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七夕,又逢蕭允的生日。

今年宇文淵和竇皇後沒去避暑,因此留在京中的命婦極多。建元早就想替蕭允熱熱鬧鬧做個生日,因此特意吩咐劉德海好生準備。

蕭允知道了,就勸建元一切從簡。

這些日子以來,建元隱隱覺得父皇對自己多了幾分猜忌。如今聽了蕭允的話,心中卻也讚同,隻是不願蕭允委屈。

蕭允勸解再三,建元方才罷了。

到了蕭允生日這日,來東宮賀壽不過是永平公主、昌平公主和幾位近支宗室的妻室。

王婉因身子日重,不便過來,隻是派人送了禮物。不想,秦王早朝後卻親自過東宮來給蕭允賀壽。

女客那邊不過寥寥數人,男客這邊人更少,不過是秦王、兩位駙馬和蕭聰。蕭聰與建元素來不怎麽親近,今日不過是看在妹妹的麵子上,過東宮來坐坐。

建元在首位上坐了,眾人也依序坐好。眾人也知道如今建元和秦王不睦,因此席上不過是尋常說笑而已,氣氛卻有些冷落。建元就命人傳來了一班伶人,吹彈起來。

女眷這邊卻熱鬧許多,蕭允在首位上坐了,眾人就上來依次敬酒賀壽。

恰好這時,有小太監進來稟道:“太子妃,皇後娘娘派人來了。”

蕭允聞言,忙整理了一番衣飾,帶著眾人迎了出來。

竇皇後派了自己的心腹太監周雲海過來,那周雲海先將竇皇後賞賜的禮物呈給蕭允,蕭允謝了恩。

周雲海這才笑道:“奴才給太子妃拜壽。”

蕭允忙笑道:“有勞周公公了,周公公不如進來喝一杯茶。”

周雲海拱手道:“太子妃抬愛,本不應推辭的。隻是皇後娘娘等著奴才回去複命,奴才卻不好耽擱。”

蕭允聽了,笑道:“既是如此,周公公自便。”

周雲海又拱了拱手,這才慢慢退了出去。蕭允對疏影使了一個眼色,疏影忙送了出去,遞給周雲海一個荷包。

周雲海滿臉含笑的接過來,捏了捏,見銀錠甚大,心中甚是高興,對疏影點了點頭,就回宮複命去了。

蕭允看了一眼竇皇後賞賜給自己的禮物,甚是厚重,心知竇皇後對自己還算寵愛。

在座的諸人也瞧見了竇皇後的禮物,都是見慣世麵的,自然明白竇皇後甚是看重蕭允,因此越發的殷勤,又依次敬起蕭允酒來。

蕭允多飲了幾杯,自覺酒沉了,暗中對疏影使了一個眼色。

恰好有一個歌女執著拍板,曼聲唱起曲來。蕭允趁眾人聽曲,就起身離席,疏影忙跟了出來。

蕭允扶著疏影回到自己房中,洗了臉,重新施了脂粉。疏影早就倒了一杯濃茶來,蕭允接過茶碗,喝了幾口,方覺得好些。

疏影接過茶碗,低聲道:“太子妃不如歇一會兒,奴婢替太子妃捶捶腿。”

蕭允也有些疲累,點了點頭,就在軟榻上坐了。疏影側身在軟榻前的腳踏上坐了,輕輕的替蕭允捶著。

蕭允半閉著眼睛,養了一會兒神,因見時候不早了,就帶著疏影回去。

蕭允走了幾步,因想到帕子被自己順手放在妝台上,就吩咐疏影回去取。

疏影聽了,忙抽身回去取帕子。

蕭允一個人沿著石子甬路慢慢走著,如今正是盛夏,陽光照得人眼花。

“太子妃。”

蕭允聽有人喚自己,忙站住腳,以袖遮陽,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見秦王正站在一株石榴樹旁。

石榴花已經謝去,枝頭上隻有或大或小青色的果實。

蕭允行了半禮,道:“六弟。”

秦王看著蕭允,隻是怔怔出神,也不說話。

蕭允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微微點了點頭,就朝前走去。

秦王見蕭允要離開,這才回過神來,心中一急,也顧不得許多,竟一把拉住蕭允的衣袖。

蕭允不由大吃一驚,下意識的要拽回自己的衣袖。

秦王心中越急,拉著蕭允的衣袖不肯鬆手。蕭允力微,被秦王用力一拉,立足不穩,竟倒向秦王。

暖玉溫香在懷,秦王不由有片刻的失神,隨即心跳如擂鼓,雙手猶豫了許久,終是沒敢擁住蕭允。

蕭允不由也怔住了,隻覺得臉頰做燒,腦中一片空白。片刻後,蕭允回過神來,怒瞪了秦王一眼。

蕭允雖然容貌豔傾天下,可此時臉上帶了幾分怒氣,頗有幾分威儀。

秦王忙退後一步,道:“太子妃。”

