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王婉出了上陽宮,皇上沉吟了一會兒,就道:“朕去瞧瞧蕭娘娘。”

王婉忙道:“正是,妾聽小太監說蕭娘娘又暈倒了,不知要緊不要緊,陛下很該去瞧瞧。隻是妾若和陛下一道過去,隻怕蕭娘娘不好意思,不如陛下先過去,待過一會兒妾再過去。”

皇上因王婉處處為自己著想,心中甚是感激,也就說道:“如今天又冷,皇後身子又弱,皇後就不用親自過去了。”

王婉笑道:“陛下既然這般說,妾今日就不過去了。”王婉福身行了禮,就站在原地等皇上離開。

皇上轉身朝結綺宮行去,迎麵正碰上小太監領著太醫出去。皇上站住腳,問道:“蕭娘娘病得可厲害?”

那太醫見是皇上,忙跪下請安,誠惶誠恐的答道:“回陛下,蕭娘娘並無大礙,不過是受了風寒,加上蕭娘娘身子虛弱,所以才會暈倒。臣已經開了方子,娘娘吃兩副藥,好生調養,自可無恙。”

皇上點了點頭,擺手道:“你下去吧。”

皇上匆匆趕到結綺宮,守門的太監迎上來見過禮,回道:“陛下,蕭夫人已經到了。”

皇上聞言,微微頷首。

卻說魏剛奉了皇上的旨意,自然不敢怠慢,忙讓自己的心腹坐了馬車,趕去蕭府宣蕭夫人進宮。

蕭夫人聽來人說蕭娘娘宣自己進宮,心中難免有幾分詫異:蕭允如今無職無份,就是皇後要宣召自己的母親進宮也不容易,蕭允如何能宣召自己進宮?

蕭夫人心中滿是疑慮,不由替蕭允擔心,匆匆收拾了一番,就隨著那個小太監進了宮。

待蕭夫人見到蕭允的時候,蕭允已經醒了過來。蕭夫人見蕭允形容憔悴,心中大慟,一把握住蕭允的手,喚道:“我的兒。”蕭夫人的眼淚已經含在眼圈,隻是在宮裏,少不得忍著。

蕭允見了蕭夫人,滿腹的委屈,可卻無法宣之於口,隻是緊緊的握住蕭夫人的手。

疏影見了這般,忙在一旁勸道:“夫人且放寬心,蕭娘娘不過是感染風寒,吃一兩劑藥就可痊愈了。”

蕭夫人雖然口中答應,可心中難免越發的疑惑:如果蕭允隻是感染風寒,怎麽會讓人宣自己進宮?

蕭允握住蕭夫人的手,隻覺得滿腹的心事一起湧上心頭,越發的淒苦。

恰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巴掌聲。

蕭夫人聽見,以為是王婉來了,忙站起身來,就要迎出去。原來,宮中規矩皇上或是皇後出行,要人回避,跟隨皇上和皇後的小太監都拍巴掌。宮中的人聽見巴掌聲,就知道皇上或皇後要到了,該回避回避,該接駕接駕。

蕭夫人以為皇上自然不會來寡嫂的屋子,來的自然是王婉,因此忙起身迎駕。

不想,簾子一掀,皇上已經走了進來。

待蕭夫人看到進來的是皇上,不由怔住了。蕭夫人到底是久經世事的,忙回過神來,福身請安道:“妾請陛下安。”

皇上擺手道:“蕭夫人免禮。”

蕭夫人心中隱約猜出了幾分,不由暗自替蕭允傷心。

皇上走到床邊,看了蕭允一會兒,方才問道:“蕭娘娘可覺得好些了?”

蕭允臉朝著裏麵,也不答話。

皇上不以為杵,接著說道:“蕭娘娘放心,朕已經求過太後娘娘了,太後娘娘答應將長樂公主送回來。”

蕭允聽了皇上這句話,心中一喜,身子不由微微動了一下。

皇上見蕭允不肯理自己,長歎了一口氣,道:“蕭娘娘好生將養身子,朕走了。”

蕭夫人忙要送出來。

皇上叮囑道:“請蕭夫人留步,煩勞蕭夫人多留在宮中幾日,好照料蕭娘娘,有勞蕭夫人了。蕭夫人如有什麽不便,隻管派人告訴朕就是。”

蕭夫人連稱“不敢”。

皇上又回頭看了一眼蕭允,就邁步出了屋子。

若說剛才蕭夫人還有幾分疑惑的話,現在看了皇上和蕭允的情形,已經猜出究竟出了什麽事。

蕭夫人正要和蕭允說話,恰好小太監端著熬好的湯藥走了進來。

蕭夫人從小太監手中接過藥碗,親手喂蕭允喝藥。

一時,蕭允喝完藥。蕭夫人看了蕭允一眼,握了握蕭允的手。

蕭允會意,對著屋內服侍的宮女、太監揮了揮手。那些太監、宮女行了禮,紛紛退了出去。

屋內隻剩下蕭允和蕭夫人兩個人。蕭夫人看著蕭允,心中想著該如何開口。

蕭允受了這般委屈,早就想和母親傾訴一番,此時不由喚了一聲“母親”,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蕭夫人忙拿了帕子,輕輕替蕭允拭著淚。蕭夫人心中滿是心痛,女兒吃了這樣的虧,做母親的如何能不心痛?更遑論,蕭夫人知道蕭允失節,竇太後自然會對女兒不滿。蕭允在宮中就失了竇太後這個依仗。還有,王婉等人對女兒又會如何?蕭夫人自然知道後宮爭寵的手段,隻怕女兒如今也卷入了這後宮的是是非非之中。

蕭夫人雖然滿腹心事,可卻不得不安慰女兒。蕭夫人輕輕撫著女兒的頭發,柔聲道:“母親知道允兒受委屈了,隻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

蕭允含淚道:“母親,女兒將來如何見先太子於地下?”

