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蟄說完後,男人寫字的手頓住了,一滴墨順著筆尖滴到了紙上。

“你自己隨便找間房間住下吧,櫃子裏有衣物,晚上不要隨便出門。”男子收回目光,將毛筆擱在桌上,轉身腳步略顯匆忙的離開了,仿佛陸驚蟄是什麽洪荒猛獸一般。

陸驚蟄楞在原地,不知怎麽的,有些失落。

走近那張八仙桌,陸驚蟄看到了男子走時沒有收起的紙,上麵寫著一首描寫戰爭的律詩,左下角“趙成戟”三個瘦勁清峻的字分外引人注目。

陸驚蟄拖著傷腿被喪屍追了一路,此時已經連直起腰的力氣都沒有了,在確認男子不會回來後,顧不得維持形象了,撐著傷腿,一瘸一拐的走進了最近的一個房間。

房間裏光線不太好,東西很少,沒有電,隻有兩盞油燈 ,聊勝於無。透過雕花的窗欞可以看到後院有一棵巨大的樟樹,枝葉繁茂,遮住了大半個院子的光線。窗戶邊擺著一張書桌,一個衣櫃靠在牆邊,**鋪著的被子上繡著大片牡丹,看著莫名喜慶的接地氣,衝淡了陸驚蟄心裏的緊張。

陸驚蟄打開衣櫃,裏麵的衣物都是普普通通的棉布衣裳,隻有黑白兩色,每一件都疊的異常整齊,思索了一下,陸驚蟄從衣櫃最底下拿出了一件長袖體恤。

陸驚蟄精疲力盡的脫下自己身上粘了泥土樹枝葉的白襯衣,膝蓋上的傷口已經一片血肉模糊了,用洗臉架上木盆裏的水勉強衝洗了傷口,又打濕襯衣簡單的擦了一下身體,套上白體恤後,陸驚蟄迫不及待的躺到**,注意將受傷的腿放到被子外麵,就迅速進入了夢鄉。

陸驚蟄躺在**安穩的睡著,他不知道,窗戶外的大樟樹下,男子正專注的看著他所在的房間,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中複雜的情緒。

陸驚蟄一直睡到第二日豔陽高照,才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

從**坐起,陸驚蟄有些驚異的發現自己膝蓋上的傷口居然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痂,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回想起昨天那個突然出現幾乎殺死了一車人的喪屍,傷口的愈合速度加快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從衣櫃裏找出一條寬鬆的褲子穿上,陸驚蟄走出房門,昨晚那個神秘的男子已經坐在正廳桌前了,在明媚的日光下,男子的麵容愈發俊逸了,一頭長發束起,絲毫不顯得娘氣 反而讓氣質更加出塵了,陸驚蟄的心情都無端好了一些。

“院子的樟樹下有井,你快去洗漱吧。”男子坐在椅子上,專注的看著手裏的書,話語打斷了陸驚蟄對他過久的注視。

“啊…好的!”陸驚蟄回過神來,要不是顧忌著傷腿,恨不得飛奔出去,那麽入神的看著別人,還被抓包了,真是,羞恥死了。

飛快的洗漱完,陸驚蟄回到桌子邊,拘謹的挑了離男子最遠的一個座位坐下。

“吃飯吧。”男子終於舍得放下手裏的書了,把桌子上一盤圓滾滾的東西往陸驚蟄的方向推了推。

“謝謝。”陸驚蟄拿起一個才發現,這是一盤雞蛋大小的土豆,用水煮熟了,拿在手上還有些溫熱。

陸驚蟄從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現在,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也不挑什麽,三倆下就是一個土豆下肚,但吃了兩個就有些吃不下了,光這麽吃土豆,太哽人了。

努力將手裏還剩半個下土豆吃下,陸驚蟄見男子隻是坐在那裏專注的看著自己吃,感覺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想起昨天在紙上看到的那個名字,就想確認一下:“趙…大哥,我叫陸驚蟄,你可以叫我驚蟄,昨天真是謝謝你了。”

男子聽到陸驚蟄叫他趙大哥,隻是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陸驚蟄,還有一聲微不可聞的“嗯。”

陸驚蟄又盡力吃了一個土豆,趙成戟還是目光專注的看著他,仿佛在示意他繼續吃。

努力忍住一個已經到了喉嚨口的嗝,陸驚蟄不得不拒絕趙成戟的好意了,“趙大哥,我已經吃飽了,去喝點水,你還沒吃呢,還有好幾個土豆,你快吃吧。”

說完,陸驚蟄趕緊離開桌子,去院子裏的井邊打水喝了。

趙成戟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盯著那一盤自己大清早從地裏挖出來的土豆,猶豫了幾秒,想著陸驚蟄快要回來了,一抬手,那幾顆賣相不太好的土豆就消失在了盤子裏。

陸驚蟄在井邊狠狠的喝了一大瓢水,加上吃了好幾個土豆,胃裏也有東西了,感覺整個人都有力氣了。

回到桌前,趙成戟正端著一杯清茶放在鼻尖輕嗅,看著桌上另外一杯明顯是給自己準備的茶,陸驚蟄想起自己剛剛在井邊豪飲的樣子,有些自慚形穢。

“你這兩日先留在這裏養傷吧。”趙成戟不明白陸驚蟄怎麽突然就情緒低落了,放下茶杯便離開了。

見趙成戟回去房間裏了,陸驚蟄整個人突然鬆懈下了,坐到椅子上歎了一口氣,自己這是在瞎想什麽呢,這個時代男的還是喜歡女孩子的比較多。

幾口喝完了杯子裏的茶,陸驚蟄走到院子裏散步消食。

路過那片野草茂密的菜地,陸驚蟄的心有些蠢蠢欲動,看土地的痕跡,今天早上吃的土豆估計就是從這裏來的。救命之恩,還被收留養傷,今天早上還吃了人家的土豆,怎麽也得回報一下吧。

說幹就幹,陸驚蟄擼起袖子,決定用自己專業的手段幫趙成戟收拾一下菜地。

趙成戟再出現時,陸驚蟄麵前已經堆起了半人高的雜草堆,茂密的雜草沒了之後,本就稀疏的作物看著就更是少得可憐了,今天早上那幾顆土豆怕是翻了一大塊地才挖出來的吧,陸驚蟄腦海裏浮現出一絲不苟的趙成戟在地裏費勁找土豆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在趙成戟眼裏,腿傷還未好全的少年,像隻不知疲憊的小蜜蜂,努力收拾著他這些年隨意栽種的東西,不知道想起來什麽,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嘴角的笑容比明媚的陽光還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