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因秦王送的禮物於禮不合,不由沉吟不語。
建元笑道:“怎麽,六弟的禮物送得少了,所以允卿才悶悶不樂的?”
蕭允抬頭橫了建元一眼,放下手中的盒子,道:“你把人家想得也太不堪了,妾豈是那等因為禮物送得少了,就悶悶不樂的人?”
“我因見允卿沉吟不語,故意取笑的。”
蕭允暗思道:秦王送自己禮物,自然不會親自挑選,想來是下人沒想到此處,見這塊玉佩精美,所以就送了來。
蕭允想到這裏,也就笑道:“妾不過是想著秦王妃的生日也快到了,倒是應該回一份禮才是。”
“允卿安排就好。”建元因見時候不早了,就起身去朝堂處理政務。
蕭允送建元出去,回房吩咐疏影道:“你把秦王送的禮物收起來吧。”
蕭允因想著那塊玉佩被人看見不妥,就拿起那塊玉佩,順手放在妝匣內。
疏影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道:“太子妃,昨日奴婢瞧禮單,見秦王府已經送過禮物了,不想秦王殿下又派人送了禮物來。”
蕭允聞言,不由一怔:論理,秦王府送一份禮物就好。自己是內宅婦人,又與秦王叔嫂有別,禮物當時秦王妃準備,以秦王府的名義送來才是。自己適才沒想到此節,如今聽疏影一說,不由覺得有幾分古怪。
因蕭允與秦王素日並無交往,因此到沒多想,隻是點了點頭,道:“秦王殿下與太子殿下是親兄弟,自然比別人不同,多送一份禮倒也沒什麽。”
疏影收拾禮物,蕭允因見左右無人,就問道:“新來的那些太監、宮女你考察得怎麽樣了?”
疏影走到蕭允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奴婢冷眼瞧著,已經取中了幾個人。”
蕭允點了點頭:“你再留神看著,讓咱們外麵的人也暗中查查你看中人的底細。等皇後娘娘回京,我稟明了皇後娘娘,就把世子身邊的人都換了。”
疏影答了一聲“是”,又把禮物分好類,讓小太監抱著,送去了庫房。
蕭允因見時候尚早,就帶著暗香去了小書房。
卻說蕭夫人從東宮赴宴回來,晚間見到蕭敬宗,極口誇讚建元,又道:“我本擔心允兒嫁入東宮過得不如意,如今見了太子對允兒的情形,也就放了心。”
蕭敬宗聽女兒在東宮過得甚好,心中也是喜歡,拈著胡須,隻是微笑。
到了次日一早,蕭聰和楊氏過來請安。蕭夫人又當著蕭聰和楊氏誇獎建元。
因上次杜慎之誣陷蕭聰,建元一直認為蕭聰為人驕橫跋扈,心中甚是不喜蕭聰。隻是看在蕭允的麵子上,不忍過責,因此待蕭聰隻是淡淡的。
蕭聰見建元疏遠自己,那蕭聰出身前朝宗室,骨子裏自然有一股傲氣,自然不肯與建元親近,因此兩人的關係也越發的疏遠。秦王又加意籠絡蕭聰,因此蕭聰與秦王甚是親密。
如今蕭聰聽蕭夫人誇讚建元溫文有禮,心中深不以為然,道:“母親,太子倨傲,哪裏比得上秦王禮賢下士。”
恰逢蕭敬宗下朝歸來,一進門,他就聽到蕭聰的這句話,不由喝道:“混賬,太子殿下豈是你輕易品評的?”
蕭聰素來畏懼父親,忙垂了頭,諾諾而已。
楊氏見蕭敬宗進來,忙行了禮,就回避了。
蕭敬宗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了,蕭夫人忙對蕭聰使了一個眼色。蕭聰會意,捧了一杯茶奉給蕭敬宗。
蕭敬宗連頭也不抬。蕭聰知道父親動了怒,隻是垂手站在一旁。
半晌,蕭敬宗長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與太子殿下疏遠,隻是這是一件好事。”
蕭聰忙答了一聲“是”。
蕭敬宗見兒子甚是恭謹,心中的氣也消了大半,道:“曆觀前代外戚之家,大都顯赫一時,然後灰飛煙滅。此皆是外戚貪戀權位,卷入朝堂紛爭所致。如今天子聖明,為父雖然爵位顯赫,不過是一介閑職,此才是保家之道。”
蕭聰忙答道:“兒子謹記父親教誨。”
蕭敬宗點了點頭,道:“你回去吧。”
蕭聰行了禮,慢慢的退了出去。
蕭敬宗看著蕭聰的背影,不由長歎了一口氣。
蕭夫人在一旁勸道:“老爺,聰兒年紀尚輕,難免有不懂事的地方,老爺慢慢教導就是。何必動氣,倒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蕭敬宗隻是點了點頭,起身換了大衣裳,和蕭夫人一道用了早膳,就道:“我去書房看書。”
蕭夫人忙送了出來。
蕭敬宗進了書房,坐在書案後,心中頗有些煩亂:自己適才生氣,不僅僅是因為蕭聰,還是因為如今的朝局。自己雖然身居閑職,且深加注意,不肯與群臣往來太密,可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就是太子要求嚴懲呂、杜兩家一事。
蕭敬宗曆經兩朝,經曆了無數宦海傾軋,焉能看不出這其中的關竅?隻是太子與秦王相爭,必有一傷。如果失敗的是太子,那麽允兒,蕭家……
蕭敬宗已經不敢想下去了,可這一切自己又不能對蕭夫人言明。
朝堂之上,不缺少的就是紛爭和陰謀。朝臣們為了自己的利益,或明或暗的策劃著一場場陰謀。眾人都知道剿滅蘇信勢在必行,隻是宇文淵會派誰領兵?
