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雲剛在清嶽殿醒來,就聽說了自己被風光大葬的消息。
“……”
厚重殿門關上,將央雲與外界的交流隔絕,沒人知道她還活在清嶽殿中。
她每日給玄雲仙尊焚香奉茶,沒事幹了就倚在水石玉**,隨手翻翻經卷。
玄雲對此也毫不在意,好像她隻是室內的擺件,與一邊的鳥鳴春澗的屏風沒有任何區別。
哪怕是央雲懶得裝了,在玉榻上支著腿坐得過分豪放,玄雲也隻是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便不再管她。
央雲甚至有種錯覺,她其實已經死了,現在隻是縷飄渺幽魂。
[宿主,男主的好感度滿了,隻要宿主想,隨時都可以離開哦~]
[不急,還有一百的氣運沒有撈到手。]
央雲忽然想起件事來。
[凡允是被殺死了嗎?]
她親眼看見他的神魂被捏碎,灰燼一樣散在空氣中,連往生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活著哦,魔族功法十界六道,可分身五道,這隻是他的一具分身。]
央雲聞言有些詫異,不是因為凡允沒死,而是……
[這個情報不用錢嗎?]
[不用哦~因為這個情報的隱秘性不高,價值也會相應的降低。]
價值低的不要錢?
央雲若有所思翻著經卷,手腕靠在桌上,歪斜了身子坐得極不規矩,腰間配玉甚至撞到桌下的卷雲牙頭,發出清脆聲響。
仙君隻是微微轉頭看了一眼,勾金腰封束著白袍,他沉默肅然,如合乎一切的無相法則,沉默萬年的冰雪未化。
魔族。
桌上的黃燭燈芯驟斷,凡允猛然吐出一口血,他手掌撐著榻邊,防止身子歪斜倒下。
兩旁護法的侍女一驚,急忙上前想去扶凡允,卻被凡允揮手止退。
“無事。”
他隨意擦去嘴角鮮血,站起身快步走向屋外。
兩侍女對視一眼,擔憂道:“魔主,您如今分身受損,還是先調養恢複為宜,有什麽事交由屬下來做就好。”
“來不及了,你們鎮守在此,待我去搶個人回來。”
沒有他護著心脈,央雲活不過十日。
嘖,他算是看透了仙門的薄情,央雲經脈受損不可逆轉,玄雲仙尊絕不會救她。
讓她活下去隻有唯一一個辦法。
逼她墮魔。
凡允猜的沒錯,玄雲確實沒想救人,隻是用靈氣溫養央雲心脈,讓她不會感覺到痛苦。
央雲覺得自己像在溫水裏煮著,等著時間到了被安樂死。
可她還惦記著自己的100塊,於是乖巧跪坐在桌案邊,
“師父。”她糾結著措詞。
“外頭陽光正好,徒兒整日待在屋內有些煩悶,想出門走走,您看……”
玄雲仙尊聲音不徐不緩,卻是道:
“你一個將死之人出門做什麽?”
“……”
“在外頭被風吹了,冷了,病了,癱了,還要累人照顧你,不是徒惹麻煩?”
“……”
[宿主,他說話好毒。]
……確實。
用最仙氣的外表,最清冷的語氣說著最無情的話。
央雲也不裝乖賣巧,她腿一屈要往邊上挪走。忽然一本《浮屠憫生經》落入她懷裏。
“若是嫌無事無聊,將這本經書抄上十次。”
“……”
[係統,要不你還是帶我走吧。]
忽然玄雲臉色一沉,轉頭看向大門,他拂袖起身就要離開。
“師父,您要去哪?”
“去殺隻惱人的螻蛄。”他低頭看著央雲。
她雙手捧著經書,目光赤誠回望著他,模樣分外乖巧。
玄雲緩了臉色,對央雲道:“你待在此處,不管外麵發生什麽都不要出去,為師去去就回。”
央雲頷首。
玄雲前腳剛走,央雲便閃到了結界最薄弱的後門,拿偷來的法器擋開結界,翻上後院的萬字圍牆。
逃跑速度快得係統都傻眼了,直到央雲爬到了牆上,它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絕佳的逃跑路線,這漂亮的逃跑姿勢,熟練得像排練了一百遍。宿主什麽時候準備好的?它怎麽一無所知?
宗門之外。
凡允看著擋在麵前的紀塵安,似笑非笑道:“喲,老熟人?許久不見。”
“你來做什麽?”
“自然是來搶你的好師妹。我知道你們關係非同一般,把她給我,我有讓她活下去的辦法。”
“你在瞎說什麽?!”
紀塵安怒而皺眉,他雙指並合點在身前,地上驟然亮起二十八宿四象卦圖,
“他也是,你也是!讓師妹在無妄地安息不好嗎?來搶她做什麽,難道要取她屍身煉傀嗎?!”
“無妄地?”
凡允意味不明笑了一聲,
“你難道不知道她還活著?”
紀塵安麵色微變,他取出了早已破碎的追魂珠。
上麵纏著一縷極細的紅絲,顏色淡薄的幾乎看不見,絲線的另一端蔓延到了徽垣宗深處。
“我知道她敬仰你這個師兄,也不想為難你。你呢,就當沒看見我,行個方便如何。”
紀塵安翻手收起珠子,
“沒用的,師尊他馬上就要來了,你逃不了的。”
凡允拍了拍手,身邊出現了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
是逃不了,但他分身四道,便是拖也能拖死他。
紀塵安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麽。
片刻後,他抬起手,地上的陣法消散,
“你隨我來,我知道她在哪。”
他知道凡允打的是什麽主意,但他寧願央雲墮魔,也不想她長眠在冰冷棺槨中。
他作為徽垣宗的大弟子,本該負責眾弟子的下葬,本該發現她沒有死。但這次入葬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隻在祝以舟阻攔時出麵。
他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