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著承明的背影,神色有些莫測。

半晌,皇上喚來了魏剛,吩咐道:“你傳朕的口諭,令魏建帶本部人馬護衛熹國公府。”

魏剛口稱“領旨”,就匆匆去傳旨去了。

這魏建是魏剛之弟,本來不過是一名尋常士卒。皇上即位後,偶然聽魏剛說有一個弟弟在當兵,就把魏建調入禁軍。皇上加意提拔,魏建如今已是禁軍中一個小小的軍官了。

皇上表麵上是讓魏建領兵護衛熹國公府,實際上是變相軟禁承明。

朝臣因承明一事被牽連的不少,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可世事就如白駒過隙,轉眼即逝。沒過多久,朝中就恢複了平靜。

這日,皇上下了早朝,就去了昭信宮。

王婉聽說皇上來了,忙迎了出來。

皇上見王婉要行禮,忙一把拉起王婉,道:“皇後不必多禮,朕倒是許久沒來皇後這裏了。”皇上一邊說著,一邊攜著王婉的手進了屋子。

皇上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了,王婉親自倒了一碗茶,奉給皇上。

皇上接過茶碗,打量了王婉一番,道:“朕瞧著皇後清減了許多,皇後身子素弱,倒是好生保養才是。”

王婉笑著在皇上身邊坐下,道:“妾精神還好,隻是如今天氣冷,懶怠動彈,因此有些懶進飲食,沒什麽大礙。”

皇上聽了,略放下心來,又叮囑了幾句,因道:“如今朝中的事情多,朕對皇後還是粗疏了。”

“陛下這般說,讓妾如何敢當。”王婉因又借機問道,“妾恍惚聽說朝中有人謀逆?”

皇上沉吟不語。

王婉陪笑道:“論理,朝中之事妾不該多言才是。隻是妾見陛下近日甚是繁忙,因此才多問一句。”

皇上歎了一口氣,道:“皇後放心,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件事牽扯甚多,朕不願再加追究。”

王婉笑道:“陛下說得是。”王婉見皇上不願再提此事,忙用別話岔開。

皇上和王婉閑談了一會兒,就起身走了。

王婉為人精明,如何看不出皇上不願再追究承明一事。她沉吟良久,喚聽琴進來吩咐道:“我今早吃小廚房做的鬆仁玫瑰茯苓糕甚好,老夫人也愛吃那個,你給老夫人送去些。”

聽琴忙答應了,去小廚房傳話。

過了一會兒,聽琴換了衣裳,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王婉漫不經心的看了看食盒內的點心,點了點頭,因見左右無人,就吩咐聽琴道:“你回去見了老夫人,就說是我的話,隻說那件事暫且罷了,切不可再輕易舉動。”

聽琴雖然一頭霧水,可還是恭恭敬敬的答了一聲“是”就走了。

王婉看著聽琴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深深無奈與恨意:皇上不願追究承明,多半是因為蕭允。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下謀逆,皇上卻這般輕易就繞過承明,可見皇上對蕭允用情至深。皇上既然不願再提這件事,自己若是因此事糾纏不休,隻怕不好抽身而退。王家能保榮寵不衰,很大程度就是在皇上心中王家不擅權。自己此時若是一意孤行,隻怕失了聖心。但是皇上對蕭允這般深情,自己不能不防。

想到這裏,王婉不由長歎了一口氣,蕭允這步棋自己竟是走錯了。

王婉覺得氣悶,站起身來,邁步朝屋外走去。一旁服侍的宮女忙拿過披風,替王婉披在肩上。

王婉站在台階上,因見秋風瑟瑟,樹木凋零,陡然生出了幾分淒涼的心境來,慢慢的下了台階。

早有小太監上前問道:“皇後娘娘,可要傳鳳輦?”

王婉慢慢搖了搖頭,扶著一名宮女的手緩步朝外麵走去。

王婉信步走著,不知不覺竟來到了呂淑妃的住處。如今呂淑妃已經被皇上半軟禁在宮中,除非是大的節日,呂淑妃平日不得隨便出來。呂家在朝中更是一落千丈,皇上還是看在永平公主的麵子上,才沒有褫奪呂世平的爵位,不過呂世平在朝中早已沒有了實權。

守門的小太監見是王婉,忙要進去通稟。

王婉喚住了那名小太監,道:“你不必通稟了,我進去就是。”

王婉扶著宮女的手,上了台階,望著門可羅雀的淒涼景象,不由低低歎了一口氣:自己與呂淑妃相鬥,卻憑白便宜了蕭允。如今呂淑妃已經徹底失了聖心,皇上不過是看在呂淑妃有子的份上,才不肯廢了呂淑妃的位號。而自己呢?自己又得到了什麽?

