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太後聽說呂昭儀有喜,心中高興,又多飲了幾杯。眾人見竇太後高興,自然不敢掃了竇太後的興,少不得陪著竇太後說笑。

竇太後終究是年事漸高,飲了幾杯就覺得有些疲累,雙眼便有些朦朧。

王婉在一旁瞧見了,輕輕喚竇太後道:“太後娘娘,時候不早了,妾等明日再過來也是一樣的。”

竇太後這才睜開眼睛,笑道:“可不是,年底你們忙忙的,還要陪我這老婆子。”

王婉忙陪笑道:“太後娘娘說哪裏的話,妾們想要和太後娘娘多坐一會兒還不能呢。隻是如今時候不早了,不如早些散了,讓呂昭儀回去歇著。”

“還是你想得周到,也好,過幾日高興咱們娘們再聚聚。”竇太後說著,已經站起身來。

王婉忙站起身來,親自攙著竇太後進了裏間屋子。

眾人見竇太後走了,也就都散了。

王婉送竇太後回到寢室,又親手奉了茶,這才帶著侍女回到昭信宮。

王婉一進門,就見乳母抱著小皇子,輕輕搖晃著。王婉從乳母懷中接過小皇子,因問道:“小皇子怎麽這個時候還不睡?”

乳母忙答道:“小皇子昨晚睡得卻好,因此今日甚是精神。”

王婉抱著小皇子搖晃了一會兒,那小皇子被母親抱在懷中,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王婉將小皇子交給乳母,自己則在軟榻上坐下,隻覺得渾身酸軟。

聽琴輕聲道:“皇後娘娘今日也累了,奴婢替您捶捶。”

王婉微微點了點頭,歪在軟榻上。聽琴拿著美人拳,跪在軟榻前的腳踏上,輕輕替王婉捶著腿。

王婉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可卻一點困意也沒有,心中隻管想著剛才之事。

聽琴見王婉閉目養神,也不敢說話。

半晌,王婉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聽琴服侍王婉日久,自然知道王婉因何歎氣,也就勸道:“皇後娘娘與陛下是結發夫妻,且皇後娘娘又誕下了陛下的嫡長子,皇後娘娘的地位自然是穩如磐石的。”

王婉聞言,睜開眼,看了聽琴一眼。

聽琴自悔失言,忙請罪道:“奴婢無知,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王婉搖頭道:“你說這番話是為我好,我豈能不知道?你說得不錯,呂昭儀此番就是產下皇子,也越不過我的位次去。”

聽琴聽王婉語氣甚是和藹,也就放下心來。

王婉又接著說道:“我之所以歎氣,是因為小皇子的身子不甚健旺。小皇子雖然現在比生下來的時候強健了許多,可和尋常孩子比起來,還是弱了些。我前幾日去結綺宮,瞧了瞧小公主,小公主的身子比小皇子強壯了許多。”

聽琴也知道小皇子身子不甚牢靠,隻得勸道:“皇後娘娘不要憂心,待滿了周歲,小皇子身子隻怕就壯實了。”

王婉點了點頭,依舊閉目養神。

卻說皇上知道了呂昭儀有孕的消息,立刻令魏剛頒下賞賜。他雖然已經有了長子,隻是長子身子羸弱,且除了長子之外,再無其他子嗣。如今聽說呂昭儀有孕,自然歡喜。

呂家雖然曾經與建元往來甚密,但如今呂家已經歸順。自己容下呂家,倒顯得自己坦蕩無私,沒有任人唯親。且呂昭儀賢婉知禮,皇上對呂昭儀還是甚是滿意,因此賞賜甚是豐厚。

宮中自然沒有什麽秘密。不過片刻,王婉就知道了皇上厚賞了呂昭儀之事。王婉雖然心中有些不舒服,可麵上卻不肯流露出分毫,也讓人送了許多禮物。

時光似水,轉眼已是正旦。

到了正旦這日,皇上在大殿上接受百官朝賀,王婉在昭信宮正殿接受內外命婦的朝賀。

皇上接受朝賀後,就帶著群臣至上陽宮正殿,朝賀太上皇。

宇文淵這幾日身子硬朗了許多,也就穿了朝服,受了百官的朝賀,隨即賜宴。

皇上刻意抹除自己“殺兄囚父”之事,因此親自捧酒為皇上上壽。百官見到的就是一幅父子和樂融融的畫麵。

王婉接受完內外命婦的朝賀,帶著內外命婦至上陽宮偏殿給竇太後行禮。竇太後受了禮,也賜下宴來。

一時席終,那些命婦紛紛告辭出宮。蕭夫人今日也進宮朝賀,隨著眾人出來,才走幾步,就聽有人喚自己,忙站住腳。

魏剛迎上來,笑道:“蕭夫人,陛下讓夫人去結綺宮坐坐再走。”

蕭夫人已經認出魏剛來,知道他是皇上的心腹,自然不敢違抗皇命,且心中也甚是懸念女兒,忙笑道:“妾謝陛下恩典。”