蕭夫人歎了一口氣,道:“允兒,這種事在皇家也不少見。前朝也有這樣的事情,算不得什麽。你切莫太放在心上了,委屈壞了自己的身子。”

蕭允聞言,哭的越發的委屈。

“允兒,母親知道你一時心中定然是想不開。隻是事到如今,你也沒有回頭的路了。”蕭夫人說到這裏,壓低聲音道,“皇上幸過你,這些後宮的女人隻怕已經將你當做敵人了。你又沒有名分,她們要難為你自然極是容易,你今後在宮中的日子隻怕難過。”

蕭夫人正說著,就聽小太監在外麵稟道:“蕭娘娘,太後娘娘派杜媽媽送小公主回來了。”

蕭允一聽,一下子坐起身來,道:“快請杜媽媽進來。”

過了片刻,就見杜媽媽抱著長樂公主走了進來。長樂公主一見蕭允,就張著小手讓蕭允抱。

杜媽媽忙上前將長樂公主遞到蕭允懷中,這才福身行禮。

蕭夫人在一旁見了,忙扶起杜媽媽。

杜媽媽又給蕭夫人問了好。

蕭允一把抱過長樂公主,看了又看。半晌,蕭允才對杜媽媽說道:“有勞媽媽了。”

杜媽媽看著蕭允那一臉失而複得的喜悅,也有些微微動容,道:“娘娘能和小公主團聚是最好的了。”

蕭允再三謝了杜媽媽。

杜媽媽自然知道蕭允的諸般難處,也就想幫蕭允一把,因此借機說道:“蕭娘娘不用謝奴婢,奴婢不敢當。小公主能回來,多虧了陛下在太後娘娘麵前求情。”

杜媽媽說完這幾句話,就不肯多說,行過禮就告退了。

蕭允聽了杜媽媽的話,不由一怔。

杜媽媽走後,蕭允又逗弄了一會兒女兒,就將女兒交給乳母。乳母抱著小公主去了後麵。

蕭夫人這才在床邊坐下,拉著蕭允的手,接著說道:“允兒,你如今在宮中無依無靠,後宮的妃嬪又對你心存怨恨。難得皇上待你甚好,可你若是一味違抗聖意,皇上惱了你,隻怕你在宮中再沒有立足之地了。”

蕭允聞言,急道:“母親難道是要女兒連名節也不要了?”

蕭夫人看了蕭允一眼,道:“你縱是不替你自己著想,也該替長樂公主想想啊。”蕭夫人出身名家,自然不好將話說得太露骨,因此隻是點了蕭允幾句。

蕭允聽了蕭夫人的話,隻管沉吟不語。蕭允自幼被教育要恪守禮法,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與她自幼所受的教育大大的違背,因此她心中滿是猶豫。

到了晚間,蕭夫人就留在結綺宮中照料蕭允。

卻說宮中諸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了蕭允的事情,隻是事關皇家體麵,自然沒人敢隨便議論。

呂淑妃因已有了皇長子,雖然心中難免有幾分不舒服,倒也不甚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李德妃聽自己侍女悄悄回稟自己,不過是冷笑幾聲,就安心養胎。謝氏姐妹雖然心中不悅,可已經失寵,不敢再觸黴頭。劉才人聽說此事,在自己的宮中倒是罵了蕭允一番。

到了次日一早,王婉從上陽宮出來,就笑著對眾人說道:“聽說蕭娘娘病了,皇上甚是擔心,我去瞧瞧蕭娘娘。”王婉說著,目光不經意落在呂淑妃身上。

呂淑妃表情淡淡的,笑道:“妾本想隨著娘娘一道過去,隻是怕蕭娘娘病中心煩。”

王婉微微一笑,道:“你們先回去罷。”

眾人行了禮,站在路旁,等王婉離開。

王婉朝結綺宮行去。呂淑妃看著王婉的背影微微一笑,對李德妃道:“陛下素來最重禮法,如今為了那一位,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

李德妃笑道:“這後宮的事情理應由皇後娘娘主持,妾等不過盡心服侍陛下就是了。皇後娘娘諸事自有分寸,斷沒有我等多言的道理。”

呂淑妃雖然當著王婉對此事漠不關心,不過心中難免還是有些不舒服,也就借機出言挑撥李德妃,想讓李德妃與蕭允為難,不想被李德妃輕輕撥過。

呂淑妃見李德妃不上當,也就笑道:“德妃娘娘說得是,我也該回去了。”

李德妃看著呂淑妃的背影隻管冷笑:她服侍皇上日久,豈能不知道皇上最重禮法。如今皇上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不難看出皇上對蕭允情根深種,自己何苦出頭讓皇上不滿,自討沒趣。

李德妃理了理衣袖,也朝自己的望仙宮行去。

謝氏姐妹和劉才人雖然沒有聽清呂淑妃和李德妃的對話,可看兩人的麵色,也知道兩人之間似乎有些隔閡。

卻說蕭夫人聽說王婉來了,不由一驚,生怕王婉來刁難蕭允。不想王婉進來後,言詞卻甚是和悅。

蕭夫人見了這般,這才略放下心來。

蕭允再見王婉,心中難免有些不自在,隻是自己有愧於王婉,少不得陪著王婉閑話幾句。

王婉絕口不提那晚的事情,隻是問蕭允的病情。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小太監匆匆進來稟道:“皇後娘娘,陛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