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蕭聰見秦王帥著侍衛離開,心中感念秦王不已,又見時候已經不早了,忙護送著妹妹朝昌平公主府行去。
卻說昌平公主因深受竇皇後寵愛,又嫁給了竇皇後之侄竇光烈。竇皇後不願愛女遠離,故此昌平公主府也隻在皇宮附近。
走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昌平公主府就到了。蕭聰見妹妹已經送到,自己不好再留,又叮囑了下人一番,也就回府去了。
蕭允已被公主府的兩名小丫鬟迎了進去,一路上,蕭允留神細看:隻見府中回廊曲折,顯得格外的幽靜別致。
那兩名小丫鬟將蕭允引至一處暖閣,齊聲道:“蕭小姐,淩波閣到了。”
一名小丫鬟上前打起繡簾,蕭允隻覺得一陣暖氣撲麵而來,隱隱挾著淡淡的花香。
蕭允邁步進了屋子,見屋中已有數名閨秀正坐著喝茶說話,其中也有蕭允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彼此見麵,問了好。因年紀相仿,家世相近,談得倒也甚是投契。
蕭允見姨母家的表姐程秀鸞也來了,應酬了一番,也就坐在了程秀鸞的身邊。
那程秀鸞也知道母親欲親上加親,要為自己的庶兄求娶蕭允,因此見了蕭允,倒多了幾分親熱。
蕭允一邊吃茶,一邊暗中打量這間淩波閣:屋子甚是小巧,且屋內隻是用多寶格間斷。多寶格上擺著條形,圓形,方形的各式盤子,這些盤子的質地或是玉石,或是瑪瑙,或是翡翠,而盤中皆養著水仙。
蕭允正在慢慢品鑒,突然門簾一掀,從外麵走進來一名麗人。那名麗人的妝容甚是雅淡:一雙彎眉淡如遠山,秀目含情,瓊鼻櫻口,頭上挽著望仙髻,髻上戴一支並蒂花開羊脂白玉釵,插著一對喜鵲登枝玉簪,獨在鬢間簪了一朵淡黃色宮紗堆就的菊花,身上穿了一件鵝黃色繡菊花暗紋的織錦長衣。
坐在蕭允身邊的程秀鸞已是站起身,含笑叫了一聲:“王家姐姐。”
那名女子聽有人喚自己,也就含笑走了過來。
程秀鸞拉著那名女子的手,彼此含笑問了好。程秀鸞又說道:“王家姐姐,這是我姨母家的表妹,衛國公之女,閨名喚作蕭允。”
程秀鸞又對蕭允說道:“允妹,這是禮部王尚書之女。”
蕭允聽了,猛然記起上元夜哥哥曾說過,王尚書之子王紹政不服哥哥屢屢稱讚自己,那王紹政也常常稱讚自己的妹妹,不由一邊暗中打量麵前的女子,一邊含笑問好:“王家姐姐好。”
那王尚書之女也久聞蕭允之名,也知京師眾人常將自己和蕭允比較,因此也暗中留了心,一邊仔細打量蕭允,一邊回禮道:“蕭家妹妹不必多禮,妾閨名喚作王婉。”
兩人攜手坐了,不過談些最近讀了什麽書之類的閑話。蕭允覺得這王婉可謂人如其名,態度溫婉可人,如閬苑美玉,溫潤細致。
王婉與蕭允談了數語,心中歎道:難怪人人稱道她,果然與眾不同。這蕭允容色固然出眾,更難得的是她舉止間別有一番風致,柔婉中透出一股堅毅來。
不光兩人暗自比較,就是在座的這些閨秀也是暗中打量兩人,有心中不服兩人的,想與兩人一較長短的;也有好奇兩人究竟誰高誰下的。
兩人並坐在那裏,就如皓月臨池,一個是天上月,一個是水中月,交相輝映。
屋內的氣氛隱隱帶著幾分緊張的意味。恰在這時,門外傳來拍巴掌的聲音,眾人知道是昌平公主到了,忙起身迎了出來。
眾人在淩波閣外候著,果見一眾侍女簇擁著一個宮裝麗人迤邐行來。
昌平公主行至暖閣前,眾人皆福身施禮問好。昌平公主笑道:“各位姑娘不必多禮,快快免禮。”
早有人打起繡簾,昌平公主扶著一名侍女的手進了屋子,眾人圍隨在昌平公主身後進了屋子。
昌平公主徑自在主位上坐了,眾人複又上前行禮。
昌平公主口稱“免禮”,又讓眾人歸坐。
眾人謝了坐,彼此謙遜了一番,方才落座。
早有侍女獻上茶來,昌平公主這才一一問了名字。
待吃了茶,昌平公主又說道:“今日請大家來,是因有異種水仙開花,因此想著請大家來品鑒品鑒。”
昌平公主的話音剛落,就有兩名侍女抬著一張條案走了進來。
眾人看時,隻見條案上擺著一隻白色的纏絲瑪瑙盤,盤中養著三、五株水仙花兒。那水仙花兒開的花竟然是紅色的,花瓣含露,雅致之中帶了幾分嬌豔。
眾人見了,都稱讚不已。
昌平公主隻是含笑坐在上麵,暗中卻留意在座諸位閨秀的言談舉止。
突然外麵傳來侍女驚慌失措的聲音:“走水了,走水了。”
掛在門上的繡簾猛地被掀開,一名侍女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道:“公主,淩波閣後麵走水了,還請公主快快離了這裏。”
