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斂去了眸中的失落,淡淡的說道:“你們回去準備,三日後啟程回京。”

諸將齊聲允諾,行過禮,就退出了建元的大帳。

建元看著空落落的大帳,幾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金亮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出聲。

建元看了金亮一眼,道:“你讓董彥武將軍來見我。”

金亮應了一聲,忙去找董彥武。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董彥武就隨金亮進了大帳。董彥武躬身給建元行了禮,心中已經猜出此時建元召見自己的目的。

建元忙道:“董將軍免禮。”

“謝殿下。”董彥武說完,就默默的站在一旁。

“坐。”建元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董彥武謝了恩,就在椅子上坐下。

“昨夜非將軍冒險去召回大軍,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將軍可謂功勞甚巨。”

董彥武聽建元如此說,忙站起身,躬身答道:“殿下過譽了,末將愧不敢當。”

建元擺手示意董彥武坐下,這才說道:“三日後,我就要率大軍回京。涇陽位置要衝,利害非小,我想留董將軍駐守此地。”

建元留董彥武駐守此地,一是董彥武才足堪用,二是建元心中也存了一份心思。自己此次領兵平亂,可謂功虧一簣。來春父皇定然會再派人剿滅蘇信,無論父皇派誰領兵,自己將心腹留在此處,無疑是安插了自己的勢力。

董彥武遲疑了片刻,隨即問道:“殿下何必急著回京,不如幾日後再與蘇信一戰,定然能剿滅蘇信那逆賊。”

建元苦笑了一笑,隨即說道:“雙方爭戰,所決者,非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要消滅對方的勢力。我本想借著昨晚一戰,消除蘇信的勢力。不想,反被蘇信燒了糧草。如今蘇信燒了我軍的糧草,我軍軍心動蕩。蘇信又得了糧草,堅守介休。我軍一時難以攻下,且又近隆冬,隻怕有變。不如借此機會班師回京,待來春再戰。”

董彥武明白建元說得有理,忙道:“殿下英明,末將不及。”

建元何嚐不明白董彥武剛才那番話的意思,自己此次領兵平亂,為的就是在軍中培植自己的勢力,借機將軍權抓在自己手中。可自己此番铩羽而歸,秦王在軍中又素有勢力,隻怕秦王的黨羽定會借機撥弄。來春再戰,父皇再難派自己領兵。隻是如今若自己一意孤行,萬一失利,更難見父皇。

想到這裏,建元不由歎了一口氣,叮囑道:“涇陽要衝,董將軍務要諸事小心。”

董彥武明白自己應該告退了,忙站起身,躬身行禮道:“末將謹記殿下教誨。”

建元隻是點了點頭。董彥武行了禮,就退出了大帳。

建元望著董彥武的背影消失在帳外,慢慢站起身,伸手拿過放在一旁的披風。

金亮知道建元右臂受傷,忙上前替建元披上披風,又替建元係帶子。

建元問道:“許德章、程伯瑜現在何處?”

金亮忙答道:“關在後麵的牢中。”

建元點了點頭,隨即邁步出了營帳。

一陣北風吹過,吹透了身上的甲胄,建元忙拉了拉披風。

晉軍上下都在整理行裝,準備回京。建元看著軍士們忙碌的身影,不由低低的呼出了一口氣:自己此番無功而回,回京後,又該如何麵對父皇?

建元隻管信步走著,轉眼來到大營的後方。眼前一座小小的營帳,正是關押許德章和程伯瑜的營帳。

守在營帳外的軍士見了建元,忙躬身施禮。

建元點了點頭,隨即邁步要進營帳。軍士忙打起簾子,建元一低頭,進了營帳。

許德章和程伯瑜都穿著青衣,在帳內相對而坐。聽見腳步聲,兩人忙抬起頭,見是建元,兩人忙跪下叩頭。

建元看了兩人一會兒,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即邁步出了營帳。

建元心中對程伯瑜有著深深的失望,自己見他素來穩重謹慎,且又是蕭允的表哥,因此才派他增援涇淩。自己派他故布疑兵,一是為了迷惑蘇信,二是為了加強涇淩的防備,不想……

帳內,許德章一臉驚慌,看向程伯瑜道:“程將軍,你我該如何收場?”

