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疏影等人簇擁著承明來到蕭允的房中。守門的小太監見了承明,忙打起繡花的猩猩氈簾子。

蕭允披著白狐狸皮鶴氅站在門內,一見承明進來,忙一把攬過承明道:“世子受驚了。”

承明雖然心中猶有幾分害怕,可是建元臨走時吩咐他照顧蕭允,因此他自然不願在蕭允麵前流露出自己害怕,故作堅強道:“母親放心,兒子如今已經沒事了。”

蕭允見承明的臉色如常,也就放下心來。她拉著承明在軟榻上坐了,這才問道:“世子可知道究竟是何人劫持世子?”

承明低著頭想了想,道:“兒子恍惚聽見那幾個人提到介休城。”

蕭允聽到“介休”兩個字,猛然記起如今蘇信就駐紮在介休城,難道這件事是蘇延嗣所為?

恰在這時,暗香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稟道:“太子妃,安神湯已經熬好了。”

蕭允收回了思緒,親手接過藥碗,輕輕的吹著,看涼熱差不多了,就對承明說道:“世子今晚受了驚,喝這個安安心神才是。”

承明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下。

蕭允拿著一盒蜜餞,含笑看著承明。她見承明喝完了湯藥,就拿了一塊蜜餞海棠送到承明嘴邊。

承明自幼喪母,從未有人這般慈愛的對待過他。一時,承明隻覺得心中滿是暖意,張口吃下蜜餞,對蕭允也就多了幾分依戀之意。

蕭允怕承明將不安存在心中,因此又陪承明說笑了一陣子,才吩咐疏影道:“世子今晚就睡在我的耳房內,你去安排一下。”

疏影聽了,忙帶著幾個小太監去準備。

蕭允又對承明的貼身小太監說道:“你今晚睡在耳房內的地上,晚上世子要茶要水,也好有個照應。”

蕭允又對其餘服侍承明的太監、宮女說道,“你們且先回去吧,今晚你們也辛苦一晚上了。”

服侍承明的那些太監、宮女因承明被劫持,唯恐蕭允降罪,心中皆是惴惴不安。如今他們見蕭允和顏悅色,並沒有降罪的意思,已是喜出望外,一齊跪下叩頭道:“謝太子妃。”

蕭允笑道:“事出突然,罪不在你們。你們且先退下去,今後好生服侍世子就是。”

那些太監、宮女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退了出去。

承明對蕭允說道:“母親早些安歇吧。”

蕭允點了點頭,含笑看著承明進了耳房。

承明一走,蕭允隻覺得渾身疲累,倚在軟榻上。

疏影忙道:“太子妃今日不宜勞累,不如早些歇著。”

蕭允微微點了點頭。

疏影忙帶著侍女服侍蕭允梳洗。蕭允略略梳洗了,就回寢室上床躺下。

蕭允躺在床上,卻是輾轉反側,沒有一點睡意:剛才小太監偷偷走來告訴自己,劉德海和表哥搜查了東宮內外,隻有蘇延嗣不見了蹤影。適才承明又說劫持他的那幾個人提到了介休城,那麽今晚的事情必是蘇延嗣所為無疑。隻是蘇延嗣為什麽要這樣做?

蕭允本是一個聰敏的女子,她已經隱約猜出蘇延嗣的用意,心中不由一聲長歎。

卻說承明進了耳房,見耳房的榻上懸著一頂水墨字畫的帳子,被褥皆是淡青色繡祥雲暗紋錦緞麵子的,心中倒也滿意。

過了一會兒,疏影帶著兩個小太監和兩個宮女走了進來,那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個熏籠,那兩個宮女端著洗漱的用具。

疏影笑道:“太子妃怕世子冷,特意命奴婢送熏籠進來。”

承明忙站起身,道:“謝母親。”

疏影行了禮,道:“世子早些安歇吧。”說完,她就和兩個宮女一道服侍承明梳洗。一時,承明梳洗好了,疏影這才帶著太監、宮女退了出去。

承明在床上躺下,不知為何,隻覺得溫暖異常,一會兒就陷入了夢鄉。

次日一早,蕭允起身梳洗,吩咐疏影道:“昨晚世子被劫,宮中定然知道,不如我今日進宮的時候帶著世子,這樣皇後娘娘也能放下心來。你去叫世子起來,服侍世子梳洗了,好和我一道進宮。”

疏影忙答應了,進耳房去叫承明起床。

承明聽見外間屋子有動靜,已是醒了。

疏影見承明已經醒了,忙給承明請了安,又將蕭允的意思說了。

承明聽了,跳下床,吩咐自己的小太監快給自己穿衣。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承明就收拾好了,出來給蕭允請安。

蕭允已經梳洗好了,正坐在桌邊喝糖蒸桂花酥酪。

承明上前給蕭允請安道:“請母親安。”

蕭允拉過承明,親手替他整理了一番衣裳,吩咐暗香道:“你去給世子倒一碗酥酪。”

暗香忙倒了一碗酥酪,呈給承明。承明接過,幾口喝完。

蕭允掏出帕子,替承明拭了拭嘴角,道:“世子今日隨我一起進宮給皇後娘娘請安,好讓娘娘放心。”

