曆是最出『色』的,將來額娘和寶兒都要靠弘曆了。所以弘曆現在要好生用功,長大了才有能力保護額娘和寶兒,知道嗎?”弘曆似懂非懂的看著慧珠,隨即又一臉堅定的重重點頭。

慧珠見弘曆一副小大人模樣,不禁伸手『摸』了『摸』弘曆光禿禿的腦袋,心裏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似乎繈褓中的女兒,懂事聽話的兒子,已是填滿了她整個心扉。

隨後的日子,慧珠開始了她為期半年的禁足。開始,小然子等人皆是為慧珠不值,一副氣憤的模樣,後麵日子長了,見慧珠毫不在意她的委屈,府裏其他下人又因弘曆兄妹的由頭,還是頗為忌憚慧珠,他們也就淡了心思,心想慧珠現下的分位不是他人能越過去的,便慢慢恢複常態,但暗下少不得為慧珠著急一番。

慧珠麵上不言,其實對小然子他們的想法卻是清楚的,可是她已被禁足,暗虧也是吃定了,多說又有何用,與其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還不如更好的過她得日子。隻是對小然子傳回消息說,胤禛以刑嬤嬤以下犯上冒犯主子為由,杖責刑嬤嬤十下的事,有些詫異,心裏似有閃過什麽,但卻極快的拋開,繼續每日那種簡單的日子,恬適愜意。

慧珠本以為這樣的日子一直會持續到明年開春之時,不想到了隆冬臘月,卻從宮裏傳來消息,皇太後不豫,康熙帝上省疾慈寧宮,至新年將至,終是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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