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聽了竇皇後的話,心中隻覺得無奈,自己未嫁入東宮之時,就擔心這樣的事情,處處留心,不想今日還是被人暗算了。如今竇皇後問及此事,想是已經知道了,因此肅容答道:“回母後,昨晚世子說不舒服。王太醫來瞧過了,說世子是中了毒,不過中毒不深。後來世子吃了藥,就安穩多了,今早已經大好了。殿下說世子無恙,就不必回明母後,免得讓母後擔心。”

竇皇後道:“我知道你和太子是怕我擔心,所以不肯回我。隻是我這做祖母的,又怎麽能放心得下?”

“兒媳知錯了。”

竇皇後攜著蕭允的手,道:“你也是因為孝心才沒回我,何錯之有?”

蕭允忙要說話,竇皇後又接著說道:“這後宅的事情要格外留心些才是,多留一個心眼才是。”

竇皇後說完,拍了拍蕭允的手。

蕭允明白竇皇後的這番話是告訴自己:她知道承明中毒之事和自己無關,是有人要陷害自己。

蕭允忙垂了頭,道:“謝母後提點。”

恰在這時,外麵的小太監進來稟道:“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來了。”

竇皇後聞言,不由看著蕭允微微一笑。

一陣靴履聲響,建元和秦王已經走了進來。建元給竇皇後請了安,就偷偷看了一眼蕭允的臉色,見蕭允神色如常,也就放下心來。

建元下朝後,知道竇皇後將蕭允留了下來,不由暗暗擔心:承明喝了蕭允送的酸梅湯,中了毒。母後如果誤會蕭允,隻怕蕭允難堪。因此建元特意借口給竇皇後請安,想著借機替蕭允解圍。

秦王也聽說了承明中毒之事,難免替蕭允擔心。他見建元要來給竇皇後請安,想見機行事,替蕭允分辨兩句,因此也跟著建元過來了。

眾人彼此見了禮。聽秦王稱呼蕭允為“太子妃”,竇皇後不由笑道:“韜兒又叫得這般生分。”

竇皇後那日聽了宇文淵的話,也不願見到兄弟鬩牆,所以有意無意的總是想拉近建元和秦王的感情。

秦王隻是微微一笑,並不答話。在秦王心中,仿佛自己一旦叫了蕭允“皇嫂”,自己與蕭允之間就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竇皇後笑著對建元說道:“你既然來了,就回去和你媳婦一道吃飯去罷,韜兒留在這裏陪我一道吃飯。”

建元也知道“叔嫂不同席”,蕭允留在這裏,多有不便,可還是故意笑道:“母後不疼兒子。”

竇皇後笑道:“都是娶媳婦的人了,怎麽還這般,你也不怕你媳婦笑話你?”

建元隻是微笑,和蕭允給竇皇後行了禮,就告辭出宮去了。

兩人出了宮門,坐上了馬車。建元雖然見蕭允神色如常,可還是不放心,因此拉著蕭允的手,問道:“母後和你說什麽了?”

蕭允的心中湧過一股暖流,她知道建元是不放心自己,也就回握建元的手,答道:“母後倒沒說什麽,不過是提醒妾諸事小心些。”

“這些人也太無法無天了些,我一定將此事訪查明白。”建元說到這裏,冷冷一笑,“如果讓我查出來是何人所為,我決不輕饒。”

蕭允心中也有了計較,知道也該借著此事誡厲一下下人。

轉眼,東宮就到了。建元和蕭允下了馬車,就去承明的院子看了看承明。

建元是父親,自然不好表現得太過擔心,隻是淡淡的問了幾句。

蕭允見承明精神還好,隻是清減了不少,心中頗有幾分發酸,特意叮囑孫嬤嬤和服侍的下人好生照料著。

待出了承明的院子,建元和蕭允一道回房去用早膳。建元因心中不懌,吃了幾口,就自去了外書房。

蕭允用了早膳,扶著疏影的手,去小書房內看書。

因是夏日,窗子大開。陽光映入屋內,蕭允坐在椅子上,半眯著眼睛看了看窗外。

疏影因見左右無人,念佛道:“虧得老天庇佑,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這是這些人也太欺心了,怎麽想出這麽陰毒的法子來?”