承明忙答應了。

一時,蕭允漱了口,疏影這才替蕭允披上一件銀紅撒花織錦麵子紫貂皮裏子的鬥篷。

蕭允攜著承明的手,一道上了馬車。

馬車輕輕的搖晃一下,就朝前駛去。蕭允坐在馬車上,口中與承明閑談幾句,心中卻在思量自己該如何和竇皇後說昨晚的事情。承明卻是異常的高興,一路上說個不停。

轉眼,皇宮就到了,馬車在皇宮角門停下。蕭允因昨日身子不適,今日不敢大意,就讓人抬過一乘軟轎。

蕭允在軟轎內坐了,抱著手爐。疏影忙將腳爐安放在蕭允腳下,又替蕭允整理了一下鬥篷的下擺,這才讓太監抬起軟轎。

承明跟在軟轎旁,偶爾隔著轎簾和蕭允說幾句話。

昭信宮到了,軟轎穩穩停下,疏影忙上前攙扶蕭允下轎。

守門的小太監忙趕上來給蕭允和承明請了安,蕭允含笑道:“免禮。”說完,她就攜著承明的手進了屋子。

蕭允今早來得甚早,妃嬪們都沒到,隻有王婉坐在屋內。

王婉見蕭允進來,忙上前問了好。蕭允拉著王婉的手,說笑了兩句。

承明上前行禮道:“請嬸娘安。”

王婉打量了一番承明,道:“世子無事,甚好。昨晚殿下回府言及此事,我倒是唬了一跳。”

蕭允笑道:“秦王妃今日來得卻早。”輕輕岔開話頭。

不過片刻,竇皇後就扶著宮女走了出來。蕭允、王婉和承明忙上前請安。竇皇後擺手道:“免禮罷。”

蕭允知道竇皇後是擔心承明,忙跪下道:“母後,昨晚是妾疏忽了,讓世子受驚了。”

承明忙道:“此事與母親無關。”

竇皇後一把拉起蕭允,道:“這皆是東宮侍衛的疏忽,與太子妃何幹?”

承明湊到竇皇後身邊,道:“皇後娘娘,孫兒沒事。昨晚母親不放心,特意讓人給孫兒熬了安神湯,又讓孫兒睡在寢室的耳房內。”

竇皇後聽了,因蕭允諸事安排的甚是妥當,也就滿意的點了點頭。

一時,眾妃嬪都來了。妃嬪中也有知道昨晚的事情的,也有知道一星半點的,也有不知道的,隻是誰也不敢貿然出言相問,隻管撿些無關緊要的話來說。

眾人說笑了一陣子。突然,外麵的小太監進來稟道:“皇後娘娘,陛下派何公公來了。”

竇皇後點頭道:“讓他進來罷。”

不大一會兒功夫,何忠就躬身走了進來。他給竇皇後請了安,就道:“陛下宣世子覲見。”

竇皇後聽了,明白是宇文淵要問昨晚的事情,就吩咐道:“你好生服侍世子過去。”

何忠忙答應了,這才對承明說道:“世子請隨奴才來。”

承明給竇皇後行了禮,這才隨著何忠走了出去。

承明和何忠到了宇文淵的禦書房,就見秦王、程伯瑜、劉德海和王建等人都在。

承明在大紅色的拜墊上跪了,道:“孫兒請陛下安。”

宇文淵忙道:“免禮。承明,你過來坐吧。”

承明謝了恩,站起身,又給秦王行了禮,這才在宇文淵身邊坐了。

秦王坐在宇文淵左手邊的一張椅子上,屋內其餘的人皆是站在地上。

宇文淵問承明道:“昨晚賊人劫持你,你可聽到他們說些什麽?”

承明仔細想了想,不緊不慢的說道:“回陛下,孫兒昨晚聽到那幾個賊人提到介休城。”

宇文淵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原來,宇文淵下了早朝,就召秦王等人來禦書房詢問昨晚的事情。

王建吊著一隻胳膊,心中因怕宇文淵怪罪,一口咬定自己昨晚已認出那黑衣人是東宮的琴師,因心中詫異,才被賊人得手。

程伯瑜在一旁聽了,正中下懷,就勢回道:“微臣昨晚與那賊人交手,雖然看得不甚是分明,不過卻覺得那賊人身形甚是眼熟。微臣後來仔細思之,那賊人的身形與東宮的琴師甚是相似。”

劉德海忙稟道:“陛下,昨晚奴才和程將軍搜查東宮內外,闔府上下隻不見了那個琴師。”

宇文淵微微點了點頭,看向秦王。

秦王起身回道:“父皇,兒臣昨晚並沒有見到那名賊人。兒臣因東宮的侍衛來向兒臣告急,忙點了兵馬去追。不想,等兒臣趕到的時候,程將軍已經救下了世子,賊人也已經遠遁。”

宇文淵沉吟了一會兒,突然看向眾人,問道:“這名賊人如果真的與蘇信那逆賊有關聯,他潛伏在東宮,多半是為了刺探消息,怎麽好好的突然想起來要劫持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