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淵帶著眾人回到宮中,因想到建元和秦王兄弟相爭,心情難免有幾分沉鬱,就逕自去了禦書房。

何忠服侍宇文淵日久,察言觀色,已經瞧出宇文淵心情不懌,因此暗中提點那些小太監小心些。

宇文淵在書案後的椅子上坐了,順手拿起一本奏折翻看著,看了幾眼,就撂在一旁。

何忠親自斟了一杯茶,奉給宇文淵。

宇文淵抬頭看了何忠一眼,淡淡的說道:“宣裴敬來見朕。”

何忠忙答應了,去宣裴敬。

宇文淵與裴敬自幼交厚,且在宇文淵看來,裴敬為人平庸,因此對裴敬甚是放心。每逢有事,宇文淵多是宣裴敬商議。

過了約有一頓飯的功夫,裴敬隨著何忠來見駕。

宇文淵看著躬身施禮的裴敬,擺手道:“免禮。”

裴敬謝了恩,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建元與秦王兄弟相爭,本是家醜。宇文淵又是極好麵子的人,因此一時難以說出口,隻是長歎了一口氣。

裴敬恭恭敬敬的站著,心中卻在揣摩宇文淵此時召見自己的用意。

宇文淵遲疑了一會兒,慢慢站起身,朝外麵走去。裴敬忙跟在宇文淵身後。

宇文淵在院中站定,看著遠處的宮闕出了一會兒神,才說道:“愛卿跟隨朕日久,自然明白朕的心思。朕因不願見兄弟鬩牆,加上太子並無失德之處,因此雖然秦王功高,朕還是立了長子為太子。”

宇文淵說到這裏,長歎了一口氣,道:“愛卿想必也清楚如今朝中的局勢,太子與秦王不睦,朝臣也暗藏心思。如此,則亂將至矣。”

裴敬聽了宇文淵的話,心中早已轉過無數個念頭。裴敬的寵妾蕭容華因收了王紹政的禮物,加上她對建元懷有積怨,因此每每在裴敬麵前說太子的不是,又替秦王說好話。

王紹政又曲意巴結裴敬,常在裴敬麵前說秦王對裴敬甚是欽服等等。

裴敬聽得久了,難免對建元生出幾分疏遠來,對秦王多了幾分親近。且裴敬又多了一份心思,自己雖然是宇文淵的寵臣,可建元被立為太子,自己沒有什麽功勞,將來建元繼位,自有自己的心腹,自己的地位堪憂。但如果自己擁立秦王為太子,那就是立了大功,將來秦王定能重用自己。

宇文淵見裴敬靜默無語,道:“你是朕的老臣,不必顧忌,有什麽話盡管說就是。”

裴敬躬身道:“臣愚鈍,此時也想不出什麽主意來。”

宇文淵聽了,不由一笑。自古帝王都是多疑的,宇文淵也不例外。但帝王猜忌的大多是才華橫溢之輩,裴敬在宇文淵眼中不過是平庸之輩,因此宇文淵倒也不設防。

裴敬斟酌了一會兒,道:“陛下,如今太子與秦王不睦,不如將太子和秦王分開。離得遠了,自然也就不用爭了。且前朝藩王皆赴封地,如今秦王既然已經受封,不如讓秦王去自己的封地。如此,則可免兄弟相爭的局麵。”

宇文淵沉吟了一會兒,覺得裴敬說得似是有理,也就微微點頭道:“容朕仔細思之。”

宇文淵又和裴敬說了幾句話,覺得神思有些疲倦,就讓裴敬出宮去了。

宇文淵又看了幾本奏折,就站起身,朝竇皇後的寢宮行去。

卻說竇皇後從東宮回來,因天氣悶熱,不願午睡,就坐在後院乘涼。竇皇後因想著蕭貴妃素來討喜,就讓人請了蕭貴妃過來,一處說話。

兩人正說著,就有小太監來稟道:“皇後娘娘,陛下來了。”

竇皇後忙帶著蕭貴妃迎了出去,宇文淵已經進了屋子,竇皇後和蕭貴妃忙上前請安。

宇文淵笑道:“皇後在作何消遣?”

竇皇後答道:“妾因天氣悶熱,就在後院乘涼,又拉了貴妃一處說說話。”

宇文淵邁步朝後麵走去,說道:“你們卻自在。”

後院的兩株芭蕉樹下擺著一張涼榻,碧影沉沉,不見一絲暑氣,倒也愜意。

宇文淵在榻上坐了,竇皇後與宇文淵並肩坐在一處。蕭貴妃隻在榻旁的繡墩上坐了。

竇皇後因問道:“有井水鎮的瓜果,陛下可要用一些去去暑氣。”

宇文淵微微點了點頭。

蕭貴妃忙淨了手,親自捧了一盤子瓜果來。

宇文淵拿起一塊雪藕,咬了一口,道:“這藕卻好。”

蕭貴妃見宇文淵似有話要和竇皇後說,就福身行禮,道:“臣妾告退。”