蕭允不再說話,拂袖欲去。

秦王忙從衣袖中拿出一樣東西,顫抖著雙手遞到蕭允手中,隨即快步離開。

蕭允低頭看向秦王塞到自己手中的東西,卻是一個同心結。蕭允登時隻覺得心亂如麻:去年自己生日秦王送了一塊玉佩,自己當時就覺得有些曖昧。今年秦王又送自己同心結——

想到這裏,蕭允隻覺得臉頰一陣陣發熱。蕭允出身禮教名家,自幼蕭夫人教養極嚴,因此蕭允雖然聰敏,已經猜出了秦王的意思,卻不敢朝那個方向想,隻是呆呆的站著。

那個同心結如燙手山芋一般,扔了也不是,留著也不是。

疏影取了帕子回來,因見蕭允站在日頭下,忙上前道:“太子妃,這日頭正毒,太子妃隻管在這日頭下站著,若是中了暑該如何是好?”

蕭允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疏影一眼,就朝前走去。

疏影見蕭允神色恍惚,臉頰通紅,以為蕭允不舒服,忙問道:“太子妃不舒服?”

蕭允勉強笑道:“天太熱,熱得慌。”

疏影聞言,忙從衣袖中拿出折扇,輕輕替蕭允扇著。

永平公主因蕭允離席,許久不見回來,就讓暗香出來找。

蕭允迎麵碰上,暗香忙行了禮,道:“太子妃,永平公主擔心太子妃,讓奴婢出來看看。”

早有小太監打起湘竹簾子,蕭允邁步進了屋子。

永平公主笑道:“太子妃去了這許久,妾以為是有什麽事耽擱住了。”

永平公主本是無心的話,可聽在蕭允耳中,蕭允心還是一驚。蕭允定了定心神,笑道:“我又沒逃,你做什麽急成這個樣子。”

兩個人相互取笑。

昌平公主笑道:“妾許久沒看到小公主了,倒是有些想得慌。”

在座的那些命婦有見過長樂公主的,也有沒見過的,紛紛湊趣,直說要見小公主。

蕭允聽了,忙讓翠袖把女兒抱來。

過了一會兒,乳母抱著長樂公主走了進來。乳母福身給眾人行了禮,就抱著公主上前給眾人看。

昌平公主仔細看了一陣子,笑道:“小公主的模樣出落得越發的像太子妃了。”

長樂公主卻也不怕生,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看著眾人。

眾人見了,心中喜歡長樂公主的乖巧,紛紛逗弄。

眾人看了一會兒小公主,蕭允道:“時候不早了,長樂卻該睡了。”

乳母聞言,忙抱著小公主躬身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眾人又要敬蕭允酒,蕭允擺手道:“酒屬實喝不得了。”

眾人聽了,也不好再勸,也就坐著聽那伶人奏樂。

卻說秦王回到席上,隻覺得心神恍惚,坐了片刻,就站起身,拱手道:“皇兄,臣弟偶感不適,先行告退,失禮之處還望皇兄海涵。”

建元仔細看了秦王一眼,見秦王臉色發白,忙問道:“六弟哪裏不舒服,可要宣太醫來瞧瞧?”

秦王勉強笑道:“皇兄放心,臣弟無礙,不過是中了暑熱,回去吃一副解暑的藥就好。”

建元聞言,道:“如此,為兄就不虛留了。”建元又叮囑服侍秦王的小太監好生照顧秦王。

秦王行了禮,慢慢的退了出去,就逕自回府去了。

秦王一走,眾人坐了一會兒,也覺得無味,加上天氣暑熱,也就紛紛告退。

這邊散了席,早有人悄悄告訴給了蕭允。蕭允因道:“時候不早了,天氣又熱,不如早些散了,卻也自在些。”

眾人聞言,自是樂意,紛紛行禮告退。

建元因見時候尚早,就去了外書房,找詹事府的師傅們商議政事。蕭允卻因適才的事情,心中不安,逕自回到房中,隻是倚在榻上出神。

疏影在蕭允身後站了,輕輕替蕭允扇著扇子。

蕭允下意識的將藏在衣袖中的同心結拿了出來,放在手中輕輕的捏弄著。

疏影見了同心結,心中難免有幾分疑心,但卻不敢多問。

到了晚間,建元一回到房中,就見蕭允蹙著眉尖,怔怔出神。建元玩心頓起,悄悄走到蕭允身邊,低聲喚了一聲“允卿”。

蕭允猛然聽到建元的聲音,不由吃了一驚,順手將同心結藏在手心裏,這才站起身,道:“殿下倒是唬了妾一跳。”

建元側身在榻上坐了,笑道:“允卿想什麽呢,想得這般出神?”

夏日天黑得卻晚,落日的餘暉正映在建元的臉上。建元本來就容貌俊逸出塵,如今在夕陽的映照下,越顯得他風神俊逸,宛若謫仙。更遑論,此時建元的眸中滿是溫柔,如春風一般輕柔。

蕭允有片刻的恍惚,想要將秦王一事告訴給建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