王婉邁步進了屋子,就見呂淑妃正怔怔的坐在桌邊。

服侍呂淑妃的宮女見了王婉,忙湊到呂淑妃耳邊低聲道:“淑妃娘娘,皇後娘娘來了。”

巫蠱一案案發,服侍呂淑妃的太監、宮女都受到了牽連,因此都被逐出宮去。如今服侍呂淑妃的太監、宮女都是後派來的。

呂淑妃聽了那命宮女的話,慢慢抬起頭來,眸中帶著深深的恨意,可還是不得不站起身來請安:“妾請皇後娘娘安。”

王婉自然是看到了呂淑妃眼中的恨意,可卻隻是付之淒涼的一笑,擺手道:“你不必多禮。”

呂淑妃謝了恩,就默然站在一旁。

屋內的氣氛登時變得有些沉鬱。王婉為了打破這一室的沉鬱,也就笑著說道:“我許久沒來看小皇子了,過來瞧瞧小皇子。”

呂淑妃見王婉神色和悅,頗有幾分愕然,隨即就自言自語道:“她不是素來會做好人嗎?”

呂淑妃默默在前麵帶路,引著王婉進了裏間屋子。

王婉一進屋子,就見小皇子正睡在床上。王婉走到床邊,靜靜的看了小皇子一會兒,就見小皇子粉嫩的小臉上小鼻子微微翕動著,小嘴也不時的動著。

王婉含笑看了一會兒,就悄悄的出了屋子。待到了外間屋子,王婉才對呂淑妃說道:“小皇子如今越發的討人喜歡。”

呂淑妃不冷不熱的說道:“謝皇後娘娘。”

王婉見呂淑妃態度冷淡,倒也不以為杵,道:“我自然知道你心中定然是怨我,可諸般事情皆是你自己做下的。”

呂淑妃心中自然是不服,可卻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王婉看著呂淑妃道:“我本來以為你是一個聰明人,看來卻是我錯了。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這宮中誰又能聖寵不衰呢?如今你位號未奪,且又有子,將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你何必空懷怨望?不如好生養育小皇子才是真的。”

王婉一席話,說得呂淑妃默然無語。

王婉扶著宮女道:“你若是聰明人,自然能想明白。”王婉說著,已是邁步朝外麵走去。

王婉站在台階下,又回望了一眼呂淑妃的宮室,暗思道:如今呂淑妃隻怕對自己的怨恨減了不少,冤家宜解不宜結,自己不如借機解開自己和呂淑妃的宿怨才是。

待王婉回到昭信宮,聽琴已經從王家回來了。聽琴給王婉行過禮,就回道:“皇後娘娘,老夫人謝娘娘恩典,又讓奴婢回複娘娘說,老夫人已經明白了,自然不會妄動,到時聽娘娘吩咐。”

王婉點了點頭,道:“很好。”

聽琴因問道:“娘娘去哪裏了?”

王婉笑道:“我去瞧瞧呂淑妃。”

聽琴流露出幾分訝然來。王婉瞧見了,不由笑道:“世事難料,她又有兒子,我不如借著這個機會和她分解開來。”

聽琴聽了,沉吟了一會兒,道:“奴婢大膽,有一句想回明娘娘。”

王婉笑道:“你自幼服侍我,自然比別人不同,盡管說就是。”

聽琴這才說道:“娘娘,如今呂淑妃已經失寵,娘娘不如把小皇子抱來撫養,想那呂淑妃也是願意的。”

王婉聽了,搖頭道:“你說的我也想過,隻是呂淑妃背後還有呂家。皇上對呂家顧慮極深,你道皇上如今未廢呂淑妃的位號,是真的看在舊日的情分上?皇上若是廢了呂淑妃的位號,那麽小皇子就要抱來交給我撫養。小皇子若是由我撫養,自然就比李貴妃之子尊貴……”

聽琴已經明白了王婉的意思,道:“奴婢明白了。”

王婉笑道:“我也是才想明白的。既然呂淑妃已經徹底沒了威脅,不如和她和解了,也許還有用到她的地方。”

王婉正和聽琴說著,就聽小太監進來稟道:“皇後娘娘,謝修容派李嬤嬤來了。”

王婉正了正容色,道:“讓她進來吧。”

過了一會兒,就見李嬤嬤隨著一個小太監一道進來了。李嬤嬤是謝修容的乳母,因謝修容入宮時剛滿十四歲,因此就帶著乳母一道進了宮。

那李嬤嬤先給王婉請了安,就道:“修容命奴婢來回明皇後娘娘,今早修容請平安脈的時候,太醫診出修容有喜了。”

王婉聞言,滿臉含笑,問了謝修容可好,又道:“可回明了陛下沒有?”

李嬤嬤道:“修容說要先來回明皇後娘娘。”

“這等喜事應該早點讓陛下知道才是。”王婉說著,已經命小太監去回明皇上。

王婉自己也站起身,一定要去看謝修容。

王婉派去的小太監到了禦書房,見了皇上,回明了謝修容有喜一事,卻見皇上臉上沒有一絲喜色,反倒隱有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