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眼前忽然銀光一閃。

洛遲愣在了原地,鮮血濺上了他的側臉。

在他麵前,央雲手中抓著條斷尾,另一隻手握著他遞去的刀。

“你瘋了——”

央雲朝他一笑,隻是笑容有些勉強,唇上血色盡數褪去,隻餘慘白。

“我還不至於沒用到……會被控製著,殺了,喜歡的人……”

她鬆開手,最後一條尾巴落地。

身後的九尾虛影炸開,牆上的巨大影子一身哀鳴,消失在了空氣中。

[宿主!!!——]

[……你又在哭什麽喪?]

央雲失去了力氣,卻還是憋著氣懟了係統一句。她眼前一黑,跌進了洛遲懷裏。

洛遲抱著化成貓身的央雲,渾身僵硬,還沒從恐懼中緩過神來。

鮮血濡濕了央雲的毛發,原本柔順的毛被血結成一縷一縷。

到處都是猩紅刺眼的血跡。

洛遲拚命想要按住傷口止血,淌出的血卻從指尖瀝瀝落下。

他喚了幾聲她的名字,卻聽不到任何回應。

醫院治不了妖,他要怎麽救她?

洛遲抱起央雲,起身時他踉蹌了幾步,懷裏卻緊緊抱著央雲,隻恐晃到了她。

身上沾滿血汙的洛遲在街上倉惶奔跑,路邊行人紛紛側目,他卻毫不在意。

風聲如鼓,吹得他耳膜陣痛,懷中的體溫逐漸冰涼。

洛遲撞進了寵物醫院,胸腔急促起伏著,他嗓音幹啞。

“求你,救救她——”

可當央雲被工作人員抱走,他懷裏一空,無助的絕望忽然升起,好像又溺在噩夢裏,恐懼壓得他難以呼吸。

“抱歉,內髒骨骼都出現了壞死,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這種情況建議安樂死,也能減輕痛苦。”

“抱歉……”

“抱歉……”

他跑遍了附近大小醫院,無一例外都是一樣的結果。

忽然懷裏傳來動靜,洛遲急忙低頭看去。

因為疼痛,那雙寶藍色的眼睛不再那麽清澈,隱約覆蓋上了死亡的陰翳。

“帶我回家吧,洛遲。”

毛茸茸的腦袋輕輕蹭了蹭他,哪怕虛弱到了極點,她依舊在努力安慰著他,

“我沒事的,隻是有些困了……”

“好,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洛遲重複著話,努力想扯出一個笑臉,可他試了幾次,胸腔卻像淬了冷風,幹澀生疼。

落地燈亮起。

他將央雲放在**,用溫水打濕了毛巾,彎腰跪在**,放輕了力氣,一點點擦拭幹淨她的毛發。

她雙眼緊閉,唯有身軀輕微起伏著。

洛遲注視著央雲良久,小心翼翼將她攏在了懷裏,將臉埋進她的毛發,感受著她的溫暖和心跳。

天幕黑漆,洛遲抱著央雲不知何時昏睡過去。

貓眼忽然睜開。

央雲伸了個懶腰,想搖一搖尾巴,後知後覺自己尾巴全斷了。

她轉頭一看。

嘖,光禿禿的真醜。

洛遲不知墜入了什麽噩夢,他察覺到懷中一空,神情忽然變得驚恐絕望,掙紮著要從夢中醒來。

一隻貓爪壓上了他的額頭。

央雲弓下身看著洛遲,

“反正我就要走了,還剩了一點妖力,就送你場夢吧。”

夢魘忽然暗了下來。

洛遲抬頭看向周圍,星空如河,流轉著萬千璀璨。

“好看嗎”

他聞言一愣,緩緩轉過頭,貼得近了,幾乎要碰到央雲的臉。

洛遲不敢動彈,隻怕她是一碰就散的幻影。

“我是來告別的。”

她微笑道,

“我就要走啦,洛遲。我將回到出生之地。不用來找我,我不想你看見我死去的樣子。”

央雲緩緩後退,身影逐漸變淡。

洛遲顧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觸感冰冷得如同霜雪。

“別走!求求你,不要——”

她轉過臉,朝他彎眸一笑,笑顏幹淨明媚,一如初見。

“謝謝你,洛遲。遇見你,我很高興。”

星空下陷,崩塌,墜落。

夢境結束。

洛遲從**猛然坐起,心髒急促跳動,他喘息著轉過頭。

她不見了!

洛遲飛快翻下床,動作太過匆忙,他不小心撞上了床頭櫃子,發出刺耳的移位聲。

陽台的窗戶被打開,隨著風搖搖晃晃。

在陽台的欄杆上,洛遲發現了不知何時遺落的紅色發繩。

她的東西時常亂丟,明明一口氣買了十幾條發繩,到了要用時卻總是找不著,隻能怏怏不樂地散下頭發。

洛遲有些想笑。

他捂著臉,笑聲逐漸變成了崩潰的低泣。

他無力抵著牆壁緩緩坐下,握著發繩的手卻死死按壓著胸口,像要將那抹紅色揉入骨血。

那一年,他的世界落下了一滴紅雨。

輕飄飄的,不易察覺。

那粒紅珠卻掉在了他的心上,燒得熾熱荒唐。

可這場荒唐夢燒盡後,卻隻剩下蒼白灰燼。滿腔的情愫,終成了不可說的舊念。

從此他的世界沒有花,沒有風,沒有她……

滿目蒼夷。

思念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