“這事雖然過去了,咱們可卻萬萬大意不得,將來她們指不定還要出什麽幺蛾子呢。”

“太子妃說得是。”

“我隻想不明白一件事,宮禁森嚴,她們怎麽把毒藥帶進宮的?”蕭允說著,慢慢的閉上了雙眸。

疏影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方才道:“奴婢記得前些日子她的兒媳來過一次,進來的時候還帶著一匣子點心呢,隻怕就是那時攜帶進來的。”

蕭允微微點了點頭,道:“機關算盡太聰明,我們不如借著這次機會把她身邊的人都弄走。”

“太子妃的意思是——”

“前些日子劉德海和我說,如今我嫁入東宮,應該添一些宮女和太監。我因想著剛入東宮,諸事不曾理順,也就說再等些日子再說。如今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如就借著這個機會把世子身邊服侍的人都攆走,再選了新的來。”

“太子妃,那些人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蕭允微微一笑,道:“你且不露聲色,隻管暗中查看著,到時選幾個忠心得力的太監、宮女。”

“奴婢理會得。”

蕭允知道杜家終究是自己的心病,可自己如果一入東宮,就將承明身邊服侍的人攆走。不僅在眾人那裏名聲不好聽,就是宇文淵、竇皇後也會對自己不滿。不想現下倒有了機會,自己不如借著這個機會把承明身邊的人攆走。到時隻剩下孫嬤嬤,孤掌難鳴,想來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

蕭允因想著建元早膳沒吃多少,就吩咐疏影道:“你去吩咐小廚房備了餛飩的餡子和皮子送來。”

疏影雖然不解其意,可還是答應了,自去小廚房吩咐。

蕭允因見天氣甚好,就出了屋子,在院中慢慢的走著。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蕭允心中一直在想著承明中毒一事:承明中毒,擺明了是要陷害自己。隻是這事做得也太過拙劣了些,竇皇後、建元都一眼就看透了,杜家怎麽會出如此下招?

一雙青色的布鞋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蕭允停住腳,抬頭看時,卻是蘇延嗣。

蘇延嗣背光而立,蕭允迎著光,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蘇延嗣幾次欲開口說話,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晌,無限的心事隻化作一句“你可好”。

蕭允淡淡一笑,道:“諸事都好。隻是你留在京中,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蘇延嗣聽出蕭允話中的關心,但這關心卻因那風輕雲淡的語調,而帶了幾分疏離。他不由苦笑道:“謝太子妃關心。”

他叫出“太子妃”三個字時,仿佛是在自己心上狠狠的劃了一下,一下子就見了血。

蕭允見蘇延嗣隻是怔怔的站著,也就說道:“這裏是後宅,你在這裏,多有不便。”

蕭允雖然養在深閨,於男女私情無知無聞。但她終究是個聰慧女子,在廣惠寺的時候,就已經隱隱窺透了蘇延嗣的心事。隻是如今自己已經嫁做人婦,如果一味與蘇延嗣牽扯,隻怕害人害己,因此蕭允說完這句話,轉身就進了屋子。

蘇延嗣癡癡的站在當地,心中卻是酸澀難言:自己聽府中的下人說起昨晚的事情,不由替她擔心。自己悄悄打聽明白了她在這裏,就想方設法進到後院,想著能與她一見,不想她對自己竟是這般疏離。

疏影提著提盒,從小廚房回來,迎麵正碰上蘇延嗣站在小書房外。疏影見到青年男子,本想出聲嗬斥,可是看那人眼熟,不由定住腳,仔細打量了幾眼,已經認出蘇延嗣來。

蘇延嗣見了疏影,忙低了頭,匆匆的退了出去。

疏影再見蘇延嗣,心中驚疑不已,隻是卻不好當場叫破。

疏影為人機敏,深知其中利害:蕭允未嫁之時曾被蘇延嗣劫持,雖然蕭允沒出什麽事,隻是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隻怕就是一樁天大的醜事,蕭允隻怕再難做人。

疏影隻做沒認出蘇延嗣來,提著提盒,快步進了屋子。

蕭允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獨自出神。

窗下掛著的鸚鵡一見疏影進來,不由撲閃著翅膀叫道:“允卿,允卿。”

蕭允回過神來,罵道:“你又作死,唬了我一跳。”

疏影在一旁笑道:“太子妃,這鸚鵡叫的聲音倒和殿下有幾分相似?”

蕭允笑罵道:“你又這般胡說,被人聽到,看不撕你的嘴?”

疏影笑了笑,就打開提盒,拿出一個白色的細瓷碗和細瓷盤子來。

蕭允看了一眼,因問道:“什麽餡子的?”

“薺菜的。”

蕭允點頭道:“這時節薺菜卻難得,難為他們有心。”

疏影替蕭允挽起衣袖,蕭允淨了手,就坐在桌前裹餛飩。

疏影站在一旁,幾次想問出口,蘇延嗣為何會在這裏,可卻不敢開口。

蕭允一抬頭,見疏影似是有話要說,也就問道:“怎麽了?”

疏影剛要說話,卻聽外麵傳來建元的聲音。

建元白日裏從不到後宅。如今聽到建元的聲音,蕭允、疏影皆是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