魏剛隻是笑了笑,就在前麵帶路。

上陽宮距結綺宮甚近,不過片刻蕭夫人就隨著魏剛來到了結綺宮。因見結綺宮甚是清幽,蕭夫人知道女兒在宮中沒有受苦,擔心女兒的心也就放下半分。

魏剛讓守在門口的小太監進去通稟,那小太監如飛的去了。

卻說承明一早過來給蕭允拜了年,又陪著蕭允說了一陣子話兒。蕭允見承明甚是懂事,心中甚是安慰,也就留承明在自己房中喝茶吃點心,又讓乳母抱了小公主來。

蕭允正在逗小公主,聽說母親來了,心中一喜,忙站起身來。乳母忙上前接過小公主。

蕭允已經走到門口,就見蕭夫人跟著魏剛已經走了進來。

母女見麵,自然別是一番情景。蕭允、蕭夫人彼此許久不見,又甚是懸念,如今見了麵,都忘了情,隻管拉著彼此的手,看個不住。

半晌,蕭夫人才回過神來,笑道:“妾一時忘情,竟然忘了規矩。”蕭夫人話未說完,聲音中已帶了幾分哽咽。

蕭夫人此時心中滿是酸澀:女兒本來是這大晉朝的太子妃,富貴顯赫,安享尊榮。可一夕之間,就成了孤苦伶仃的寡婦。蕭夫人自然知道女兒在宮中連位號都沒有,種種不易可想而知。沒有那個母親忍心看到女兒受苦,可女兒嫁入皇家,就注定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蕭允見母親如此,也紅了眼圈,勉強忍著,笑道:“母親快坐吧。”

蕭夫人也知道蕭允如今身份尷尬,自己若是見禮,又該如何稱呼,不如含糊過去,因此也就隨著蕭允在椅子上坐了。

母女相對而坐,滿腹心事卻無從談及。

疏影奉上茶來,蕭夫人看了疏影一眼,道:“你也算有心的了。”

疏影聞言,也紅了眼圈,低下頭去。

魏剛見狀,卻也知趣,躬身施禮道:“娘娘,奴才還要去陛下那裏複命,先行告退。”

蕭允知道今日母女相見是皇上安排,謝道:“妾謝陛下恩典。”

魏剛行了禮,隨即退了出去。屋內服侍的宮女、太監見了,也紛紛退了出去。

屋內隻剩下蕭允、蕭夫人和疏影。

雖然屋內無人,可蕭允依舊不敢多談,隻是問了家中諸人。

蕭夫人忙答道:“家裏都好,你父親爵位依舊,你哥哥倒是入朝為官,如今在禮部做侍郎。”

蕭允點了點頭,見父兄未受株連,也就放下心來。

蕭夫人想問蕭允在宮中的情形,可猶豫了許久,終是開不了口。

蕭允知道蕭夫人的意思,忙道:“女兒在宮中甚好,太後娘娘對女兒甚是憐愛。”

蕭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又對疏影說道:“你放心,你父母和哥哥嫂子的賣身契我都給了。你父母我另給了宅子養老,你哥哥我也給了本錢,讓他買了田地。”

疏影聽蕭夫人安排的甚是妥當,忙要跪下謝恩,卻被蕭夫人一把拖住。

母女兩人談了許久,終是在宮中,許多話無法宣之於口。

蕭夫人因見天色不早,也就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見你如今這般,我倒是放下心來了。”

蕭允心中雖然萬般不舍,無奈皇家製度,隻得道:“母親回去後,務要保重身體。父親年事漸高,不如回家頤養。另外母親轉告哥哥,富貴榮華不過過眼雲煙,不宜貪戀祿位。”

蕭夫人一一答了,心中不舍,隻管看著蕭允。

母女兩人二目相視,依依不舍。

蕭夫人終是硬下心腸,道:“諸事保重,務要以父母為念。”蕭夫人說完,就出了屋子,卻見魏剛已經在外麵候著了。

蕭夫人忙拿了一個荷包遞給魏剛,道:“有勞魏公公了。”

魏剛欲要推拒,見蕭夫人甚是誠心,也就收下,笑道:“這是陛下安排的,夫人隻謝陛下就是了。”

蕭夫人謝了皇恩,就隨著魏剛出了宮。

正月裏,皇宮上下一片喜氣。皇上見太上皇的身子有了起色,就奉著太上皇各處玩耍。

太上皇的身子本來就是極虛弱的,如今多玩了幾日,又多飲了幾杯酒,受了寒,難免勾起舊疾來。

到了初五一早,太上皇竟咳起血來。竇太後和皇上自然焦急萬分,忙請太醫來診治。

太上皇本是一世梟雄,因皇上逼宮,心中鬱鬱,早已落下病根。如今雖然隻是感染風寒,但就如那腐朽的老樹,經不得一點風雨。雖然有太醫細心診治,但太上皇的病勢一天天沉重起來。

到了正月十三的晚上,就有小太監匆匆跑來稟道:“陛下,太上皇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