那昌平公主聽了,一下子站起身,忙扶著侍女的手就朝外麵走去。
那些閨秀見了,也顧不得許多,紛紛站起身,你擁我擠,朝外麵擁去。
蕭允聽了那侍女的話,心中也是吃了一驚,後來見屋中隻有淡淡的煙味,知道火勢並不大,也就定了心神,讓到一旁。
疏影和暗香扶著蕭允,急道:“小姐,還快些離了這裏。”
蕭允一拉兩人的衣袖,疏影和暗香雖然著急,可卻知道平日裏小姐是最有分寸的,此時小姐並未著急,想來是不要緊,因此倒也鎮定了不少。
果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那些閨秀就都你推我搡的擠出門去,蕭允這才扶著疏影和暗香慢慢的出了屋子。
昌平公主站在外麵,隻是冷眼旁觀這些名門閨秀:隻見這些平日裏儀態端莊的大家閨秀,或撕了發,或丟了鞋,頭上戴著的珠釵玉簪,迤邐滿地;身上穿著的錦衣繡服,淩亂不堪。
原來,竇皇後宣昌平公主進宮,令愛女考較這些閨秀。昌平公主領了懿旨,想出了這條計策來:借口異種水仙開花,請京師的名媛閨秀賞花,卻令人在屋子後麵燒了一盆炭火,故意將煙吹入屋內。
如今,昌平公主見了這些閨秀的醜態,不由微微搖了搖頭。落後,她見到蕭允儀態自若的走了出來,不由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王婉也是一個聰明人,她適才隨著眾人擠了出來,如今見火並未燒起來,心中就存了疑,不由看向昌平公主,卻見昌平公主站在那裏,似在打量眾人,已有幾分明白過來。
她又見昌平公主微微點頭,不由也順著昌平公主的視線看去,就見蕭允神色自若的出了屋子,心中暗服。
昌平公主見眾人出了屋子,忙說道:“今日是我之過,讓諸位受驚了。”
眾人忙口稱“不敢”。
昌平公主指著不遠處的一處屋子,道:“不遠處就是怡情軒,那裏倒甚是寬敞,諸位不妨到那裏更衣。”
這些閨秀也知道此時自己的形容甚是狼狽,忙齊聲道了謝,帶著侍女朝怡情軒趕去。
到了怡情軒,果然甚是軒敞。這些閨秀自然都帶著衣包,也就忙著對鏡梳頭,更換衣飾。蕭允不願自己顯得特別,因此取下了鬢邊的紫藤花,戴了一朵並蒂蕙。
一時,眾人梳妝好了,想起方才的事情,都有些不好意思,因此都是訕訕的。
過了片刻,昌平公主又遣人來請眾人去看戲。眾人隻得隨了來人,去見昌平公主。
那昌平公主滿麵笑容,道:“府中的小戲新打了一出戲,卻是洛神的故事,想著請大家賞鑒賞鑒。”
眾人忙謝了坐,彼此謙遜了一番,也就紛紛落座。
昌平公主絕口不提剛才的事情,隻與眾人談笑風生。眾人心中感念昌平公主的體貼,因此對昌平公主也是格外的奉承,可謂賓主盡歡。
席上,昌平公主格外注目了蕭允幾次。
蕭允卻並未覺著,隻是與程秀鸞低語交談。王婉暗中也注視了蕭允幾回,不想卻與蕭允對上了目光,二人皆是淡淡一笑。
昌平公主甚是殷勤,因此直到傍晚時分方才散席。
蕭允扶著疏影朝外走去,不想卻有一名侍女悄悄拉了一下蕭允的衣袖,附在蕭允耳邊低低說道:“蕭小姐,公主有請。”
蕭允一挑秀眉,神色間流露出幾分驚訝來。
那名侍女福了福身,道:“蕭小姐請隨奴婢來。”
蕭允隻得隨著這名侍女轉入後堂,一入後堂,就有一股纏綿的香氣沁人心神。
蕭允匆匆掃了一眼,隻覺得滿目的金碧輝煌,忙福身施禮。
“快快免禮。”昌平公主的語氣中透著幾分親切。
蕭允謝了恩,這才垂首站在一旁。
昌平公主剛要說些什麽,突然有名侍女進來附在昌平公主耳邊說了幾句話,昌平公主的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勉強笑道:“我平日裏也沒個人說說話兒,有空過府敘談敘談才是。”
蕭允忙答應了。昌平公主又吩咐人將蕭允好生送出去。
蕭允帶著疏影和暗香到了二門,方才上了馬車。坐在馬車上,蕭允心中頗有幾分納悶:昌平公主到底要和自己說什麽呢?還有那名侍女究竟和昌平公主說了什麽,昌平公主的臉色竟然變得那般難看?
宵禁的時間快到了,路上早已沒有了行人。馬車慢慢的走著,車輪滾過青石路麵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傳出去老遠。
突然,從路旁衝出了一群黑衣人。那群黑衣人衝上前來,一刀砍死了車夫,拉著馬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