宇文淵雖然遠在行宮,可依然能感覺得到朝臣似有意,似無意都在試探自己這個問題。
宇文淵靜靜的坐在禦案後,禦案上攤著一本奏折,奏折上是宇文淵再熟悉不過的俊逸字體。
宇文淵拿起奏折,又看了一眼,不由微微點了點頭:條理清楚,處置得當,太子才足堪用。
宇文淵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天邊黑沉沉的烏雲,輕聲念道:“傳位以長不以賢。”
宇文淵深知當皇位一旦變得可以謀求,那麽皇子們必然不安其位,而群臣為了謀取利益,也會各擁其主,那麽朝堂必將陷入一片混亂。且將來皇子都以此為法,那麽大晉的天下必然風飄雨搖。
想到這裏,宇文淵已經下定了決心:秋涼後,太子領兵剿滅蘇信。這段日子,宇文淵也有過猶豫,尤其是有人和自己說秦王用兵如神,太子從未領過兵。在這一刻,宇文淵終於下定了決心。
暴雨將至,天氣變得悶熱異常。
蕭允倚著窗子,看窗外扶蘇的花木。因見院子角落裏有一叢花自己沒見過,遠遠地,見那花開得甚是熱鬧,就動了好奇心,出了屋子去看花。
疏影拿了傘,跟在後麵道:“太子妃,外麵快下雨了。”
“我去院子裏走走。”
蕭允來到那叢花前,見花是淡淡的紫色,花朵不甚大,且是單瓣的,一簇簇,開得甚是熱鬧。
蕭允蹲下身子,掐了一朵拿在手中細看:那花的花瓣紋絡清晰,花蕊嫩黃,幽香淡淡。雖沒有名花嬌豔,可別有一番清逸出塵的味道。
蕭允小女兒情態畢露,伸手數那花瓣的數量,堪堪六瓣。
一滴雨點落在地上,疏影忙勸道:“太子妃,隻怕雨就要來了。”
蕭允聽了,笑道:“疏影你越來越羅嗦了,如今竟管起我來了。”
“奴婢不敢。”
蕭允笑道:“不過是和你玩笑幾句,哪裏就認真起來?”蕭允因見暴雨將至,且快到了吃晚膳的時候,也不回小書房,徑自朝自己的正房走去。
蕭允回到正房,不想建元卻帶著承明來了。蕭允接著建元,因問道:“你們父子怎麽趕得這般巧,竟一處來了?”
“我因近日政務繁忙,倒沒考查承明的功課。因今日無事,就考查了一番。”建元下午收到宇文淵的書信,信上宇文淵對建元讚譽有加,因此建元心中甚是高興,就想起考查承明的功課來。
承明給蕭允請了安,就膩在蕭允身邊。
蕭允笑著問道:“世子的功課如何?”
建元笑道:“承明還算用心。”
蕭允吩咐疏影道:“世子讀書用心,你吩咐廚房晚膳做得用心些。”
建元笑著對承明說道:“你還不謝過你母親,我尚沒有這般待遇呢。”
蕭允聞言,瞅了建元一眼,嗔道:“當著孩子,你也這般胡說。”
承明真的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道:“兒子謝母親。”
承明不過八九歲年紀,卻學著大人一本正經的行禮。蕭允見了,不由笑了,拉著承明在自己身邊坐下,道:“世子努力向學,母親心中是極高興的。男兒要想有所作為,須要有才學才行。”
承明忙答道:“兒子謹記母親教誨。”
蕭允風華絕代,卻又溫柔可親。承明自幼喪母,對蕭允甚是孺慕,心中別有一番特殊的感情。
隻聽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雨聲,風裹著雨點一下子撲入屋內。侍女們忙著關窗戶,下簾子。
雨終於下來了,頓時涼快了不少。
晚膳也已經擺了上來,因天氣涼快,食欲倒也好了不少。
暴雨傾盆,讓人睜不開眼睛。晚膳後,蕭允因見雨勢甚大,就留承明在房中說話。一時,笑語陣陣,一室溫馨。
屋外,天地都籠罩在一片茫茫的雨霧中,院中懸掛的羊角燈在暴雨中飄搖不定。
院中,有一個人靜靜的站著,撐著一把傘,替角落裏的一叢花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