宇文淵點了點頭。

蕭貴妃一走,宇文淵對服侍的宮女、太監擺了擺手。

那些宮女、太監福身施禮後,都退了下去。

一時,隻剩下宇文淵和竇皇後。宇文淵這才說道:“如今太子與秦王不睦,朕心中甚是不快。”

竇皇後聽了,也是一聲長歎,道:“他們二人自幼兄友弟恭,甚是友愛。如今被身邊的人教壞了,難免有這樣那樣的心思。”

“朕仔細思之,如今兄弟同在朝堂,難免相爭。前朝藩王成年後,皆赴封地。不如讓秦王去自己的封地,免得他們兄弟相爭。”

“陛下所言甚是,隻是一想到韜兒要遠離膝下,妾心中難免有幾分不是滋味。”

宇文淵看著竇皇後,明白竇皇後作為母親的心思,不由握住竇皇後的手,道:“皇後若是想念韜兒了,時常讓韜兒回來看看就是。”

宇文淵和竇皇後說了一陣子話,兩人就進屋子裏去了。

蕭貴妃的侍女嫣紅這才匆匆從樹後轉了出來,慌慌張張的從後門跑了出去。

原來,蕭貴妃因見自己的扇墜掉了,就讓嫣紅順著來時的路找去。嫣紅找了一陣子,沒找到,就想回竇皇後那裏看看。因貪圖順腳,嫣紅就從後院進去了。

不想,卻聽見宇文淵和竇皇後在密談。嫣紅吃了一驚,忙藏好了,連大氣也不敢出。好不容易宇文淵和竇皇後走了,嫣紅這才匆匆離去。

待嫣紅見到蕭貴妃,隻說扇墜沒找到。

蕭貴妃也不甚放在心上,隻是點了點頭。蕭貴妃為人心細,因見嫣紅神色慌張,心中也就存了疑。

蕭貴妃隻推疲倦,將屋內服侍的人遣了出去,隻留嫣紅服侍,這才婉言盤問。

嫣紅料想瞞不住,將方才聽到的悄悄告訴給了蕭貴妃。

蕭貴妃遲疑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剛才的話切不可以再告訴第二個人了。你在宮裏的日子也不短了,心裏自是明白的,自然不用我多說。”

嫣紅聞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貴妃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蕭貴妃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是個明白的,下去吧。”

嫣紅出去後,蕭貴妃出了一會兒神,知道此事幹係非小,倒是讓蕭允知道才是。

蕭貴妃本就是前朝宗室出身,且在宮中的日子久了,自然知道無子妃嬪的淒涼處境。她見宇文淵年歲已高,早就斷了生子的念想,也就想著借機結交建元。待將來建元繼位,自己的日子倒可以好過些。

次日一早,眾人都進宮給竇皇後請安。蕭允已經出了月子,因此也進宮來請安。王婉身子日重,因此竇皇後倒是免了她的請安。

竇皇後說了一陣子閑話,就問起了王婉的身子。

蕭允昨晚又派人去秦王府探問了一番,因見竇皇後提及,忙答道:“母後,妾昨晚派人去秦王府瞧秦王妃,秦王妃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竇皇後聞言,不由含笑點頭,道:“難為你這般心細。”

蕭允微笑而已。

眾人說了一會兒閑話,竇皇後道:“你們也早些回去吧,一會兒日頭高了,怪熱的,中了暑氣就不好了。”

眾人齊聲道:“謝皇後娘娘體恤。”這才行了禮,三三兩兩的退了出去。

待出了竇皇後的寢宮,蕭貴妃笑著對蕭允說道:“昨兒小公主滿月,我也沒去府上賀喜。不過我倒是準備了幾件小玩意兒,太子妃拿回去給小公主玩吧。”

蕭允忙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隻是貴妃娘娘破費了。”

胡淑妃見兩人談笑甚歡,也就說道:“終究是姑侄,比別人到底親厚些。”

蕭貴妃半笑不笑的看著胡淑妃,道:“淑妃娘娘,在皇家隻論皇妃和太子妃,難道是淑妃娘娘有什麽別的心思不成?”

胡淑妃被蕭貴妃堵得一句話也不說不出來,一拂衣袖,悻悻的走了。

蕭貴妃的鍾秀宮距竇皇後的昭信宮並不遠,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蕭貴妃和蕭允就到了鍾秀宮。

兩人分賓主坐了,蕭貴妃吩咐嫣紅道:“你去把給太子妃的禮物拿來。”

過了片刻,嫣紅就托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幾個錦盒,蕭允拿起一個錦盒,打開看時,卻是一塊鑲珠嵌寶的金鎖,也就笑道:“這做工倒甚是精巧。”

兩人說了一會兒閑話,不外乎說些首飾的新樣式,衣裳的新料子等等。

蕭貴妃借故支開了服侍的宮女、太監,這才將昨日嫣紅聽到的話告訴給了蕭允。

蕭允聽了蕭貴妃的話,不由吃了一驚,暗思道:如果宇文淵真的這般做的話,隻怕建元危矣。