程伯瑜的嘴角邊流露出一絲冷笑,道:“許將軍放心,你我罪不至死,不過是懲戒一番就是了。”

程伯瑜深知宇文淵與自己的父親相交甚厚,自己的父親又剛剛戰死,宇文淵是斷斷不會殺自己的。正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他才敢做出將軍務機密告訴蘇延嗣的事情來。

三日後,晉軍班師。

宇文淵早就收到了建元的請罪表章,心中也明白此番失利,非是建元之過。且如今晉軍並未有失,自己自然不會過責建元。

建元率軍到了京郊,宇文淵特意派秦王去郊外迎接建元。

兄弟相見,自然有一番問候。建元因心中有事,不過略略問了幾句。秦王也明白建元此次出兵無功而返,自然尷尬,因此也不好多談。兄弟間突然就存了幾分隔膜。

建元隨著秦王去見宇文淵。待見了宇文淵,建元忙叩頭請罪。

宇文淵道:“逆賊困守孤城,自然無所作為。且如今時近隆冬,不宜征戰,正該班師回京,太子何罪之有?”

建元忙謝過。

朝臣聽了宇文淵的話,明白宇文淵不責怪建元,是不想因此動搖建元的太子之位,心中也都有了計較,因此皆是默不作聲。

宇文淵又撫慰了建元幾句,就退了朝。

建元出了大殿,就命小太監領著,朝後宮行去,要去見竇皇後。

竇皇後早就知道了建元回京的消息,自然是翹首以盼。如今她聽小太監稟說太子殿下求見,忙道:“快讓太子進來。”

建元一進門,就躬身施禮道:“兒子請母後安。”

竇皇後一把拉過建元,細細打量了一番,道:“我兒瘦了許多,在外麵吃苦了。”

建元忙道:“母後放心,兒子一切均好。勞母後掛心,皆是兒子之過。”

竇皇後拉建元在自己身邊坐下,細細問了飲食起居等事。建元一一答了。竇皇後又叮囑了一番,這才說道:“你也快回去吧,你媳婦還等著呢。”

建元聽了竇皇後的話,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來,也不好就走,可心中卻甚是急著見到蕭允。

竇皇後瞧見建元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道:“你媳婦如今有了身子,且我瞧她不是那等不知規矩的孩子,你諸事倒要讓她一二分才是。”

竇皇後因前段日子的事情,對蕭允心中頗有幾分愧疚,因此特意叮囑了建元幾句。

建元忙答應了,這才起身告辭。

待建元回到東宮,蕭允早就帶著梁昭訓、吳良娥和一眾侍女在二門處候著了。

建元遠遠的就看見蕭允裹著一件銀紅色鑲白狐狸毛風領的鬥篷,站在二門內,隻覺得滿腹的思念一齊湧上心頭,陡然生出了幾分纏綿來。

建元腳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幾分,待他走到二門。蕭允已扶著疏影,盈盈下拜。

建元忙一把拉住蕭允,低聲道:“外麵冷,你何苦出來吹風?”說著,他輕輕握住了蕭允的手。

蕭允臉色一紅,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

建元這才驚覺自己剛才一時忘情,竟失了態,忙掩飾的咳嗽了一聲,對眾人道:“免禮吧。”

建元說完,率先邁步朝裏麵走去,可眼角的餘光卻暗中留意身後蕭允的步子,生怕自己走快了。

待到了蕭允的正房,早有侍女打起大紅猩猩氈的簾子。

屋內暖氣撲麵,讓人平添幾分暖意。

建元進了屋子,伸手要解下披風。蕭允忙上前,親手替建元解下披風,遞給疏影。

建元望著蕭允,眸中帶了幾分柔情,隻覺得心中生出了幾分安寧的味道,回身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了。

蕭允在建元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眾人這才上前見禮。

建元不過略略看了眾人一眼,就道:“免禮。”

眾人謝了恩,梁昭訓和吳良娥都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下。

建元不過略問了幾句話,就擺手讓眾人退下。

梁昭訓和吳良娥行過了禮,就退了出去。

梁昭訓服侍建元日子最久,早就瞧出建元對蕭允情深意切。因此今日雖然是與建元久別再見,可她心中早就看得平淡,並沒有格外的期盼。如今行過了禮,她就帶著侍女回房去了。

吳良娥小了幾歲年紀,心中難免有幾分期盼。她因蕭允如今有了身子,自然不能侍寢。且今日又是與建元久別再見,因此今日她格外的妝扮了,想要讓建元留意自己。不想,建元隻是看了自己幾眼,就讓自己退了出來。

吳良娥看了一下落下的大紅猩猩氈,眼中流露出幾分失望來。

她的貼身侍女蓮花見了,忙道:“良娥,今日殿下剛回來,自然要留在太子妃這裏。良娥且放寬心,殿下自然不會忘了良娥。”

吳良娥聽說,也覺得蓮花說得有理。

吳良娥在宮中久了,看得多了,自然明白一兒半女對宮中女人的重要。她一邊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一邊暗思道: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正是機會,自己一定要藉此機會懷上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